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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风_林江城【完结】(48)


“就算你如此说又能如何,哪怕我舅舅真的知道,这世上恐无一人能令其开口。”
“不错,以周世林的为人确实不会说。”赫连肆星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宝藏能bī得邵氏到达那步田地,以至于时隔这么久众人还是恋恋不忘?”
我自己私下确实推测过。
“怕不是什么真的金银珠宝吧,而是更有威胁xing的――比如传国玉玺之类的。”
“你这想的也有道理,可惜不对。”赫连肆星顿了一下,“真想知道那是什么?周世林事到如今也不肯全盘告诉你,应该是想让你独善自己身,毕竟这十几年独守秘密的辛苦他比谁都明白。”
“何必惺惺作态,你此番目的不就是想将真相告诉我么,就算我眼下不愿意听,你总也有法子让我知道。”
“你明白我也就不绕圈子了,这笔宝藏,说白了,就是前人所书的史料。”
“史料?”我不由重复道。
“是啊,我祖父推算大概有几万本之多,那些史料中,最早的是从秦代之前就记载下来的。邵氏那位神乎其神的先祖,不知从何处发现了这些本已被遗忘的史料,对其进行了工序不小的维护补救,并叮嘱子孙后人用心保存,万不能辜负前人拼了命流传下来的心血。”
“这就是传说中的宝藏?”我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只是这些,也许还没那么致命,可从百年前发现这些史料开始后,邵氏一族就开始进行一项秘密的活动,你猜那是什么?”
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我不由大声说:
“难不成,邵氏一族也仿照先人记录实史?”
“不错。”赫连肆星点头,“你是羌无京中子弟,自然知道历代历朝正统的记载都需由君王过目首肯,对其进行一定的删减润色,万不能出现于其不利的字句。可邵氏一族竟然在百年间私下将所发生的一切照实记录,不仅中原,连羌无、西凉、甚至是月氏回R这些小部落的发展兴衰都尽可能照实记下,哪怕琉球的记载都有。邵氏从来不缺文学大家,更何况一直处于中原的权利中心,人力物力上都毫无问题。现在你明白为何连我祖父都对邵氏这笔宝藏割舍不下了吧,但凡权臣,谁能轻易将自己的把柄落入他人手中,更何况他国的实史更是有着莫大的诱惑力,弄得不好,捅破其中一个秘密就能令举国动dàng,改朝换代!”
“……邵氏果真大胆,这种行为无意于头悬利刃,难为他们竟然持续了百年之久。”我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如此置子孙后代安危于不顾。
“那一族的人爱书成痴,对于他们来说,此举的意义远比自身来的重要吧。”赫连肆星叹了口气,“不说其它,中原政权百年间三易其主,十几年前虽说还算稳定却也难称大统,邵氏知道的宫闱密事不少,这一记录下来自然令中原皇帝寝食难安。不怕告诉你,邵氏是被抄家问斩的,那时的当家邵潜――也就是邵云霄的父亲,眼睁睁看着族人被一个个斩于刀下也没松口。”
“你祖父想要得到那些史料,是为了从中找到他国的把柄了?”我想到小舅舅如今的处境,涩然问道。
“不错,其实何止是我祖父,魏光澈肯定也是想要的,只不过我们两国到底安稳了很多年,就算曾经被记下些什么如今也成王败寇,时隔太久传出来也不过多些流言蜚语,动摇不了根基。中原的摄政王骆柏年才是真正怕这些记载的人,三个手握兵权的藩王,龙椅上坐的不过是八岁幼童,你自己想想,说不定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清君侧了,万一此时再传出不利的记载,怕是只能人心涣散不战而败。更何况这还是由百年52书库的邵氏一族所记载,可信度简直不由得人质疑。”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了……明天去打羽毛球……打完回来继续写……

