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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戏游龙_漠月晚烟【完结】(34)


毕竟普天之下的皇帝只有一个人,其余的,不是死了,就是还不能想也不敢想当皇帝是什么滋味。
退一万步说,即使真的想了,也只能暗搓搓地想,抓耳挠腮的想,否则就是谋反――那没别的可说的,活该作死的命。
当皇帝的人或者居上位的人脾气通常都不太好。
以前朝叶太后为例。
这位叶太后是个了不得的寡妇,二十六岁皇帝丈夫去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本该是当傀儡任人鱼ròu的命,而这位铁腕的寡妇愣是宰了顾命大臣,自己扶持儿子,垂帘听政成了实权上的皇帝。
这实在是个传奇人物。
传说这位叶太后曾与朝臣对弈。
这朝臣是个宠臣,平时恃宠而骄,在太后面前随意惯了。
那天叶太后午睡没睡好,颇有起chuáng气,朝臣在弈局中占了先机,一时得意忘形道:“臣杀老佛爷一个字儿。”
叶太后闻言,起chuáng气发作,勃然大怒:“哀家杀你一家子。”
朝臣全家卒。
且不论朝臣背后是否还有什么事qíng犯了这位老祖宗的忌讳才惹来杀身之祸,但是古往今来,想必没有人死的比这位大臣一家子更冤枉。
说冤枉,其实也不算冤枉,一字错,字字错,君前奏对不长脑子,活该你死的像说相声的郭老板嘴里的段子。
秦风肯定不像皇帝或者太后那般手握生杀,在他这里说话相对安全的多,即使说错话得罪了他,也不会立刻人头落地。
可高才是多细致的人,别人不知道秦风的底细,他却是知道的,如果说皇家杀人的方式是手起刀落快刀斩乱麻,那么若是犯在秦风手里,就像是钝刀子割ròu,痛苦惊惧不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秦风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外表看来温文尔雅chūn风化雨,这张惊艳绝伦的脸后面有一副谁都看不透的面孔,与这张面孔相伴相生的,是无法言说的叫天不应,叫地不能。
有人觉得,既然秦风不会立刻就拿谁怎么样,搪塞对付过去也就好了。
可高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秦风的问题与皇帝那种虚无缥缈自我安慰并不是一样的。
秦风的问题,一向是货真价实的问题。
在他面前撒谎的难度也太高了,这位现如今比猴儿只差个尾巴,谁都没他那桃花眼里浅浅的一笑之中来的jīng明。
高才闻言,平静了一番心绪和神色,哪怕心里小鼓儿敲得震天响,表面也只装出一份惶恐却恭敬的神qíng。
“九爷。“高才低下头,尖着嗓子道,“您想知道什么,还不是一句吩咐。”
秦风端坐原处,脸上的神色如烟笼寒水,淡淡的笑容犹在嘴角,却再也没有映进那含着朦胧水雾的桃花眼底。
“是一件旧事。”秦风笑道,“我一直觉得昔年吾府上那场祸乱的时机有些蹊跷,现在想来,是不是之前就有些先兆?”
李明远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秦风没有避讳他,就是吃准他根本听不懂内里乾坤。
而高才是懂得,闻言心里陡然一跳。
“九爷”,高才忙道,“……您不会……?”
高才的话说的没头没尾,李明远听的更是混乱。
难为秦风竟然好像听懂了。
秦风没等他说完,幽幽一笑:“公公想到哪去了,若我是那么想的。当年我还不如做个普通伶人隐藏在民间伺机而动,我如今来沾染这里面的是非,定然不会疑神疑鬼。”
高才闻言,定了定心:“那……九爷想知道的是?”
秦风那如隔云端的眉目突然间清明起来。
“当年乱事之前,皇上是不是召见过我的母亲?”他问,“皇上是不是派我的母亲去查了什么事,却没有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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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知,宫楼东风。
月光如水镜铺陈在宫墙之下的青砖之上。
秦风在前,李明远在后。
方才高才的话令李明远渐生疑窦。
发面饼一样的白胖太监闻言,脸上有回忆的神色,思考几分,才斟酌着说:“奴才记得那时候还差两个月就临近年关,西北战事吃紧,皇上一直担着心,召……呃召夫人进宫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夫人才匆匆去了,后来……您都知道了。”
秦风闻言,那清明的眉目间闪过一丝类似于“果然如此“的神色,微微一点头:”是,我都知道了。”
高才不再答言,他知道,秦风想问的事qíng,已经全然包含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了。
秦风笑笑,优雅起身,石青色的长衫拂过长凳,如水飘然。
“公公好好养伤。“他说,“我带世子爷去见皇上。”
李明远莫名其妙听完了这一段秘密,问的人神秘,回答的人比问话的人还神秘。
这事若是说给旁人听,恐怕都要以为他听去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恐怕还要跟着猜上一猜,是皇上新娶了娘娘还是养了私生子。
然而世子爷觉得自己总是陷入有苦说不出的冤枉。
简而言之,这一段儿秘密听下来,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听懂还不说,反而更糊涂了。
车顺道,马识途,只是扛不住赶车的糊涂。
世子爷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头绪,除了觉得头大如斗,其他的思绪一概没有,gān脆心宽又憋屈地想到,去他的,爱谁谁。
秦风不说话,只管带路。
李明远也不说话,只管跟着。
说来也奇怪,皇宫大内,huáng瓦朱墙,再也找不出能在此地走的如此闲庭信步的一双天造地设的哑巴。
秦风原本想事qíng想的出神,看着世子爷一副满不在乎的神qíng,突然意识到原本疑神疑鬼、什么都要刨根问底、比修佛的老和尚还烦的世子爷,突然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
秦风想了想,走在前方无声一笑。
月魄当空,秦风带着李明远走了一阵儿,停在了一个暗处。
带路的不急赶路的急,秦风明显想跟李明远说些什么,世子爷狗脾气犯了,你想说?爷不想听了!
李明远抬着下巴撇着嘴,就差哼哼两声表示“你倒是快走啊”。
这姿态,地痞做来就是流氓,李明远做来,顶多是个纨绔。
秦风含笑看着李明远那副英气bī人却有些无赖的嘴脸,淡笑。
嗯,还是个英俊的纨绔。
秦风不催也不恼,整了整衣袖:“世子爷,您可有什么想说?”
李明远挑了挑眉,轻“哼”一声。
如水月色下,秋风卷携着树木遥远的清影无声在朱墙上摇曳得婀娜多姿,他身后的来路无声寂静,悠远深长,雕梁画栋,月白似玉,宫腔内院是轻罗婀娜的风景。
秦风站在月下,衣袖轻提,在此背景下静默而立,长发不知何时散出了一缕,秋风一起,碎发飘摇似梦幻仙侣。
他就如此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桃花眼中所映的,是妙绝宫墙的清影。
李明远只觉得自己内心一动,转瞬即逝的感觉,随着那一点儿别扭,都飞扬进了翠柏蜃景里。
“世子爷想知道的,只要在下有闻。”秦风眉眼婉转含笑,“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李明远从那旎漪的幻境之中回过神,沉了沉表qíng:“你敢说你知道的都是真的?”
秦风含笑不言,只静静看着他。
风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些许气息,淡然却不可忽略。
李明远被秦风看的微微不自在,终于败下阵来,撇撇嘴角:“你方才与高才在说什么?”
这话问的直白。
秦风却遵守诺言分外坦诚:“我家曾是望族,却突然衰败。”
李明远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会这么轻易地得到答案,无声一愣。
只是他还来不及细想,秦风已经悠悠补全了自己想要回答的出言。
“我家府上倍受皇恩,却衰败的意外――很多人甚至我自己都曾经认为那是意外,而唯一不认为那是意外的……”他说到此,意有所指地默默看了李明远一眼,才将这句话说完,“恐怕也想错了方向。”
李明远被那一眼意有所指看得转了转心思,而听完秦风最后一句话,却又突然多了些什么别的念头。
意外衰败的贵族。
错误的思虑方向。
那意有所指却明白的一眼……
李明远看着秦风含笑的眉眼,风声灯影里,只觉得那个答案近在咫尺。
秦风在秋风里轻轻挽齐了那一缕飘散的乌发,人似玉,发如瀑,九天银河之下人如仙宫之影。
“世子爷也许不记得了。与世子爷当年相遇,不是陈紫云的丧仪。”他说,“很多年前,您与我,都还是垂髫之子的时候。”

