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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风_林江城【完结】(50)


“原来如此。”
“你放心,”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我绝不是担心你的安危才跟着过来,同母不假,但我和贵妃娘娘一直就无法将你当作手足亲兄弟,既然你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以后做事就不必再顾忌我和父亲。”
仿佛一大把针尖在胸口密密撒下,幼年时如影随形围绕着我的那种窒息感如鲠在喉,我紧紧咬住内排的牙齿,极力不让自己被cháo水般涌上心头的记忆压垮。
卫尚高离开后不久,徐山就回来了。
“徐山,你甘冒大险就是为了学破军十八式对不对?”
“是。”他的回答gān脆利落。
“既然马车已经套好,我们这就返回燮城。”
“大人!”徐山吃了一惊,“这回可是皇上命你回羌无的。”
“我算过了,抓紧赶路从月氏内部绕进羌无,再从羌无后方回到燮城需四十日。我每隔两日教你一式,这样还没到你就已经学全了,剩下的你亡命天涯也好,跟着我回去也好都由你决定,只要这一路不走漏消息帮我制造回京的假象就行。”
徐山并没有考虑太久。
“小人遵命了,还望大人遵守诺言。”
“这个自然。”
“侯爷为何执意要回燮城?是怕收复泷水后皇上再问您的罪?”
“你知道我当时为何要违抗军令潜入泷水吗?”
“大家都传侯爷是立功心切。”
“立功?我只是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罢了。”
徐山若有所思。
“这次回燮城也差不多,”我对他笑笑,“人若失去了所谓的牵绊,天下再大也找不到自己的归处。”
徐山着实是个聪明人,一路上教他招式口诀并未花费我多少功夫。期间三时虫几次在我体内发作,徐山见状也并未发问,我想他还是好奇的,只不过有着自己的处事原则,更兼不愿惹事。
相处一段时候后我发现他对寻常书籍一知半解,军中多是老大粗,像徐山这样还能写上几个字的已经难得。
“你小时候在私塾读过书吗?”
“小时候家境尚好,请过几日的教习。”
富庶的农户最多让孩子去村中秀才开的私塾里混两日,能请先生家去的,可就不是寻常乡下人了。
“怎么,你家原是大户?”
“算不上。”他大概也觉得失言,想含糊带过。
“后来怎么闹得你出来投营了?”
“……人总得给自己找口饭吃。”
“何至于。”
“侯爷出生至今,可曾挨过饿?”徐山忽然问我。
我一怔。
“小人挨过,”他自顾自的往下说,“小人家败了之后就常常和弟弟妹妹们一起挨饿,那时候父亲被人诬赖入狱,母亲受不了打击投缳了,家里没一个大人可怎么活呢。小人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投奔一户远房亲戚,一路上我们三个相依为命,钱不够我自己挨饿也就罢了,看着他们两个挨饿心里真是难受的紧。”
“所以你是在远房亲戚那里长大的?”
徐山摇摇头。
“还没走到那儿,妹妹就病了,我忙着照顾她结果一个不留神把弟弟给丢了,那么小的孩子还不记事,大概是被拐子给拐走的,结果最后妹妹也病死了。剩下我一个半大不小的,其实在哪都无所谓,也就不去了,茶楼的老板见我可怜,就收留我在厨房里打打杂做些苦力,再大一些就来投营了。”
“那你父亲呢?还在牢里?”
徐山摇了摇头。
“死了。”
我并不是善感之人,听后也无甚qíng绪。
“人命都是自己挣出来了,更何况你好歹也平安活了这么大,过去的也就算揭过了。若以后能得个一官半宰,又有谁会计较英雄出生。”
“是。”徐山眼中闪过一抹异光。
“既然你只得自己一个,无牵无挂的,又为何不要命的想学破军十八式?”
徐山想了想。
“小人幼时总是受制于自己的无能,大概是怕了吧,总想学一身的本事从此不再做那砧板鱼ròu。”
“你说曾见过别人使出破军十八式,那个人是谁有头绪吗?”
“小人只是街上碰巧见到的,并不认识那个人。”
我喟叹一声,将头靠在车厢壁上。那个人,会不会和魏光澈有什么联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的冬季温暖,难道不是指烤红薯糖板栗羊ròu汤牛丸火锅热豆浆包子胡辣汤小鱼贴饼鸭血粉丝……吗?!(吃货国的人心中总是温qíng满满~~)

