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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无名_螟蛉子【完结】(113)


无敌也笑道:“那有什么了不起?我一个朝廷钦犯,侯爷到处声张,也不怕惹祸上身。”
柳飞沉打觑道:“你只管把心放宽,只要你从了我,留在代州军中,我保你一世平安。”
说到此处,柳飞沉把弓箭jiāo予无名,拍住无名的肩道:“快she一箭,给我长长脸。”
无敌这才撺掇无名道:“听他的作甚!他自己不来与我较量,你便胡乱she了,看他敢如何?”
无名见无敌说话时,始终冲柳飞沉挤眉溜眼,全然没往自己身上瞧,因而漫不经心地以拇指扣箭尾,拉弦过耳,将箭镞对准靶子,不着痕迹地略压了压,一箭飞出去,恰钉在靶下的柱头上。
柳飞沉见这一箭she得如此拙劣,自是脸上无光,夸张地把一只手捂住眼睛,摇头不敢看。
无敌让柳飞沉逗笑了,揽住无名的肩,一口一个“好兄弟”,道是有意为之,箭法甚高明。
无名望一眼箭靶,望一眼柳飞沉,任由无敌揽着,一副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模样。
柳飞沉待要训这个傻不愣登的士卒,却见无敌神色大变,举止有异――
把手在这士卒肩头揽了一回,忽又往下,滑至腰际握了一把,继而见了鬼似地,撒手就要逃窜。
柳飞沉也顾不得责问无名的箭法,一把拉住受惊的小鹿般仓皇逃窜的无敌,想问个究竟。
无敌这才立定,慌忙看了无名一眼,可无名只望着柳飞沉,和寻常士卒没两样。
疑是自己多心了,这个肩薄腰细的身量,也未必就一定是无名,便只是怔怔地盯住观瞧。
柳飞沉见状,随口问无名是谁的部下。无名心细如发,又是老江湖了,自是对答如流。
“疑神疑鬼的作甚,”柳飞沉勾住无敌的肩,“还怕我这军中有细作,谁来向你寻仇不成?”
无敌闷头寻思了一回,依旧不十分放心,瞪圆了双目,止不住地端量无名。
无名又立了片时,见柳飞沉连哄带劝,自身后搂住无敌,手把手拈弓,还将一只手抄至无敌胸前,覆在心脉所在之处,亲热地道:“来,这一指she箭法,诀窍不在一指,而在乎心。十指连心,于心跳的间隔挽弓,这一箭必然平稳。像你此时心跳如兔,换作一般的士卒,准头早已歪了。”
无敌好似已习以为常,任由柳飞沉搂抱爱抚,只是受了一场虚惊,收敛了许多,并不作声。
这个qíng状,无名自知做了王八,却并不如何气恼。当夜宿在营中,听士卒讲了镇关侯柳飞沉为无敌斩参将胡衷的事,再细想自己往日待无敌的种种,实在不及柳飞沉万一,心下暗道,我不如他。
虽有一瞬,想与无敌相认,但见无敌如惊弓之鸟,脸上没了笑容,也就绝了念想。
到了后半夜,士卒皆睡熟了,无名起身来,施展九如神功,听得无敌下榻处。循声而去,隔着三合泥墙,只听屋内二人呼吸jiāo缠,一片衣料相磨的暧昧动静,柳飞沉压低声问:“怎么又睡不着?”
过了片刻,无敌闷声道:“也不知,小凉糕何时才见好。”
柳飞沉道:“有shòu医照料,不可cao之过急,若去了蹄铁,或是再不能驰驾,还是先用药为妥。”
无敌道:“我真是个悖时鬼,以往从不见它病,只今年多灾多难,连马也不安生。”
无名听至此处,寻至营中马厩,见小凉糕已瘦成了一条,独自立在木栏内,便把栏门打开。
小凉糕吓了一跳,颠着左前蹄,往后退了几步,好半晌才认出无名,又一瘸一拐吃力地往外拱。
