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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昏君_樱桃【完结】(14)

  我点点头,说对对对,崔卿说的极是。章枣啊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饭了,你送崔卿回去,扶着他,慢慢地走,送崔卿进了家门,你再回来。

  崔洋气得chuī胡子瞪眼,没用章枣送,自己甩袖子走了。然而我知道他对我是真爱,过不了几天,这股火撤了,他仍旧觉得我是庆朝中兴之主,一代明君。

  晚上我一个人在寝宫宽敞的龙chuáng上躺着,睡不着,数羊,数着数着,老是想起哈丹的脸。其实我明白,我不是为了那颗药跟哈丹置气,更不恼他睡了我。他睡得我很慡,我挺满意,我只是因为莫名其妙扇了他一个耳光,有点不知如何面对他。

  他说他喜欢我,且不说这喜欢是真是假,可他帮我口,还口出来,这总是真的。我跟卫明纠缠这么多年,卫明都没帮我口过,何况他比卫明温柔,比卫明帅,我实在不该打他的。

  老实讲我有点后悔,然而帝王做事不能后悔,做了就是做了,我做的我认。

  我翻个身,咬着牙把他从我脑海里赶走,继续数羊。

  我数了有三千多只羊才睡着,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chuáng,章枣用冰给我敷,敷得我打哆嗦,敷不掉。正巧这时候孟士准来了,我整整衣服,宣。孟士准见了我吓了一跳,先问我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接着才说正事。

  淮江一事,果然查出问题。

  孟士准将折子呈上,我粗略扫了一眼,问孟士准:“卿怎么看?”

  “臣以为,此事有如下疑点。”孟士准道,“其一,如qíng况属实,淮江沿线官场的贪腐之风已然成患,且官官相护,牵一发动全身,故而各级官员要想方设法阻止胡师爷的奏折入京,上达天听。”

  “其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淮江沿线官员既然敢把主意打到军饷上,势必之前已然做过比这更甚百倍之事。而诸般种种,内阁与陛下竟一无所知,臣以为,朝中必有其保护伞。此人竟能将如此巨贪瞒得滴水不漏,包庇纵容多年,恐其于朝政的影响不弱于当年蓝氏。”

  “其三,臣猜测,此中种种,弋阳侯恐深知内qíng。至于弋阳侯是领兵淮江之后才与当地官员同流合污,还是弋阳侯早与此地官员沆瀣一气,尚待查证。然弋阳侯贪污军饷恐为不争之实,故臣认为,此案需彻查到底!”

  “嗯。”我又看了一遍折子,点头,“要查也成,只是近日哈丹一行入京,你仔细着,别闹大就是,有什么事,先来回朕。贪腐什么的,历朝历代都有,人有七qíng六yù,贪yù本就在六yù之中,不过这些人真是贪得过分了点,抓起来通通斩了也不冤。至于你说的那位‘保护伞’……孟卿都是内阁首辅了,他的官再大也大不过你去,你放心大胆地查,凡事有朕呢。”

  我沉吟道:“只是有一点。朕记得当初卿说过,弋阳侯与水匪于江面大战,两方就是走了个过场,没死几个人,各自就回去了。弋阳侯为何如此,朕很理解。无非是想立个军功,邀功请赏,官升三级。水匪为何如此,朕就不明白了。”

  孟士准抬头看我,我把奏折扔在桌上。

  “这世上有个道理,叫无利不起早。水匪又不是开善堂的,兴师动众陪你玩一场,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要。你去查查,是谁跟水匪有勾结,又暗中给了水匪什么好处。此为重中之重,查到了立刻回来禀朕。”我揉揉太阳xué,觉得没睡好真耽误事,稍微动点脑子,人就跟着累,“还有,你说派去查案那人叫什么来着?”

  “回陛下,此人姓郎名潞城,现就职都察院。”孟士准道。

  “这事他办得不错,进展很快,可见是个有本事的人。等这案子结了,调他进兵部武选司吧。”

  “臣替郎潞城叩谢陛下隆恩!”孟士准伏倒跪拜。

  我摆摆手,叫他起来:“卿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你就走吧,朕要睡觉。

  孟士准说:“回陛下,臣有。”

  我翻个白眼:“赶紧说!”

  “陛下,明日校场,有我朝与狄族勇士的比武大会……”

  “不去!”我斩钉截铁地拒绝。

  孟士准劝:“陛下还是去吧。”

  我当听不见。

  孟士准连连叹气:“这几日,大小宴席陛下能推的都推了,若是比武大会再推,只怕láng王一行难免要心生不满。láng王毕竟是狄族首领,千里迢迢而来,陛下总推辞不见,只怕于修好一事有碍啊。”

  孟士准说得不假,我任xing了这许多日子,也差不多作到头了,再称病不见,说不过去了。

  可我还是别扭:“朕不想去。”

  孟士准道:“陛下圣明,露个面,应付应付,实在呆不下去,您走就是。迎宾的事,自有礼部崔大人cao心呢。”

  我斜睨着孟士准:“崔卿知道你这么卖他吗?”

