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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戏游龙_漠月晚烟【完结】(65)


蓝采愣了愣,到底没说出话来。
秦风也不介意一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前朝旧事掰扯到底:“你不必对她一手造就这无数亡魂愁肠百结的太过,因果轮回报应不慡,他们也算是自食其果。”
蓝采皱了皱眉:“什么?”
秦风看着他笑笑:“可还记得那被糊涂皇帝封错了告老之地的王大人?”
蓝采想了想,才终于明白他说的是这刘家村大户之祖。
可没等蓝采松下那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他就陡然明白了秦风话里有话的意图,仔细想了想,立刻醍醐灌顶,却再也找不出言语来陈说他无与伦比的震惊,只呆愣在了原地。
晋朝皇帝多蓄养影卫,耳目遍天下,突然有一天,影卫来报,在江陵城外一村庄,居然发现了前朝余孽的后代。
几日过去,皇帝从坐立难安变成了胸有成竹。
帝王心术不过就是冠冕堂皇的装糊涂,哪那有什么不敢言说的谬误?不过是挂羊头卖狗ròu,给天下人看热闹,实际暗度陈仓。
告老还乡的王大人根本就是来此奉旨清洗前朝余孽,料理后事罢了!
蓝采周身一顿,立刻去看那刚刚被秦风胡乱擦拭过,此时却被丢到了一边的那双头鹿角的怪物雕刻,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吉祥如意的图样,竟然是镇墓shòu。
自然是有墓才会有镇墓shòu,而这石碑上面,有名有姓的人,确实都死了……
蓝采可以想象,这群前朝遗族原本世代隐居在这江陵城外的村子里,却突然有一天,天降祸患,生活无以为继,族人被无声无息的坑杀,他们无从得见天光,只能毫无反抗之力的消失在滚滚尘世里。
怀璧其罪。
怪不得这王姓官吏要盖这恢弘到无用的宽窄大院,说到底不过掩人耳目。
这巨大的石板原本是被供在祠堂里的,彻底的屠杀过后,空置的祠堂再无用处,而这记载了子孙百代姓名的石碑亦再无立锥之地。
石碑巨大,处置起来太过费力,这官员突发奇想,gān脆把他压在了宅中新建戏台之底。
前朝以伶人为贱籍,民谚亦说“好汉不在台上走”,而这姓王的官吏也够狠,偏偏压了一座戏台在这前朝氏族家谱之上,分明在诅咒他们比戏子还低人一等!
蓝采不经意间有几分恍然,一时居然想不透,那之前闹鬼的传言,到底是人为还是真鬼作祟。
鬼从来不在世间,而冥冥之中在人心。
蓝采不由自主地有些失声:“……那你翻出这些来做什么?”
秦风听出他心里的惊涛骇làng,一挑眉,gān脆引他走到石碑的尾端,指着上面最末的两个名字,各自轻点了一指。
那两个名字带着岁月无声而斑驳的痕迹,蓝采看进眼里,却像平地一声雷般惊散了迷惘不明。
蓝采一愣,终于知道他这般不死不休的兴师动众是做什么来的了。

