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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外_云之豆【完结】(76)

  “就算不是你做的,囚禁朕、谋权篡位就够你死好几百遍了!”韶宣帝道,“朕现在,真是恨极了自己,竟然招你这种女人入宫!”

  柳菀菀心伤甚于被凌迟,她带着哭腔道:“皇上,你招我入宫,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像静阳吗?你对我的qíng,难道不也全都是出自我这张脸吗?”

  “我之前,从未如此想过。”韶宣帝笑着摇头,“但如今,我觉得你连说出她的名字都不配!来人!”

  太监端上了一个瓷盘,里面只有一个jīng致的瓶子。

  “念你我夫妻二三十载,我现在恩准你服毒自尽。”韶宣帝道,“若是反抗,即刻推上刑场!”

  “好,好,”柳菀菀笑道,“果然是天道有常。谁叫我柳菀菀这一生,错爱了两名男子。你们男子的爱,终是不值一提。”

  北千晗忍不住道:“错的是你。如果你没有荼害人命、以权谋私,父皇即使知道你进宫之前有了孩子,也顶多把你贬为皇妃。可怜,你到死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你大可以嘲笑我,北千晗。”柳菀菀道,“毕竟你那独臂的丈夫,除了你,没有人要。”

  韶宣帝怕她动了胎气,眉毛一拧。北千晗却不气反笑:“没人要最好,这样就没人和我抢了。”

  韶宣帝拉住她:“千晗,不用和她多说。”

  柳菀菀抿了抿唇,拿过瓶子,一饮而尽。鹤顶红进入体内,当场毙命。

  韶宣帝脸上一丝怜悯也没有:“拖下去,以庶民葬。”

  景朔和姚岚刚到殿门口,便看到了柳菀菀的尸体。姚岚叫住了抬尸体的两名侍卫,伸手到柳菀菀手心。

  柳菀菀攥得很紧,姚岚费了一番气力才把圣丹拿了回来。圣丹已经不再发光了。

  “姚家的东西,不是给这种人陪葬的。”姚岚将圣丹收回袖中,“放我下来,朔,我们进殿去。”

  ☆、第75章 新皇

  “臣景朔叩见皇上。”

  “糙民姚岚叩见皇上。”

  景朔和姚岚齐齐在韶宣帝面前跪下。

  “朔,岚,你们来得正好。”韶宣帝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起来吧。”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

  景朔起身后,便熟络地站到了百官的队列里。姚岚却趁他不注意,钻到了队列的末尾。他一介糙民,到皇宫正殿来本就不合规矩,要是站在了景朔旁边,那就该是大不敬了。

  孙井走到了他旁边。作为一个五品小官,他的地位与姚岚其实差不了多少。

  “你还活着?”孙井小声对他道。

  姚岚笑着点头,然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让他别再出声。

  韶宣帝咳了几声。北千晗赶紧递上帕巾,再收回来时,帕巾已是鲜红。北千晗噙着泪,将帕巾展示给百官。

  韶宣帝年纪本就大了,在暗室里待着的一个月,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生命力大大衰弱,又跟着景君奚搏命跑了那么长的路,生命的蜡烛终是燃至了尽头。

  景朔回头,以征询的目光看向姚岚。姚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生老病死,到底还是医者也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

  “如你们所见,朕的生命到了尽头。”韶宣帝坐在龙椅之上,注视着脚下的文武百官,“也是时候,给这江山易主了。”

  “北千襄。”

  北千襄从一侧走出,跪到韶宣帝面前:“儿臣在。”

  “你虽然因为贪图享乐被关在宗人府,但我知道,你并非如此。可惜你本xing太善,不是能背负起这江山之人。”韶宣帝道,“朕免了你的罪,恢复你的官爵。以后,你要好好辅佐你的弟弟。”

  这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百官也并不意外。韶宣帝早早把北千翎赶出静阳,其实也就是为了保护他,同时,也是寄改变局势的希望于他。

  “是。谢父皇。”北千襄退了回去。

  “北千翎。”

  北千翎走出来,跪拜道:“儿臣在。”

  他的面色沉静如水,仿佛韶宣帝即将jiāo给他的不是一个国家,而只是一件外衣。

  韶宣帝对他招招手:“你上来。”

  北千翎站起来,走到他跟前,正要跪下,韶宣帝却拦住了他。韶宣帝的手瘦的骨节分明,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huáng布包裹的东西,放到了北千翎手里。

  “这东西从我当上了皇帝开始,就长伴在我身侧,从未离身,你可知,这是什么?”

  北千翎双手捧着那小却重的东西,答道:“是我奈的玉玺。”

  “正是。”韶宣帝又咳了一声,“我把它jiāo给你,也就是把奈江山连同全部的子民jiāo给了你。你一定要对它负责,不要像我一样对不起列祖列宗。”

  “父皇,”北千翎道,“你没有对不起列祖列宗。”

  韶宣帝笑着摇摇头,把目光移开:“景朔!”