  孟士准一脸笑:“陛下别告诉崔大人呗。”

  我笑了:“成,那朕明天就去露个脸。”

  时隔多日,我又见到了哈丹。

  说是很久没见他,其实他每天gān了点什么我都知道。我叫听风处盯着他,每天加班加点,除了他上茅厕和睡觉以外,每日大事小qíng,通通汇报给我。

  我知道他去了东市,东市每逢初一十五有大集市,哈丹跟十个族勇士买了满满三大车稀奇玩意回来,一边走嘴里一边还叼着糖葫芦,糖葫芦的糖流下来把其中一位勇士的胡子跟头发粘在一起,那叫一个丢人,引来无数围观;还知道他去了京城著名的酒肆,醇香醇香的美酒,他尝了一口,说好喝,把人家店铺包圆,跟勇士们一人扛着一坛,回住处慢慢喝,路上就gān掉大半;更有甚者,他还跟礼部的人打听城中是不是有座叫温柔乡的jì馆,里面的头牌是不是叫温香,我问刘岭这件事他怎么看,刘岭答“食色xing也,可见蛮夷也不能免俗”,我说对对对一点都没错,所以刘岭你去过几次?

  刘岭被噎住,据说第二天温柔乡就关了,停业整顿十五天,谁说qíng都不行。

  我很满意。

  所谓比武大会,是异族进京朝见的保留节目。一般在皇家武场举办,双方各出三人比武,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然而事实证明,谁都没打算跟对方讲感qíng,大家只想尽出jīng锐,赢。近年来,我朝的阵容基本固定,流水的新秀,铁打的卫明,也就是说,不管前两个上场的是谁,最后一个出场的,一定是卫明。

  其实早就不该是卫明了,护国将军已有了新的人选,代表我朝下场比试的该是现任护国将军,只是我想,我已然夺走了卫明手中所有的权力,总要给他保留最后的荣耀。

  所以一年一年,我朝武将第一人永远是卫明,代表我朝在比武场上大获全胜的,也永远是卫明。

  比武场上,我坐在上座,左下首第一个坐着哈丹,右下首第一个便坐着卫明。他仍旧着一身白袍,虽卸了武将银甲,可我看着他就忍不住想起七年前,熊熊烈火中,他策马带我逃出生天的模样。

  那时候他多帅,多男人,多英雄。

  我看他看得入了神,卫明却大马金刀坐着,像入了定,一眼都不看我。突然我听到“磕”的一声,循着声音转过头,呵呵,哈丹把茶杯按在桌上,死死盯着我。

  于是我也盯着他。

  我们斗气似的盯了大半晌,擂台上,礼部侍郎嗦嗦把话讲完,比武开始。

  我轻咳一声,转过头,就当哈丹不存在,看比武。

  先上场的是石栋将军的孙子,石英。他刚满十八岁,年轻一代里头,数他功夫最俊。对手则是一位满脸大胡子跟头发连在一起的狄族勇士,那人肚大肩宽,看着就不好应付。我问他是谁,章枣附耳道此人天生神力,力能扛鼎,是哈丹带来的人中力气最大的一个,外号“擎天勇士”。我皱着眉头对不上号,章枣急了,说他就是在闹市吃糖葫芦搞得胡子头发都粘在一起那位,我眼前一亮,想起来了。

  石英家学渊源,极善骑she。十二岁那年他入朝面圣就对我说过,愿率大军尽破蛮夷。然而那之后没多久,我们与蛮夷正式停战,蛮夷窝里斗,却没空跟我们打了。我猜石英这些年一定憋得厉害,所以见着个异族大汉,也不管对方是来修好的还是来挑衅的,二话不说,挥着银枪就上。两人一个身材魁梧壮硕,一个瘦而jīnggān,彼此来来回回走了数十轮,最后石英瞅见个机会,银枪一挥,将糖葫芦勇士bī落擂台。

  第一局,我们胜了。

  第二局,我方出场的是今科武状元,哈丹一方派出的却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那中年人面孔黝黑,腿短胳膊短,要不是穿着狄族衣服头发上系着狄族特有的五彩绳,我几乎要以为他是我朝一届庄稼汉。想来武状元也是轻敌了,出手竟不温不火,被对方一记老拳击中鼻梁,顿时鼻血直流,据说鼻梁当场就断了。

  虽说武状元qiáng撑着与对方走了十几招,可他那鼻血流得实在太过惊悚,最后还是败了。

  石英胜了,我赏,武状元败了,我亦不责怪。我叫人扶武状元下去治伤,大大赞赏了一番狄族庄稼汉的武勇,目光移到一旁的卫明身上,卫明起身抱拳,朗声道:“陛下,臣请出战。”

  我微笑着点点头,心想偶尔输一次有什么大不了,三局两胜,只要卫明赢了最后这场不就得了?而且卫明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当今世上能胜过他的,只怕寥寥。

  然后就看到哈丹站起来,单手斜贴胸前为礼,道:“皇帝陛下,我方换人,第三轮,我来上。”

  我的微笑戛然而止,结了冰似的冻在脸上。

  “我听说镇国公是贵朝第一勇士,武勇难当,为表尊重,我方也应派出狄族第一勇士对战。我便是我族这一辈武艺最qiáng之人,由我出战,最合适不过。”哈丹理直气壮道。

  我冷笑:“láng王要临阵换人?”

  “我族事先不知第三轮是镇国公上场,皇帝陛下恕罪。”哈丹单手斜贴,又是一礼。

  临阵换人不是什么大事,我要是拒绝一来显得小气,二来显得怕输。我没得选,咬牙道:“本场比试点到即止,láng王卫明都要小心,切不可伤及对方。”

  “是!”

  “是!”

  二人领命,而后长腿一跃,我还没看清呢,他们已然上了擂台。

  会轻功真好。

  哈丹使一把弯刀,刀背上铸着láng头图腾,我怎么瞧怎么眼熟,后来才想起来,这把刀竟跟我梦里见过那把一模一样。卫明则使一杆长戈,这是他赖以成名的武器,使来最是顺手。他们于擂台上对立,日光刺眼,烈风呼啸,骤然间卫明长戈一抖,猛地向哈丹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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