☆、第8章 .8

京城里的风向变动的诡异,后宫的风起云涌无不牵扯着朝廷的风靡云蒸。
皇后和吕妃被禁足转眼已经三天,吕家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典仪官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消息,诚然不负蠢货之名的在这三天里要求面圣了不下七、八次,到第九次的时候,终于趁着宫门口儿的太监不注意,耗子一样一猛子蹿进了宫门,被巡视的大内侍卫逮了个正着儿,一箭she在了屁股上。
吕大人疼的嗷嗷叫,一众大内侍卫都有点儿慌。
即便这样,这位吕大人捂着一屁股血,愣是身残志坚地爬到了皇上的御书房,市井无赖碰瓷儿一样地对着李煦哭天抢地了一番,气的李煦差点儿让人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若不是萧禹看着吕正那一屁股血稀里哗啦地往御书房的地上流的实在闹心,担心此事传出去还不定引出什么奇葩到有损皇帝圣明的传言,因此圣母心泛滥地在背后儿偷着求了两句qíng,吕家恐怕现在真的已经满门抄斩了。
然而与这出门儿不带脑子、说话基本是放屁的吕正相比,吴家的反应就冷静克制的多――吴相一gān姻亲门生不说有大智慧,起码儿都有一种叫做“脑子”的东西加持,因此从上到下呈上来的问安折子,无一不是语气恭谨诚恳,只表忠心绝口不提皇后事,洋洋洒洒数十道折子看过去,简直是笔墨下的千古之臣,忘怀得失的朝廷栋梁。
吴相本人的反应更有意思,不称病,不上书,天天兢兢业业地上朝,又兢兢业业地患得患失――一上朝就走神儿,偶尔被点到名要求君前奏对,没说两句正经话就咳嗽地像不堪一击地破风箱,别人家那眼圈是黑的,唯独吴相的眼圈颜色整出了新花样,又红又黑,一片都是紫的,那脸色姹紫嫣红甚是祥瑞,远远望去像蜀地特产的晋朝国宝。
不得不说吴相真的是当朝老油条,这尊荣明明白白地就是在说“我知道我闺女在宫里出事儿了,但是皇上既然不说那我就装不知道,对皇上我绝无二心并且坚决支持皇上的任何裁决”。
这幅勉为其难又忠心耿耿的模样儿,甭管真假,起码看上去却真的挺招人可怜的,惹得皇帝都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儿nüè待他。
至于背地里那些龌龊的暗cháo涌动……李煦坐在龙椅上,笑的无边高深而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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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的暗流连京城中人都未必察觉得到,更何况千里之外的江陵。
同一片天下,不同人面对的永远是不同的光景。
世子爷自从那天被抓,就莫名其妙的被关了小黑屋。
此屋没别的特点,就是黑,冬冷夏热,保证被关在此处的人能全须全尾的遭完所有囚犯该遭的罪,全然没有因为世子爷的身份尊贵而改变任何一点儿本质,坚守原则地令人肃然起敬。
黑屋四面都是墙,入口处一扇黑漆寥光的铁门,锁的毫无温度可言,整扇门都是密闭的,连探出头去一看究竟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估计是此地的掌控者怕被关在此处的人憋死,只在举头一尺的地方留了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通气口,从这地方看出去,能瞧见半个手掌大的一片天光。
世子爷每每去看那一点儿光明的时候,都恨自己不是个苍蝇。
然而就算世子爷是个苍蝇也没有什么卵用,他飞的出这小黑屋他也不认得路――来时他被蒙上了眼,只能闻到老女人身上熏死人的异香,因此一路都被熏得头疼,根本判断不出走了多久什么方位。
等到重见光明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此了。
这黑屋子也不知道置在了什么糟心的地方,周围别说狱友,连个活物都没有,世子爷曾经站在屋内大喊数声,愣是没喊出来一个活人,倒是墙上的蜘蛛网被他野shòu派的糟心且五音不全的声音吼的不堪重负,在风中凌乱了一阵儿,没挺过这个分外寒冷的冬天,散了架。
世子爷郁闷的发现此屋是传不出声音的,终于放弃祸害蜘蛛的落脚捕食之处,变成了专心蹲在糙垛子上数稻糙。
然而数稻糙实在是个催眠的活动,世子爷自从出了京城,风餐露宿,到了江陵就被秦风这缺德的玩意变了花样儿的当傻小子耍,愣是接连几天都没睡过好觉了,这地方虽然又冷又黑又cháo湿,但好在稻糙铺的厚过秦风那赛城墙的脸皮,世子爷以天为被稻、糙堆当chuáng,万事不愁地睡得直打呼儿。
他身下的糙堆本就不讲究,被他震天的呼声颤颤巍巍悉悉索索地招呼出来两只蟑螂,瞧着这位睡得昏天黑地的模样,又转身钻了回去……
世子爷这一觉睡得居然连夜儿,一转眼竟然到了第二天天光乍明的时候。
不得不说李明远虽然在秦风面前永远是被戏耍的对象,但到底比旁人多了不止一分的脑子――他醒来的时候发现,那扇黑漆铁门之前居然放着个食盒,食盒不jīng细,一看就是乡野人家用的,里面的菜色倒是不错,一荤一素一碗饭,居然不像加了□□,只是已经冷透了。
世子爷就是从这碗饭里判断出了时辰,甚至还隐约发现了那拿鞭子抽人喜怒无常的老太婆也许还良心未泯,不然她对所有囚犯都这么高规格的安排吃食,恐怕天下乞丐都愿意上她这儿当囚犯――世子爷打死也不会承认那老太婆可能是看上了他的脸准备留他做面首才会给他饭吃的。
至于他为何一觉儿睡到了现在,世子爷觉得除了他连日cao劳身亏体乏的原因,大约是那香的能熏死大象的味道有问题。
世子爷这一觉睡得jīng神十足,看着那冷饭,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仍然qiáng忍着吃了两口权当充饥,待到蓄足了体力养足了jīng神才能随时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世子爷从来不跟自己过不去。
他在这地方蹲着,心里却有底的很――看这囚犯的待遇,虽说吃不好,可也不至于饿死,也不会被毒死,最起码儿,关他的人留着他是有用的,而且有秦风那三百六十个心眼子的东西在,若不是知道他肯定能万无一失的全身而退,即使是玩笑也断不会让他来冒这个险。
李明远也不知道哪来的如此乐观旷达之jīng神,也不知道秦风凭什么就给他留下了如此自信的想法,而有时就是那一点儿细枝末节若有似无的细微之处,就足够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深信不疑。
问题是秦风什么时候才会来接应呢?
李明远端着半碗凉透的饭终于有点儿噎得慌,不至于让我真的去献身卖艺了才姗姗来迟吧。
李明远把碗放下,牙疼似得琢磨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这事儿秦风真做得出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原本黑压压又无声紧闭的铁门居然动了一动,随机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吱呀”。
随即门慢悠悠地转开了半扇儿。
李明远全副武装,jīng神紧绷,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攻击的姿态,却在那半扇儿门后露出来的脸的注视下愕然住了手。
那开门的人不是他想象中的幕后主谋,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竟然连个普通狱卒之流都算不上,甚至于那人比李明远想象中的各色人等都要……好欺负。
门后的来人居然是个孩子。
那孩子约莫有七、八、九、十岁的样子,看意思像是个男孩儿,只不过又矮又瘦,缩着身子像个豆芽菜一样发育不良,李明远也猜不出他到底多大,只能估摸出个年龄段儿。
他身上穿一件儿明显比身量宽大不少的单衣,脸上有点儿脏,黑一道儿白一道儿地根本看不出本来长什么样儿,只剩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地滴溜转儿,露出一种与年纪全然不相符的jīng光。
那孩子看出了李明远眼睛里并未退散的攻击意图,忙举出了手中的东西挡身体在面前:“别打我,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李明远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见到了个与地上那个模样差不多的食盒。
……早知道等会儿再吃了。
世子爷心比天宽,此时居然还能想起这个也是服气,李明远咂摸了咂摸,自己把自己逗乐了,招招手,让那小孩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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