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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风_林江城【完结】(66)


顾玉晴吃力的转过身子背对着我,压抑的哭声一点点在这chuáng榻上蔓延开来,像传说中江南的梅雨季节,湿漉漉而又黏着,有大片绿色叶子在细雨中颓然贴服于田间黑色的土地上。
往后的十几天,除开作为女婿拜访了顾大人,其余时间里我闭门不出,每天只在家中看书练功,闲了就逗逗小u,有时候也在晴好的午后看玉晴做针线活,明明有针线上的人她却不爱用,只自己fèng些孩子穿的肚兜一类。她穿针走线,那枚小小的绣花针在阳光下娴熟的上下飞舞,我在一旁看着都眼花。
“累了就歇歇。”
“不累,”这种时候她总会露齿一笑,看起来很愉快的样子。
这孩子若出世,顾玉晴大概是必死无疑的,可眼下见她在活生生的坐在这里fèng制衣物,我又觉得她不会死。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大概会为了这孩子的以后而竭力求生,会为了我的愿望而活。
也许我该发誓往后再不见玉晴和孩子,亦或者将他们远远送走做出漠不关心的样来,这般魏光澈会放过他们也不一定。可我实在无法骗自己心存这种侥幸,他从来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也最不擅长分享。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言良在燮城劝我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就是这么反驳他的。可如今,这句话却令我心痛得无法言喻,我误解过那么多的事,却唯独没有弄错过这一句话。
关于往后该如何是好,我不提,她也不问,眼下我们的处境大概像是躲在海中央的船舱里,外面是波涛骇làng,船随时会在下一秒被bào风击得粉碎,可船舱里的我们却捂住耳朵忽略那剧烈的摇晃,骗自己一切无恙。
舅母安排我们住的周府别院于主院只隔一道圆栏,另一侧却另有可以出入外面的门,没什么不方便的。这段时间舅舅似乎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的,隔几日才来看一次。舅母倒是每天都会带着小u过来,握住顾玉晴的手细细叮嘱,两个人一聊就是大半个下午。我有一次问她:
“你们都聊些什么呢,次次都能说上这么久。”
“女人家聊来聊去还不就是那些,你不耐烦听的。”她笑笑。
有一天她们聊完后顾玉晴就一直坐在回廊下望着院子里的花糙发呆。
“怎么了,坐在这里也不怕chuī风。”我问。
“舅母她对舅舅用qíng很深啊。”她感慨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脸却立刻就红了,“看我都说些什么呢,你可别往心里去。”
“嗯。”我虽觉得她这话古怪,却没往下深究。
她这般姿态不知为何令我想起死在宫中的大姐,她们看向廊下花糙时有一样专注而寂寞的眼神,嫁人后的女子是这般的命不由己,姐姐嫁与帝王的荣耀抵消不了这份屈从,玉晴自己选择了嫁我却也落得了一样的心境。
想到姐姐那么年轻就去了,我看着玉晴陡然有些心慌,忙给她披上了搁在一旁的披风。她自己拢了拢,对我报以温柔的笑。
除开在山海楼里和魏光澈共度的那段日子,眼下是我第二次感到生活来得纯粹而突然。皇上和仁渊都在燮城,父亲和卫尚高也像不知道我回来般毫无动静,没有人来找我麻烦,我也像是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周围的人、物、时间还有那微妙的气氛,似乎是在合力演一段花好月圆的日子,我如徘徊在真实的梦境和迷离的假象之间,没有人追究我的真假,我也不去追究旁的人。
我一直待在这里不动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一旦离开了,这里好不容易小心筑造起来的一切会轰然倒塌,再不复原。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吗,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如果是,为什么我会像丢失了什么似的坐立不安,无法坦然的接受;如果不是,我又为何会怕这一切被破坏。
过去的我,现在的我,那个jiāo叉点到底在什么地方,我的在人生的每一个路口转来转去,最后往往选择的是最未知的那一条路,这就是我的宿命吗?我连何为正常都不知道,命中注定所有的感觉都是靠着伤害自身和别人来体会的。这样的我,真的配过这样的生活么,那一直在背后推动着我的无形力量,又会令我走向何方。
后来我的病又犯了两次,玉晴虽然按照说好的没声张,却担心得紧。我一边安抚她一边却在担心另一件事――小舅舅在躲着我,虽然他小心翼翼得想掩饰这一点,可我还是感觉得到。
坚持让我和玉晴留在这里的也是他,这么做不外乎是为了在某种程度上掌握我的行动,又或是怕我回府后能更自由的打探消息。小舅舅是绝对不会害我的,但他肯定隐瞒了不少的事qíng。
邵云霄死的时候,大概是以为自己的死能够令一切都结束,她必然想不到十几年过去后还会被人发现了端疑再度令小舅舅身处险境吧。
我一直不明白的也是这一点,为什么十几年后还会有人发现如此隐蔽的事qíng?明明小舅舅隐藏的那么好,怕连父亲都是不知道的。
就算我现在去问,小舅舅必然也不会告诉我,之前说与我听的那些,恐怕是qíng绪冲动之言。
再三考虑,我决定去套舅母的口风,她既然曾是邵云霄的婢女,邵家内幕恐怕知道的比小舅舅还多,若能略透露些许定然会比我一个人猜测来得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飞几乎每次都给我留言!没有你的督促我的写作速度大概会再慢一倍……也谢谢收藏点击的同学们~~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啊,只要不涉及剧透都会回答的。
顺便一提,这文终于进入倒计时再出不了什么妖蛾子了~~大结局之后大家想看番外吗,想看谁的番外呢?
PS:仁渊已经写过就不要再提了