☆、山还水绕

“你对我说这些,有何意图?”
“坦白说,是想让你自己分析其中利弊之后助我一臂之力。”
“你想让我帮你?”我嗤之以鼻。
“不错,”赫连肆星亦十分坦然,“中原与羌无接壤,且这些年羌无逐渐染上中原士大夫的风气,重文轻武,这次你们被我西凉攻了个措手不及已是先兆。哪怕魏光澈按捺下xing子修生养息逐步调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亏得中原目前也是自顾不暇,否则这回的事哪有那么容易收场。换句话说,中原羌无各有掣肘,若骆柏年真要较起劲来,魏光澈断不会为了个周世林打破眼下制衡。
但我们西凉不同,中原于我们总是设法以安抚为计,只因西征耗损太大,稍有差池就能伤及国本,前朝的覆灭不也正是为此么。周世林虽迂腐,但凭他的才华周氏的名望,若真能带着那批史料皈依我国,我祖父绝不会亏待于他。”
“……就算骆柏年真的开口,我们羌无怕也不会甘心将史料白白送上的,陛下他多年来一直提防中原发难,攻打忽兰也正是为了扩充国土好令中原顾忌,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中原宫闱痛脚。”
“你是想不到还是故意不去想,”赫连肆星步步紧bī,“我若是魏光澈,真到的那地步,就只有暗中将周世林杀之而后快了。如此既有了推词,又不必担心骆柏年借此排除异己稳定朝政。”
明知眼下这也不过是一种说法,可我却仍因他这个假设心下重重一沉。
“就算如此,你和赫连大人不也明白,我舅舅早就不将生死富贵萦绕于心了,若要他将史料奉给西凉,他多半选择带着秘密长眠于地下。”
“他确实不将别的事qíng放在心上,可你不同,不是么?若我没想错,他的命对于你还是很重要的吧。让周世林告诉你史料的所在处,只要你不怕他怪罪于你,我就能保他一世平安。”
我自认见过的人中不乏有天资聪慧者,但我从没遇到过比赫连肆星更为思虑敏捷dòng若神明的人,只凭借有限的消息就能推测出全局大致,不仅擅长分析利害关系,更有能扭转乾坤的能耐,若他qiáng硬相bī,我多半会硬碰硬,可他不急不躁以实qíng分析利弊,更兼小舅舅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不容人多想。
只要有他一日,西凉怕是棘手。再想想如此人物将来会成为一个瞎子,纵使身为对手仍觉得遗憾――可见上苍果然是容不得完人。
“周世林在东边的侧院里,若你想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还是尽早为好。毕竟若无变故明日一早他就要先行返回燮城了。”
我看着木桌上繁复旋绕的细密木纹,并不开口。赫连肆星也不说话。我们两人只是坐在那里,屋里的时间仿佛停止流动一般。
但时间毕竟还是自顾走动的,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一切开始渐渐晦暗,眼前的赫连肆星也一点点被周围涌上的浓重黑暗吞噬。残留的夕阳将他的侧脸勾勒出鲜明的金边,就像要将他拖入这暮色的背景中。
有侍从上前行礼点灯,窗fèng里刮进的晚风让桌上那小小的烛火忽明忽暗的跳动,只是那火光毕竟微弱,让我看不到任何吉瑞的征兆。
“赫连将军坐了这么久,茶也凉了,不如回去吧。”
“你这就决心已定了?不后悔?”
“做出选择的人从来不是我,又有何事可悔。”我语气平板,“我舅舅又不是无知幼童,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我总尽我所能圆他心愿就是了。原本,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就不是别人能qiáng加gān涉的。”
“居然说出这么天真的话,你的,我的,这天下千千万万人xing命苦乐,何尝真的有一刻完全属于自己,你不敢代他决定,不过是因为你自认无能罢了。”
“这激将法用的好,可惜我怕的并不是做错了决定令他恨我,我怕的不过是他虽生却仍不幸,尽管我重视他xing命甚于任何人,可我于他不过是外甥而已,可以照拂,可以怜惜,却不足资格代他决定任何事qíng――我以前竟不知道,能代替他决定生死的,世间大概只有那个叫邵云霄的女人,可惜她已经死了。”
“能做这种决定的人,真的只有邵云霄吗?还是你自认为魏光澈再冷血君王,至少是会留下周世林一命的,所以才敢这么下注。”
“……我并未这么说过。”
“可你心里却隐隐这么相信着的吧,比起我和我祖父这样的西凉重臣,还是愿意相信你们羌无的君主――哼,我前面给你分析了那么久的厉害gān戈,竟然都是白费口舌了,魏光澈若是顾念旧qíng之人又怎么会……不,这世上本就不存在顾念旧qíng的明君!”
“我已经说过自己的理由了,赫连将军不愿接受,那也是无法。”
“这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你若真的尊重周世林自己的想法到如斯地步,那你当初何必为了救他违背将令一个人甘冒大险潜入泷水?周世林若是想活,自然会和祖父合作,若无谓生死,你又何必替他着急?”
赫连肆星冷冷一笑。
“你从头到尾都是想保他xing命的,只不过眼下一物遮目,令你以为事qíng总有转圜,能够两全齐美,我劝你还是不要……”
他话未说完,脸上表qíng却忽然凝住了,我一惊,忽然觉得自己头皮发麻,眼前阵阵发黑,明明坐着,脚下却也不稳了起来。
这时一个人闪了进来,正是那个点灯的侍从,看着蜡烛那缈缈的火光,我恍然明白自己中招的原因。赫连肆星似乎想要发声却终究不能,那侍从对着他鬼魅一笑,随即拿出一盒胭脂般红红的东西在我鼻端下一晃。有冷冽的气息直入脑内,我神志忽又清明。那一边的赫连肆星已然抵挡不住,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我忙上前扶住,免得他连人带椅摔出什么动静。赫连肆星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我知他在想什么,也不理会,只令他头枕手臂在桌上趴好。
“侯爷,此处不易久留。”那侍从压低声音道。
“谁派你来的?”
“令兄长,卫大公子。”
“什么!”
这短短几日,令我惊讶的事qíng已经层出不穷,可这句话却最是令我难以置信。本来,若是中原或者月氏派来的人,怎么也该打着魏光澈的名号行骗,难道这人对我一无所知,不过是误打误撞?
“可有信物?”
“是,卫大公子命小人告知侯爷,‘卫不卫,画舫胡夷不相宜;错不错,凝神舒悌游四体’。”
后一句是卫氏修习内功时所传的第一句话,我幼时想尽办法也只听到了这一句,被父亲发现后还不得不在三伏天里跪于后院整整五个白日。至于前面一句的意思则是……
这下毋庸置疑了,我收敛心神,对那侍从点点头。对方见状拿出一整套小厮的衣服令我换上,换毕后带着我从前廊低头离开。赫连肆星对自己是太有自信了,大概没料到会有内jian敢这么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所以一路过去还算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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