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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戏游龙_漠月晚烟【完结】(87)


京中伶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萧禹自己忙的已经没有功夫进戏园子,自然随他去。
陈紫云乐得以天为盖地为庐,真的过起了清修生活,若不是应了李明远,他简直恨不能在这破庙里宅到天荒地老。
此地自给自足,菜自己种,水自己挑,破庙里的功德箱比陈紫云的铺盖卷儿还要gān净几分,身后无一物可扰他满心的清宁,穷的非常有仙机禅意。
陈紫云关好了柴门,和李明远一前一后地顺着山路盘旋而下。
到鹿城时,已是傍晚。
陈紫云和赶了一天路的世子爷好歹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
李明远走了一天,双腿有几分酸软,当着陈紫云的面儿不好低头,仍然英武不凡地挺直了腰板儿:“离吴州还有多远?”
陈紫云看了看即将黑透的暮色,摇头道:“世子爷,城门已关,今儿是走不了了,不如投宿吧。”
李明远一点头,准了。
世子爷到底是贵胄子弟,非是特殊qíng况,绝对不在外委屈,想都没想就直奔了鹿城最大的客栈。
陈紫云想拦却没拦住,只好目瞪口呆的看着世子爷昂首阔步的走进这客栈里,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轰了出来――废话,兜儿比脸gān净,白痴冤大头才让你住店。
此地并非京中,世子爷以往喝杯茶水都能记账,在此地却是全然行不通,管你是肃亲王的儿子还是肃亲王他爹,公正严明一概不认,只认银子。
李明远气的手抖,却无可奈何,只好憋着满腔快要炸膛的火气跟陈紫云去挤城隍庙。
从客栈到城隍庙要路过城中最繁华的街,无一处不像在挑扰着世子爷那一点就炸的敏感内心。
暮色中的鹿城烟霞满天,极目江山如画,楼台金翠,垂杨柳在满城灯火、画堂金粉之中遥映着chūn日天晚。
热热闹闹的不夜城里,几重烟火,倚危楼纵目所及皆是醉里风流无数。
不复chūn寒的晚风里,锣鼓管弦相和,悠悠一调儿江南曲。
再美的声音此时听在世子爷耳朵里也是噪音,想要催促,却累了一天底气不足,自觉根本喊不过那绕梁穿耳儿之音。
陈紫云跟在世子爷身后探头探脑,全然看不到世子爷那不qíng不愿又烦闷的脸色,兀自露出几分心宽的怀念之色:“前头不知是哪位大人请了伶人开露天戏,……哟,这唱腔儿,也是好角儿。世子爷不去凑凑热闹?”
李明远“不去”两个字都到了嘴边儿,着急上火的心思突然被锣鼓点儿敲断了,顿了一顿,反而道:“好。”
露天戏多是临时搭起的高戏台子,坐南向北四柱穿斗,飞檐翘角,灯笼高悬,多是多是富商花重金请伶人来登台唱戏,博满城百姓一乐,顺道儿给自己捞个“义商”的好名声,因此随便看,不要钱。
李明远想到这种地方就本能的想到秦风,没说服自己离开这白来的热闹,凑上去的瞬间就后悔了――戏台子远处看很大,走近了看更大,然而里戏台子越近,就越是黑压压的一片大呼小叫的捧客,李明远被挤在一众凑热闹的百姓中间,喘气儿都费劲,只觉得人脑子里都挤出了狗脑子。
世子爷气急败坏的拖着陈紫云从人群里钻出来,这才喘匀了气儿,没好气道:“这什么玩意儿!”
陈紫云被挤得东倒西歪时没空欣赏,此时得了手脚利落,居然还对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意犹未尽:“这戏唱得水准颇高,若是在京中,定是满堂的彩。”
他侧耳听了半晌,却又道:“奇怪,这唱得是什么戏?说南不南说北不北,听词儿像是《游龙戏凤》,可是哪又来的梅妃和玄宗?”
李明远乍一听这戏文的名字愣了一愣,心下一顿,立刻不死心地仍然去看戏台子上婉转而唱的伶人,却又是一阵泄气。
台上的伶人粉末厚重,眉眼虽然灵气不凡,却没有那双熟悉的桃花眼中飞扬优雅而风流的不俗。
那个人的风采,怕是已经绝世,相似与相仿,都究竟无双。
李明远心里有点儿失望,果然自己心里那点儿侥幸到底是侥幸,天下戏台子何其多,唱戏的伶人何其多,秦风却只有一个。
李明远郁闷的转过身,没好气的催促陈紫云快走。
然而回首抬眸的一瞬间,但见远处灼灼月华、荧荧灯火之下,一人玉立长衫,优雅婉约而姿态卓绝,醉挽chūn衫,一身离恨终究掩不去他一身惆怅的疏狂。
那人长发未绾,只用丝带系在了身后,缓缓前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映出盛世重来的漫天灯火。
李明远看着那人发愣,恍然之间像是突然懂得了“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秦风却像没有看到他,含笑看了戏台许久,转身就要离去。
李明远这才回过神来,三两步闪到他的跟前,棒槌一样堵了他的去路。
秦风被这陡然窜出来的野蛮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他,才淡然笑了一笑:“世子爷,好巧。”
李明远被他笑的几乎热泪盈眶,愣了一会儿,毫无预兆地去掀秦风的领口。
秦风愣了一愣,挣扎了一下却被李明远怪力按住,仿佛突然知道了他要看什么,慵懒一笑随他去:“已经好了。”
李明远看到他脖颈上确实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有点儿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怎么一声不响就出京了?”
秦风一笑:“没什么事,出来走走。”
……去他的没什事,京里忙的都快一个人劈两瓣儿用了,他倒是有心qíng。
世子爷典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全然忘了自己临走前也是倔驴一样撂了挑子,萧禹可能现在还在大不敬地问候他那悉数进了太庙的十八辈儿祖宗。
两个人相对无言,却是身后的陈紫云追了上来――陈老板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却见世子爷上来就对来人动手动脚。
此地天高皇帝远,陈紫云生怕李明远孤身在外惹了不该招惹的是非平白惹麻烦,这才急忙跟过来,几个人一打照面,都愣了。
陈紫云:“秦老板,您怎么在这儿?”他回头看了看戏台子,“难道这露天戏请的角儿是您?”
秦风还没开口,李明远觉得不高兴,皱了皱眉怒道:“乱叫什么!什么秦老板,这是长安侯!”
陈紫云和李明远打了这么长时间jiāo到,从来没有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这位世子爷一向大大咧咧不靠谱,没有好多世家子弟那个难缠又看人低的颐气指使,是以骤然得到这个待遇,反倒愣了一愣,愣过之后猛然反应过来李明远话里的意思,又紧锣密鼓地出了一身冷汗,一时有点儿哆嗦……
陈老板几月不在京城,全然不知道京中翻天覆地,可是骤然听说这以前一同在梨园行里混的同行不知如何成了个侯爷,联想之前那蛛丝马迹,立刻猜到那京城想必已经一片大乱了。
秦风却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陈老板不必这样,若不嫌弃,还是唤在下一声晚之。”
李明远:“……”
陈紫云:“……”
可怜陈老板看到世子爷的脸色,愣是没敢开口。
李明远qiáng拧着把他的手扯回来:“那你跑到这儿来gān什么?听戏?”
秦风笑着一指台上:“唱戏的是不才在下的徒弟,我来瞧瞧。”
李明远皱眉:“你什么时候收的徒弟,我怎么不知道?”
秦风眼角微微一扬:“世子这话说的有意思,在下为何事事都要你知道?”
这句话说得太有道理了,世子爷无言以对,只能憋屈地找些别出心裁的茬儿:“京中忙成一团了你知不知道!皇上天天招群臣入宫商议废后的事儿你知道不知道?蛮子一边号称要和谈一边儿还要偷袭你又知道不知道?这些你都不管你跑来收徒弟?你那徒弟能替你摆平朝堂打天下吗?”
秦风笑着听他信口胡诌,等他再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才垂眸一笑:“那又如何呢世子爷?此间天下,百代过客,谁离了谁就不能活?”