☆、皑皑离光

一晃三十六天就过去了,已经可以隔着车厢听到外头市集上有人在弹沙胡琴。我带上人皮面具下了马车,和徐山一道走进附近的酒家要了半只jī,和一碟垛得高高的麻油牛ròu。
“这最后的招式已经教会了你,剩下了就看个人领悟。”我说着喝了口白水。
“是,小人多谢侯爷。”
“谢什么,jiāo易而已,吃完这顿大家就各走各的,若他日你不幸被朝廷缉拿回去,我也不会帮你求qíng的。”
徐山低着头,吃了几块牛ròu后方道:
“小人还是陪着侯爷一块儿回燮城吧。”
“罢了,”我叹口气,“虽然你的死活于我无碍,可也不好叫你白白送死。我此番回城算是二次抗命,你我非亲非故,实在犯不上无谓的拉扯。”
徐山于是不再言语。我满脑子想着回城之后的事qíng,随便挑了几口菜肴也就放下筷子。
坐在对面桌旁的女子穿着秋香色的衣裙,头上却簪了一朵大红色的绢花,这本是犯忌的颜色,可毕竟边陲小镇,想来人们还留着羌无旧时豪慡欢快的民风,并不太看重这一类小节。不论京中的士大夫如何沾染了中原的风习,羌无人毕竟还是羌无人啊。
那朵大红色的绢花令我想起卫府母亲亲手种下的红品山茶。小舅舅曾说过就是看着它得了灵感给起的名字,我虽不大信,但因为这番话平日里却还是对那一株山茶留了心。这些年来它年年盛开,倒活得比我还好些,今年是我第一次错过了花期,它可会觉得寂寞?
几日马车颠簸我都是囫囵的睡觉,到底jīng神不济,只一味的盯着那朵绢花,没留神那戴花的女子已然羞红脸低下头。
“侯爷,侯爷?”徐山低声提醒不及,那女子身边的汉子已然拍桌起身。
“你看什么看!”
“我家公子一时失神,还望这位兄弟海涵。”徐山反应极快,上前挡在我们中间作揖道歉,还顺手塞了块碎银子到那汉子手中。
那汉子见状犹豫了一下。
“行,你让他也给我家娘子道个歉,这事就算揭过了。”
徐山有些为难的回头看我。
“无事,本就是我惹的误会。”我站起来拍拍他肩,走上前对那对夫妻拱拱手。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那原本羞答答举起半片衣袖遮面的女人忽然眼神一睐,心中刚觉不好,一把银针已然从她袖中朝我she来!
那汉子也几乎在同时一掌朝徐山劈下,我一脚勾起旁边长凳手挡住银针,伸手抓住徐山的后衣襟一跃至后。
方才到底离的太近了,还是有一根针刺擦着脖子过去,感觉只是擦破了点皮,但万一针上有毒就麻烦了。
徐山大概跟我想到了一处,他刷的拔出身上的佩剑,对我低声道:
“侯爷快走!”
“走不了,真要有毒还得从他们身上寻解药。”我在周身点了几处xué,以求降慢要害处血液流动的速度,可毕竟是脖子受害,想必只能速战速决才能得利。
“往日大多纸上谈兵,今儿刚好给你看看实际使起来的样子。”我对徐山苦笑一下,一招破军十八式里的‘落马于丘’挥向那对男女。
破军十八式用于刀刃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我眼下赤手空拳只能使出原本的三成。但我不愿去用徐山的剑,在我心中,若要使剑,唯有夕láng。
见状那汉子反倒上前,避开我这一掌后随即一矮身直攻我下盘,那带簪花的女子却已到了门口,将两根手指含在口中,发出了尖锐的哨声。
“糟糕了,这处有埋伏。”我一招bī得那汉子摔倒在酒楼木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桌子应声而裂,那汉子却马上鱼跃而起,继续不要命的向我出招。
徐山一剑‘鱼破赤水’正中他的下腹,涌出的鲜血在一瞬间就从衣料下面渗了出来。来不及去查看他的死活,我已经听见外头有了不详的动静。
“走!”我扔下这句话随即破窗而出,可惜马车留在了前面,只能靠轻功先尽可能的远离这里。
徐山毕竟所学不足,我带着他一路疾奔只觉得气息越来越凝塞。
“侯爷,侯爷不必理会我……”他没出多少力倒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闭嘴。”
见到前面有一排粉墙黑瓦的宅子,这帮贼人来路不明总不敢私查民宅吧,想毕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带着徐山起随意选了一家纵跳入。
落下的时候正巧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路过墙下,见到我们不由大惊失色,张口就要出声,我怎能容她如此,忙捂住她的嘴再将其压在墙上。见她吓的不轻,一时倒不敢松手,又怕伤她xing命更要在这个关键时候惹出麻烦,想想还是将脸上的面具抹下,尽可能温和的学着江湖人讲话的口气对她说:
“姑娘别怕,在下并非坏人,只是眼下被仇家追杀不得以到此处避难,还望姑娘行个方便,天一黑我等会自行离开,绝不给姑娘添一星半点的麻烦。”
那女子自我揭下脸上的面具后就一直不眨眼的盯着我看,似是忘了该说什么。我松手半日后她才反应过来了,“呀”的一声满脸红晕,只点了点头就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噗哧。”徐山向来不外露,此刻却不由笑了出来。
“笑什么,权宜之计。”我无奈道。
“是,小人失仪了。”他随即正色。
我正准备再解释两句,忽然眼前一阵发黑,扶着墙才勉力不曾摔倒。
“侯爷!”徐山上前扶住我。
“不碍事,想来针上是抹了麻沸散一类的东西,要是有毒一早没命了。”我随口安抚,心下却是不安,感觉确不像是剧毒,可也不仅仅是麻药这么简单,只擦破了一点点皮就厉害至此,多半混了别的东西。
也是运气,落下来的地方正好是这宅子的后院,假山花树的排的不好,挨挨挤挤,多半是家bào发户,要不是特意从这走过人多半一时发现不了。
我在徐山的搀扶下尽力将身子靠在假山侧边坐下,眼前忽明忽亮,似乎有人用手遮住太阳再移开似的,反反复复,足叫人发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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