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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戏游龙_漠月晚烟【完结】(30)


秦风自下而上地看着李明远,展颜一笑:“世子爷不必如此戒备,当日说起此言,记得世子爷只当是秦某恭维,正色敬谢不受了。而事到如今,在下只是想问问,在世子爷心中,一时恩怨与山河家国,究竟孰重孰轻?”
他话音刚落,秋风骤起,月上云间是变幻的风云,寒朽骨的凉气冷透衣袂。
秦风端坐在这倏忽之间寒凉了的秋夜里,衣袂飘舞,他动也未动,一双桃花带水气一般氤氲的眼中却有冷月般的明朗。
李明远被他这双眼睛一瞧,仿佛刚才那滔天的怒火都降了温度,冷风一chuī,镇定几分,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起秦风的问题。
肃亲王是个四六不顺的纨绔子弟,然而上阵杀敌从不曾畏惧,只因身后是家国,前方纵然刀山火海也是一句“吾往矣”。
史书上一笔一划记载的战功是真的,不再是青壮之年却依然康健的血ròu之躯上,那满身无人察觉的陈年旧伤痕,也是真的。
李明远李明遥兄弟是他亲手教养长大,王妃张氏与后来的王妃孙氏在儿子的教养问题方面都不曾允许cha手,肃亲王对外的说辞是“慈母多败儿”,毫不在意地将当今太后,他自己的亲娘也骂了进去――毕竟他就是个货真价实慈母惯出来的混世魔王。
外人都道肃亲王假模假式在家里树威武,少部分人能猜测出那“自己不成材却望子成龙”的用心。
而只有李明远与李明遥自幼被肃亲王手把手的教养长大,才能真正理解李熹那一片不能宣之于口的真意――朝廷一时的安宁并非永久,祸事终有一日卷土重来。
若吾皇鸟尽弓藏,我只好虚与委蛇,避其锋芒;若江山无人可用,我之前志,亦有子孙可继。
未曾谋求贪恋权势,也未曾更改昔年报国守家乡之心。
因此对于李明远,其实这是个根本不需要思考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随着李熹这些年的教养,完完全全地融合在了他的血液里。
风云不再蔽月,月光的清辉笼罩红尘万世。
“家国兴亡自有时,吾辈从不曾忍让人间识gān戈。”李明远沉默了许久,终于在秦风的目光里一字一顿道,“若狂风将起,必不相离。”