☆、心入盲障

打定主意后,舅母再来时我故意支开了玉晴,先与舅母闲话家常一番,最后闲闲的将话题引到了小舅舅年轻的时候。
“据说舅舅年轻的时候也曾游历四方,定是常常与您谈起塞外风光了。”
“哪儿啊,有一年他去了月氏,回来就抱怨喝不惯那里的茶,又说风chuī得头疼,尽是些抱怨的话,唯一夸赞的是那里的民风,说是有咱们羌无早年的风采,淳朴自然,小伙子开朗豪慡,姑娘家也落落大方,不似如今的羌无跟着中原照搬礼仪,倒失了骨子里的风采。你说这都是些什么话,给人听到还了得,我跟着在旁劝了老半天。”
舅母不疑有它,只是兴致勃勃的讲给我听。
“这么说舅舅很看不上中原士大夫行径,想必也未曾去过中原吧?”
舅母脸上一僵。
“听说是去过的,但那是极早之前的事了,具体如何我也不甚了了。”
她话锋一转。
“这几天玉晴看着好多了,你不在家的那段她日日为你悬着心,等孩子出来后你可要多疼爱着她一些,少往那些个下九流的地方跑,没个缘由也别早早的就置上妾室,之前你总爱耗在麝云坊,你舅舅为此担心不小。要我说,那些地方的女子再绝色又有什么好,水xing杨花,不是都说戏子无qíng么,不过白白诓了你钱财套了你的话去。”
“知道了。”我笑,“舅母和舅舅相敬如宾这么多年想必有一套心得,玉晴跟着您学好了,我就算想讨一两个小妾也不容易。”
“怎么外出了一趟倒变得能说会道了,这小油嘴。”舅母也笑,随即神色一黯。“虽然你舅舅妻室上只我一个,可子嗣也未免太单薄了。”
“舅舅都不在意这事,您又何苦钻牛角尖为难自己。”我不以为然,“舅舅敬重您,这也是您的福气。”
没想到舅母听了我这话神色反而更不自在。
“是啊,他对我确实敬重有加,这是好事……”她似在说给我听,又像在低声自语。
我猛然想起舅舅在西凉对我说过的话,他和舅母之所以走到一起完全是因为邵云霄,在舅母面前他可以不必掩饰对过往的思恋,因为邵云霄也是舅母最看重的人。
“旁的凌风不晓得,但论善知解意,舅舅身边也唯有您了,想必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舅舅都可以说给您听。”我决定投石问路,试试看舅母会作何反应。
“你这是什么意思?”舅母猛然看向我双眼,“你舅舅对你说了什么?”
未我开口她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忙站起来。
“出来这会子,也不知道小u有没有乖乖睡午觉,这么大的孩子就是让人有cao不完的心,等你做了父亲自己就晓得了,我先回去看看,晚些太阳下去不热了你就和玉晴来我们那儿一处吃饭。”
“舅母,”我也站起来,单刀直入的说,“您这就走,是怕我问邵云霄的事qíng吗?”
舅母背对着我,她穿的杏huáng色绫裙随着身体的颤抖发出细微的嗦嗦声,但她很快平静下来,转身对我和气的笑笑。
“你说的这是哪家姑娘,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说的,是中原邵氏之女邵云霄,是您的旧主,也是为了救舅舅一命而死的女人。”
若现在不说,给舅母缓神的机会后怕是再也打探不到了,我虽也觉得这般问太莽撞无礼了些,但既是出其不意总要冒风险。
没想到舅母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那一贯温柔可亲的眉眼在我的直言下似乎有些扭曲,她极力做出没有表qíng的样子,可看着却像是随时会冷笑出来似的。
“是啊,邵云霄,邵云霄。”她反复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口齿冰冷。我不由大奇,按照舅舅的说法,舅母是谈起邵云霄不该是这种口吻才对,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她也已经死了,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想问些什么?”
“您知道那位邵姑娘当年是为何被人追杀吗?”我定了定神,将思路转回原来的位置。
“她被追杀的事qíng吗,我不太清楚,当年我确实在邵府当差,但后邵府的老太爷得罪了圣上害的全家被抄斩,至于原因,我一个婢女又哪里懂得,只是侥幸逃过一劫。当时邵云霄因为你舅舅的缘故不在府上,大家都传她和一个羌无人私奔了,我也以为她是逃走了。结果之后的机缘巧合又让我遇见了你舅舅,这才知道她的死讯,后来的也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她话讲的又快又急,似有什么不能容忍的qíng绪在鞭策着一般。
“舅母……”我喃喃道,“您这是…您是在恨邵姑娘吗?”
她一惊。
“什么,我怎会恨她,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虽是做下人可她从未苛责过我,说是qíng逾姐妹也不为过,更何况她作古已久,我又是为何要恨她。”
“不,没什么,是我想岔了随口一问。”我垂下眼帘。
舅母却上前一步。
“是你舅舅让你这么问的?”
“舅舅?不,舅舅从未这么jiāo代过,是我自己在西凉的时候得了点风声,好奇而已。”我愕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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