☆、 第91章 结局

李明远被秦风两句话堵的心里难受,却又做不出甩手就走的事,兜兜转转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人,却是这个么糟心的景象。

世子爷的脸一时之间拉的比驴脸还长,拍平了就能胜任提鞋的拔子一职,分外的生动形象。

遇到秦风也有好事,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必再去找城隍庙。

秦风居然在鹿城置了宅院,杨柳chūn烟,青糙嫩翠,幽幽静立的二层木楼在纤月下庭院的huáng昏之后,淡云来往,晚风疏疏,院落里一树梨花将开未开。

秦风把李明远晾在一旁,先是客气地替陈紫云安排了起居,带着李明远退出客房,一转身踏着微微“吱呀”的木楼梯优雅而上。

李明远气哼哼的跟上去,赌气似得一言不发。

其实李明远也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哪门子牛气,可是他就觉得秦风这客客气气的样子太勾火儿――你不是不乐意看我吗,那我就偏在你眼前碍眼。

楼上一左一右两间厢房,秦风推开一间,还没回头,就见李明远反客为主地抢了进去,高大的背影怒气冲冲地往前挪了好几步才立住。

秦风无声暗笑,见他回过头来,瞬间恢复了云淡风轻的优雅:“看来世子爷对房间很满意,歇息吧,少陪……”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明远一把抓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室内的烛火摇曳得婉约,天边的晚霞早就彻底落下,天幕全然的漆黑,称得那如豆昏huáng的火光也难得分外明亮。

秦风被李明远擒着双手,全然松了力,一双桃花眼里莹莹的光亮有独特的深邃,仿佛万物都被他的眼睛吸进了无边的梦境里。

天色暗透,他那原本就颠倒众生的模样越发显得神秘而无双秀丽,仿佛是这世上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风景。

他还是在笑,只是那原本优雅清浅的笑容此时看去,像是无端落寞了红尘。

李明远一肚子怨气终于被他这笑容笑没了,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幽香暗雅,不风尘脂粉也不是远离俗尘。

秦风只是笑,不言不语不挣扎,仿佛只是在等他先开口。

李明远无奈地牵了牵嘴角,没头没尾道:“我没有怪你利用我,我只是觉得……你其实可以直接的告诉我。”

这么前言不搭后语,恐怕也只有秦风听得懂,连怔愣的时间都没有用,就淡道:“我知道世子爷会体谅我。”

李明远却没有他的七窍玲珑心,一时拿捏不准他是在客套还是在敷衍,沮丧的在他的笑容里败下阵来:“那你为什么离开京城都不说一声……我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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