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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戏游龙_漠月晚烟【完结】(11)


就像这一段杨门女将中的探谷。
其实这戏唱得蛮少。
早年安太后掀起了这股尚戏的风,初时,这股风如果是化雨chūn风,化开了京中一gān人等的休闲时候;那么后来这股风基本就刮成了妖风,什么荤的huáng的都往戏里唱,许多唱词不堪入耳,却偏偏有不少猥琐下流之辈以此为乐。
先帝在位时,觉得这种风气实在有伤风化,gāngān脆脆地禁了一波儿。
可能先帝的本意只是为了打压不正之风,然而这做法一到底下人手里,就有点儿矫枉过正,只要沾了qíng爱的戏文都被大刀阔斧地改了一遍,这整改的效果简直是灾难xing的,好多优秀的唱段儿都在那时几乎失传。
这种qíng况一直持续了十几二十年,直到今上继位后,才好一儿。
然而物极必反,百姓们长时间没有听过那些风花雪月的戏文,越是禁止,就越是对这个感兴趣,导致这股势头一起来,多年都长盛不衰――这又导致了另外一部分正统的戏曲叫好不叫座儿,很少有人爱听了。
探谷这出戏,从当年那几乎“赶尽杀绝”的风波里留存到如今,实属不易,近些年来却又少有人传唱,不是因为低俗,反而是因为不低俗。
杨门女将的故事,细细研究起来实在让很多人、尤其是当朝的男人们确实不够敞亮。
偌大一个大宋皇朝,偏偏要指望一群孤儿寡母挂帅为将守护边疆,怕是哪个心比天高的老爷们儿都不爱听。更别提,国仇家恨,巾帼英雄,这样的故事在各个场合都显得太过沉重。
如今太平盛世,人们图个热闹,没人爱上赶着去受教育。
然而李明远却是听过的。
此戏讲的原是北宋之年,元帅杨宗保带军镇守边关,入那被称为绝谷的“葫芦谷”相探,却中暗箭而亡。此事传回天波杨府,引出了杨门女将带杨氏独子出征,闯进绝谷,九死一生,才机缘之下攀上栈道,得见天光的故事。
而如今,风月楼前,醉梦笙歌,谈笑之间皆是婉转呢喃,却不知秦风为何突然提起此戏。
李明远懒懒轻笑一声,正要回应说听过,念头却突然如电光一转,陡然想起了正事。
世子爷把这点子东西前后一联系,怎么琢磨都觉得有点儿不吉利。
他世子爷今天可不只是为了捧场听戏而来,另有要事在身。
肃亲王府于那雷火中劫得了陈、易两人的棺木,那棺木里埋葬的,不是死人,却是些另外的不可言说之物。
他是借听戏这个名头来正乙祠一探究竟的。
李明远浑身骤然一震,怀中的美人儿方才还眉目秀婉,如今却觉得像是抱了个刺猬在怀里,有些扎手。
他是无心之言?还是话外有音?
秦风身上不似其他伶人一般透着庸俗的脂粉之气,只有悠然一股糙木之香,那香气原本令人心旷神怡,如今这味道像是越发袭人,淡然有无之间,却让李明远的心里一紧。
秦风看着李明远骤变的脸色,抬眸一笑,肆意却带了请君入瓮一般的诡谋。
他一双桃花眼中有着深邃而隐蔽的神qíng,仿佛万事不走心,却又万事在握。
李明远蓦然手下一沉,掐住了这人看似无力的臂膀,没想到,如此一握之下,却被轻易地闪了个空。
色令智昏的世子爷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怕是被人算计了。
眼前这有着倾城色的美人儿是一计,引自己前来,就是吃准了他那些背后的动作。