☆、第31章 倒V开始

那一夜,长空尘埃俱灭,皎皎月华当空。
京西的烟火燃了彻夜,连天碧彩的烟火轰轰烈烈地燎亮黑色幕布一般的无边苍穹,终究化成了高亭大榭之后的灰烬,徒留硝烟的气息在京中弥漫。
百姓多年后仍对那一夜的烟花盛会津津乐道,只记得盛世乾坤之下歇斯底里的狂欢,全然没有察觉夜色下那烟火焚燎的墟堆之下,所掩埋的种种痕迹。
京中禁军悄无声息地端掉了京西一处仓储,就着夜色与烟火的掩护连夜将那里焚烧殆尽,再无遗迹。
西苑之中落花láng藉酒阑珊,丝竹之声婉转空绕,万国笙歌之下只剩醉里的太平。
原本高调而来的蛮族王子被“请”去了京西锦华园,同去的还有几位曾经嫁入晋朝的蛮族公主,督办“接待”之事的人却在一夜之间突然从大皇子换成了皇帝的亲信宋国公。
京西红极一时的正乙祠突然换了老板,新老板据说的京中富商大贾,只闻其名不见真人。
原本的集秀班班主易刚因为思念女儿成狂,无心打理集秀班,几个台柱子一样的老板走的走散的散,渐渐消失在了京城众人的“津津乐道”里。
御林军首领韩战在那日不久之后竟因纵容家仆之事受了杖刑,皇帝为此震怒,罚了他一年的俸禄,令其在家闭门思过一月,暂代御林军首领一职。
……种种事务之间,看似没有共同联系,许多人转眼即忘了。
而只有局中之人才能看得分明。
后面的许多事,李明远都是从旁人口中知道的,只能从几句不搭后语的前言中猜测出那一夜萧禹接手秦风身后事之后的雷厉风行。
而当晚,宫外的涛澜汹涌与风云变幻,与世子爷一点儿gān系都没有。
无论是虎视眈眈伺机作乱的蛮人,心怀叵测妄图大乱天下的山河会,藏在暗处不知底细的幕后主使,还是皇宫内外从古至今都不曾停歇的腥风血雨,都在世子爷眼前,化成了一堵森严的、万夫莫开的……宫墙。
李明远:“……”
秦某人问过那一句,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李明远的答案,却不说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只是在不言不语的微笑中做定了自己的选择。
李明远答得认真,回的严肃,本来期许中会得到一个正经的回复或者类似于承诺的答案,却不想秦风只是似笑非笑的起身,在秋寒之中给了李明远一个风姿卓绝的侧影。
秦风说:“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傻子。”
李明远:“……”
可不是傻子么,碰上你这随时粉墨登场一出戏的名角儿,我倒想瞧瞧谁不是傻子。
世子爷被姓秦的混蛋玩耍过不止一次,总算被玩耍出一种娱乐jīng神。
世子爷觉得自己不是一丁点儿的有长进,简直已经到了突飞猛进的地步,饶是面对如此不靠谱的同行人,李明远望着眼前这高起数丈的朱漆墙,居然已经有心思开始想东想西了。
他是准备翻墙进宫么?李明远抽搐着嘴角想,好啊,这高度这光溜面儿,看等会儿摔不死这满嘴荒唐言的骗子。
世子爷已经从“秦风这货被宫墙上的冷风chuī下去”思考到了“如果风chuī不下去这货我就把他踹下去”,如此一想,计划完美,心qíng大好。
然而世子爷初涉梨园行里,实在不知世道人心险恶,完全低估了秦风混蛋程度。
“在下想借世子爷一个肩膀。”秦风一双桃花眼含笑却无辜,语气里是旁人根本辨不出其他的真诚,“在下才疏学浅文不成武不就,翻墙……有些为难。”
李明远:“……”
这自称“文不成武不就”的谦逊胚子方才还跑的如脱缰野马,活像夜黑风高里的乌鸦,看不见追不着,此时在这儿装什么文弱,真是背着牛头不认账的死赖,但凡有脸的都要脸红。
李明远气不打一出来地卷了一肚子火气,qiáng挤出一张五颜六色镇定着的脸,恨恨瞪了秦风一眼:“你是什么来头儿爷不猜,敢把爷往宫里招呼,我不信你只有翻墙一条路。”
秦风似笑非笑地一挑那双桃花眼,伸手挽了挽一直像水袖儿一样飘逸在冷风里的衣袖,悠然一笑:“世子爷好眼力。”
李明远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秦风笑容不改:“看得出在下还有别的路入宫。”
李明远:“……”
秦风此人像个*阵,七荤八素五迷三道,正常人拿不住他的分寸,不正常的人估计见了他也要大呼这是个疯子。
李明远实在懒得胡扯,qiáng迫自己平心静气的挥挥手,心道,罢了,只耐着xing子问:“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出来。”
秦风眼含水光,笑意里带了些俏皮,他生的确实好,肃杀黑夜里也像玉树临风。
秦风道:“世子爷,说正经的,翻墙是我们眼前最快的途径,御林军在收拾烂摊子,内宫防卫松散,若是平时这么做,没上墙头已经被万箭穿心she成了刺猬,可今日不同;至于其他方式,假若萧禹那戏串子靠不住走漏了风声,宫外哪怕得了一星半点儿的消息,此刻外面递牌子入宫的人,唾沫星子都够把你我淹死,让您递牌子也走不通;不过……”
秦风微微眨了眨眼,桃花眼底水光粼粼:“委屈世子随我走一遭尚shòu苑。”
李明远一愣,来不及细想,便见秦风的背影已经远了。
李明远连忙追上,这一次秦风走的不算快,总算不像一个天地之间要羽化远行之人,世子爷跟的也终于不算辛苦。
不辛苦的世子爷总算没有像天降大任之人一般被迫劳其筋骨,总算有空动动脑子。
尚shòu苑是皇宫中驯养奇珍异shòu的地方,在皇宫内院的西北方,与西苑相邻,离内宫颇远。
前朝宣宗时候,因为节俭,恨不得一文钱掰成四瓣儿花,而尚shòu苑中所饲养之物纯粹是为了逗趣解闷,大大地触犯了这财迷皇帝的逆鳞,与皇帝抠门儿的本xing背道而驰,因此皇帝怎么看尚shòu苑怎么不顺眼,最终还是因为内务府报上来的账目里,饲养猛shòu花费巨大,宣宗皇帝一怒之下将尚shòu苑取缔了,苑中猛shòu能吃的送了御膳房,不能吃的gān脆都任其饿死,也是荒唐。同时,曾经尚shòu苑所在的西北宫因为年久失修,一度破败不堪,恨不得立时演变出好几段儿神鬼传说,与皇宫内院高贵大气上档次的整体风格实在不搭调。
宣宗皇帝去后,他儿子跟他走了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皇帝爹节俭到丧心病狂的抠门儿程度,若不是觉得愧对列祖列宗,怕是连皇城砖瓦都能掰下来拿出去卖了;而宣宗的儿子穆宗就是穷奢极yù挥金如土的极端,大概因为爹抠门儿抠出了穆宗少年时代的心理yīn影,这皇帝对花银子的一切活动都要一万个赞成,花钱程度之狠,像是此人这辈子没花过钱。不过想想宣宗皇帝龙袍都要打补丁穿的光荣事迹,穆宗少年时候,估计是真没花过钱。
当然,这位散财童子一样的穆宗,差点儿把晋朝祖宗打下来守了几百年的江山随金子一起都散gān净,这是后话。
穆宗皇帝登基后苦大愁深,执政理念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话:只要是他爹不喜欢的,他就偏要喜欢。
此事可以体现在他给宣宗置办的棺椁上,宣宗吝啬,连死都穷酸,吩咐儿子棺材用柳木做里子即可,吩咐完这句就蹬了腿儿,穆宗接了遗训,按照宣宗吩咐,除了棺材里子,其余用的全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还嫌那楠木天生的金丝不够闪瞎眼,刻意命人给他爹的棺材镶了一层骚包闪亮充满着乡间bào发户气息的金边儿,这才心满意足地把他爹埋了。穆宗实实在在是个独行特立、作死作出了风格的逆子。
尚shòu苑就是在穆宗的主导下重建的,意思就是来反抗他爹的财迷统治,新朝新气象。
穆宗虽然在反抗他爹的方面很有一手足以载入史册,但是一点儿也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败家子儿祸患。
重建的尚shòu苑还算富丽,穆宗却一天都没来过,因为他见狗怕狗,见猫怕猫,连寝宫上飞过只鸟掉了根毛他都要大呼小叫“总有刁民要害朕”,是个胆小如鼠货真价实的糙包。
因此重建了的尚shòu苑也就是这么荒芜着。
这种qíng况一直持续到今上登基。
说起来尚shòu苑的彻底重启和蛮人还是分不了gān系。
今上刚即位的那几年,蛮人还不时兴送他们那些鲁智深一样明媚的公主们进京来惊吓满朝权贵,但是经常送来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有时候是毒物爬虫,有时候是闻所未闻的野shòu,意在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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