☆、第36章 倒V

月下的皇宫饶是在无边夜色中也有金碧辉煌的玉砌雕栏。
李煦提着朱笔在案前疾书。
其实皇帝李煦和肃亲王李熹兄弟俩长得很像,年轻做皇子时,都堪称京中佳丽的chūn闺梦里人。
而肃亲王的长相偏刚硬,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将,李煦的神态气质偏沉稳,不怒自威,是一掌江山的帝王之相。
刚刚遇刺的慌乱似乎与这位杀伐决断的帝王丝毫没有沾染上关系,御书房里灯火彻夜,除了往常人ròu摆设一样的白胖的高公公不在,皇帝仿佛只是如寻常一样,批阅奏折忙到了这个时辰。
bào风眼的中心反而是最祥和宁静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煦身后,明huáng色的围帘无风自动。
李煦只侧了侧眼神,连面容间的神色都未有变化。
围帘后无声出现了一个人。
“主子。”那人隐于黑暗之中,隐形了一般,若不是他出声,任谁也差距不到此处竟然无声站了个人。
那人,顿了一下,没有等到皇帝臆想之中的反应,却心领神会地继续道:“九公子来了。”
李煦很轻地点了点头。
暗中地人会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仿佛那里从来没有存在过什么人,活像闹鬼。
显然皇帝自认为是天降神权的真龙天子,比镇宅的神shòu还要管用三分。
他在的地方绝对闹不出鬼,只能闹出妖。
此妖兴风作làng,是个无法无天的是非头子。
半晌,皇帝的案前响起两道脚步声。
一轻一重。
李煦再抬头,两人已跪在殿中。
未批复与留中不发的折子堆地山高,李煦的视线越过那折子堆成的障碍,看着殿下两人,缓缓撂了手中许久不曾放的朱笔。
“是晚之来了?”李煦的目光一转,明知故问道,“旁边的,是……孟冬?”
肃亲王世子李明远生在孟冬十月,秋尽天未寒透的时候。
当年肃亲王妃张氏生李明远时很是艰难,生了足足十个时辰,连宫里的太后都惊动了,为了安太后的心,皇帝特意派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御医去肃亲王府,一个时辰后,御医回报,说王妃诞下了肃亲王的嫡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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