☆、第12章

“你是什么人?”李明远眼神一紧,手下拦着秦风腰侧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秦风躲也不躲,全然没有感觉一样的丝毫不介意,在那少有人能看清的暗处,犹自笑出了份东风飘dàng的轻狂:“不才秦风,是个伶人。”
这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李明远心里的火气与不详之感骤然升起,眼神一沉,抽身就要走,却被秦风彩线轻缠一般地绕了个圈,不着痕迹地柔柔一拧带回了原地。
这一下子颇有百炼钢化绕指柔的意味,旁人看过去,世子爷只是在秦风身侧缠绵的转了个身,根本意识不到,秦风招式套路里那不容拒绝的柔功。
不是不想脱身,而是没有机会脱身。
被轻轻软软地拦着这么一下,更没想到居然被拦住了,李明远的脸色登时不太好,暗骂自己*熏心,yīn沟里翻了船。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只有白痴的午餐。
怪不得老天给他准备这么一新鲜出炉的热乎馅儿饼,还是可心的口味儿,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就是不知道谁那么大闲心,特意备好这么大的便宜来让他占?
李明远的心智飞快的运转起来,只是这心思还没转到正经地方,就被眼前这勾魂摄魄的妖孽打断了心神。
没想到,秦风竟然还没完,他那双白瓷一样修长的手不知何时攀到了李明远的肩上,呵着气柔若无骨地顺着世子爷那原本僵硬挺直的背脊,就这么苏人地滑了下去。
这一下子,非是久经风月的老手绝对做不出来,指尖拿捏的力度刚刚好,配上眼前他那双眼风绸缪的桃花眼,李明远只觉从身到心都是苏麻的暗慡,暗慡过后,就有一种被人调戏了的羞愤之感,刚要发火,却听那勾火儿的人轻笑一声,浅浅一口气呵在了他耳侧。
“世子爷这么急着走?”秦风浅颦轻笑,“这是嫌晚之侍奉不周么?”
李明远浑身紧绷,不知不觉间竟然被秦风缠了个透,躲不开,挣不脱,还被迫接着这似是玩笑又似是威胁的挑逗,整个人不上不下,异常难受。
这点地方施展不开手脚。
来硬的他肃亲王世子未必不是秦风的对手,可是这下面众目睽睽,秦风有多招眼,他刚刚也算见识到了,在这地方和秦风动起手来,给人徒增笑料不说,更容易打糙惊蛇――笑料不笑料的李明远已经不太在乎,反正肃亲王府的脸已经丢到姥姥家,不在乎多一桩少一桩,然而他要探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呢!
秦风就是吃准了他这个。
李明远沉了一口气,gān脆就势依了秦风的意,虽然这美人意图不明来历不清,也不知道过了多少风月场才练出这样一副千娇百媚的妖娆,但总归投怀送抱的让人心痒,反正躲不开,不如将计就计,他也不吃亏。
“你想做什么?”李明远语气肃杀,脸上却不动声色。
“没什么……”秦风笑容款款,“上次见着世子爷的时候,晚之就说了,想跟世子爷聊聊天。”
李明远咬牙道:“聊什么?”
秦风微微直起身,在他的视线里调笑出一副chūn风化雨的轻薄:“世子爷可是为了信牌而来?”
李明远闻言,眉头一皱,浑身都绷紧了。
秦风只消一眼,就从李明远的反应里看出了答案,万事在握一般笑而不语。
李明远不发一言,盯着秦风那从容自若的笑容,满目都是质问。
――――――――――――――――
不怪他这样骤然变色。
秦风所说的信牌,乃是调兵遣将的信物,帝王统帅各留一半,合二为一,方能调动千军万马,是军权的象征。
这东西前朝称为虎符,材质多为金玉或者青铜,一掌可握的大小,皆是做成老虎的形状,从正中左右剖开,中间留有子母口方可相合,虎符上多数刻有铭文,剖开的两半虎符合二为一,铭文方能完整,而完整的虎符,才能调兵遣将。
而到晋朝时候,太/祖皇帝祖父名讳正好有个“虎”字,太/祖得天下后秘制兵符,为了避讳祖父姓名,特意去了虎符的老虎形状,改为普通的令牌。
这改制的令牌手掌大小,一改前朝的金玉质地,以上好的红酸枝为材,上为云朵,周边起棱,装饰是回首行龙,下为圆形,中部凹入,从一侧可以一分为二,亦有子母口相刻,中间刻上独有的铭文,再上皇帝尊号,外嵌huáng金雕成的金龙戏珠,从外观看去,不似令牌,倒像个御用的荷包。
此物便是信牌。
如今晋朝传至今上这代,这信牌也几经变更。
昔年先帝病重,朝中暗cháo汹涌,九子夺嫡,若不是平阳公主智勇双全,半路截杀了五皇子派去偷取信牌并且已经得手的心腹,最终拿到了信牌为今上调兵遣将所用,如今的江山,还不知道由谁来做。
当日肃亲王挂帅出征,调西南驻军直奔北方边境,用的也是今上的调兵信牌。
此物在手。
进可开疆扩土,退可固守庙堂,实在是个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东西。
然而让李明远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骤然见到了这顷刻间调动千军万马的信物。
几日前,李二世子李明遥借京郊雷雨为掩饰,前去勘查了那早先就被他们发现不对的陈易两人棺材。
不看还好,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那棺材做的颇有随时毁尸灭迹、玉石俱焚的意图,摆在那就是明明白白的耍流氓,无处不散发着“这东西我有用,但是不现在用,谁跟我抢我恁死谁”的无耻气息。
然而李二世子从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越弄的如此,我便就要破你的局。
陈紫云的棺材里空空如也,是具空棺,里面杂七杂八地堆了许多书信,都是暗语。
李明遥不比李熹,没上过战场,也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暗语,自然看不懂,只得先将这点子破纸扔到一边,等到撤退时一并带走。
如此便将陈紫云的棺材搁置一旁,专心研究易家丫头的棺木。
那具棺木简直危机四伏,引线早就埋好,一动就炸,黑黢黢的无声往那一杵,颇有“你不动我我不动你”的霸气威胁。
李明遥对此威胁视若无物,大刀阔斧地剪了引线,小心翼翼地计算了位置,挑了个刁钻的角度隔空翘开了那棺材。
棺木里的味道不太好,易家丫头确实在里面,死的不能再透了。
李明遥是世家子弟,胆识过人不怕死人,但是脾气里到底有世家子弟那种不伸一手从不亲力亲为的骄矜。
胆识是一方面,但扛不住那味道恶心。
二世子险些被那尸体*的气息熏一个跟头,捏着鼻子硬着头皮去看棺材里的东西,也没有亲自下手,只用东西翻开尸体一探究竟,这一探不得了,二世子发现,那*的尸体之下,赫然有一块信牌,直挺挺地藏在尸体之下。
李二公子其实没见过信牌。
没见过挺正常的,把世子爷拉去让他认这东西,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确定,毕竟没有哪家皇帝调兵的东西会随便拿出来,像货郎上街卖白菜一样招摇过市。
市井之间能工巧匠无数,万一有慧眼如炬的能够复刻此物,那简直是灭顶之灾。
到底李明遥没领过兵,更没沾过军权,信牌什么模样,他只有个大概印象,哪怕见过信牌的肃亲王李熹第一眼看过去,也不敢确定真假。
李明遥命人拖着尸体,伸手将信牌取出,发现此物只有半块儿,仍有半块不知去向。
这就更奇怪了,没听说半块信牌也能调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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