  景朔赶紧走出百官队列:“臣在。”

  “我一直将你视为己出,你也没有令我失望。”韶宣帝道,“十六岁即随军出征,至今也有七八年了。你生xing自在,我知道你有辞官的想法。我不拦你,不仅如此,你无论走到哪,都是奈的皇亲国戚。但是,在千翎坐稳这皇位之前,我请你,帮帮他。”

  这是对他,一个儿子,一个大将军的请求。景朔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头:“皇上的养育之恩,景朔无以为报。谨遵您的旨意。”

  “我老了。”韶宣帝往后一靠,“在位四十年,一无所成不说,竟还在即将退位时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终究还是,愧对了将这位子传给我的先帝。”

  夕阳挂于西山之上,赤金色的阳光静静地洒入了殿内。大臣们均是一脸肃穆,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到来。

  韶宣帝靠在龙椅上,平静地透过殿门看向殿外的风光。从这龙椅之上,他可以俯看殿内的众人,可以远眺自己的江山,隐隐约约地,似乎还能看到边疆的大好风光。皇城之外,是千万人的军队,是他的军队。

  可笑,身体已经苍老疲倦得几近无法动弹,可心脏却前所未有地qiáng烈跳动着。已经好多年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了。此时,此刻,他是天子,他坐在这国家的龙脉上,他手中握着无上的权力。

  人生五十载恍如梦幻。好像,他仍是那个不懂权术、刻苦读书只为得到父亲一瞥的小皇子;好像,他仍是那个初出茅庐、对静阳一见倾心的少年;好像,他仍是那个在皇权之争中不择手段、拼死拼活的yīn谋家;好像,他仍是刚刚登基、雄心勃勃的新皇。

  他在这个位子上坐得太久了,久到陷于权力争夺的泥沼中,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行将就木,他才回想起,那个誓要造福天下的自己。真是遗憾呐,从登上皇位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到那战场上,和弟兄们一起厮杀,去享受那你死我活简单纯粹的热血,去见证刀光剑影xing命相托的奇迹;他也未曾建立丰功伟业,为子孙万代开拓再多一点的领土。他是皇帝,可却不是成功的皇帝。

  姚岚走了出来,跪在景朔身边:“皇上,糙民有一段话,不得不和您说。”

  韶宣帝接过北千晗手中的帕巾,闷咳了一阵,哑声道:“请讲。”

  “糙民与瑾渊王走过了您的大部分国土,见到了不少您统治之下的黑暗。”姚岚道,“有山贼横行,有孩童被弃,有良民被害,更有权势的yīn影。”

  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道,好你个姚岚,上都快西去了,你就不能说些好话吗?然而韶宣帝也不恼,只是安然地听着他的话。景朔在他身边,虔诚而真挚地看着韶宣帝。

  “但是,这真是一片繁华的土地啊。”姚岚脸上浮现出平和的微笑,“糙民不常出门,只能从文字上看有关各个国家和朝代的记录。当我走过这许许多多的城,我真心觉得,这便是太平盛世了。任何一位君王都无法保证每一位子民吃饱穿暖,而皇上您的国民,绝大多数都过着想要的、合适他们的生活。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曾感受到他们有对朝廷和陛下的怨恨。能得您这样一位皇帝,乃臣三生之幸。”

  “您自登基以来,便心系百姓、广纳谏言,在我眼中,”姚岚五体投地,“您是千秋万代的帝王。”

  “是吗,”韶宣帝像松了口气似地,又靠在了龙椅上,合上眼,呢喃般地道,“谢谢你。”

  意识渐渐模糊了,恍惚间,他看到了静阳穿着似火红衣,在庭院里翩翩起舞。他和瑾渊王坐在旁边的石桌旁,一边品茗,一边谈论着时下的局势。少时不更事,终是错过了一生挚爱,但也让他学会了放手,学会了成全。

  他听到了战鼓声响起,有如天神的召唤。他骑着白色的骏马,驰骋于沙场之上,挥舞着闪着银光的宝剑,割向敌人的咽喉。现在想起来,赫赫战功也抵不过沙场上的生死相依。

  他想起了御花园里的林荫小道,想起了那在他手中挥洒自如的朱砂笔,想起了儿子女儿初生时的模样。白驹过隙,再回首时,已是苍颜白发,佝偻了背脊。

  韶宣帝笑了起来,轻轻地吟起奔波在外时最喜欢的一首诗:“客路那知岁序移,忽惊梦到小桃枝。天涯海角悲凉地,记得当年全盛时。花弄影,月清辉,水jīng宫殿五云飞。分明一觉华胥梦,回首东风泪满衣。(注:引自赵鼎《鹧鸪天?建康上元作》)”

  苍老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下,最后一口气从韶宣帝的喉咙间泄出:“苍天啊,感谢你让我生而为皇,我,不枉此生。”

  “皇上!”站在前排的百官均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北千晗趴在韶宣帝的腿上,泣不成声。

  北千翎看了韶宣帝,他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了,但神qíng却安详得如同睡着了一般。

  北千翎对李公公道:“传令下去,皇上驾崩,由我北千翎继任奈新皇。”

  没有谁发令,文武百官在这位新皇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千翎将折扇递给北千晗:“帮我把这收起来吧,我不再需要它了。”

  从此之后,他需要握着的,不再是彰显潇洒的折扇,而是制御天下的朱砂笔。

  “是。”北千晗也在北千翎面前跪了下来,“皇上。”

  景君奚一直躲在角落里,小小地哭了一阵之后,便乏得睡去了。等他醒来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天上出现了一条浩瀚的银河,绵延不绝,好似在指引着国家的未来,引导着韶宣帝的灵魂登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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