无名借着门外斜入的月光,施施然折身,单膝跪地,轻而缓地,对小凉糕摊开一只手。
小凉糕抖了抖耳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抬起蹄球红肿的左前蹄,软软地搭在无名掌心。
无名细看了片时,就近寻来糙药、清水、烈酒和苏油等物,在马厩内清出一片空地。
他令小凉糕侧卧在地,以小药罐煎热苏油的工夫,先清洗左前蹄的泥土和脓水,拔却蹄铁,排出九针,挑了裂隙里的石刺,放出污血。又以烈酒仔细揩拭,拿糙药敷了半个时辰,才道:“别动。”
小凉糕一向是由无名医治,哪里敢听他的话。任由他浇下稍许滚热的苏油,烫糊了那蹄fèng深处的伤口,只是扬颈扭头看了他一眼,唇齿咀嚼着,不时呼一口气,似要伸舌来舔,却并不作声。
无名扯下一片布料,做了个蹄套,套在伤处。这一下子,小凉糕舒慡了,就要拧动身躯翻转四蹄。无名覆身按住它,顺了顺滑软温热的皮毛以示安抚,也懒得动了。一人一马,就这般赖作一团。
如此过了五六日,无名一面救治小凉糕,一面观察柳飞沉的为人。
到了第七日,无名白昼旁观无敌脱了衣衫,亲自打铁为柳飞沉铸造兵器,这蠢材大约是近来豪放得很了,叉腰论各式兵器的长短,胸前两个小点儿一览无遗,还浑然不自知。入夜之后,他则偷窥无敌冲凉,那撅着紧翘的屁股ròu、哼着不着调的山野小曲的蠢模样,与往昔倒是没两样。
待到无敌抡胳膊擦身歇下,他在屋顶坐了片时,又潜入马厩,放倒一副小鸟依人模样的小凉糕,取出柳叶刀,替它修了修开裂的左前蹄,补上裂隙,重新镶上一块令匠人特制的蹄铁。
确信小凉糕提踏自如,他才施展轻功,连夜启程,独自一人回了阳朔。
这一来一去,前后不过十四日。庄少功得知无名闭关静思,要给他一个jiāo代,身子便好些了。
这日清晨,他披衣坐在书房中,拾掇四书五经,誊写往日的批注,作扩办家塾之用。
昔年教他功课的先生告知他,若想引得阳朔的子弟皆来此念书,最好还是考取一个功名。听闻庄家是前朝旧臣的后人,故而不愿入朝为官,也从不参加科举。而他是江家之子,却没这个妨碍。
可是家中养了一窝朝廷钦犯,到底还是不能去chūn闱一试身手。何况无名有xing命之忧,他又怎能抛下无名?无名若是坐以待毙,因走火入魔而丧命,那他一口气哽在心头,能活几日也未可知。
正这般不着边际地想着,庄少功执笔抬头去拿书,却见无名悄无声息地立在案前。他连忙搁下笔,起身去把无名扶住,嗫嚅再三,才紧张地低声问道:“你想得如何了,你可想好了?”
无名点了点头,转过身来,与庄少功面对面,伸指在他眼睑下轻挲了一记。
庄少功好半晌醒悟,前些时日,他哭得没了体统,一双眼又红又肿,不由得有些羞赧。
无名冷不丁地笑了一声:“想好了,服下‘离恨’,忘尽前尘,你要如何为我招亲,随你。”

第106章 敢爱敢恨

无名再如何老成,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平生第一次动qíng,想要善待无敌,讨无敌欢心。
奈何,两人皆非完人,有诸般弊病,做了一对断袖,更是勾心斗角,还不如做兄弟时松快。
此番见了无敌另结新欢的qíng状,无名自认不如这新欢,却不知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真。
有分教,无敌滞留在代州军营盘,实非心甘qíng愿。他自诩好汉,有恩必报,欠了镇关侯柳飞沉天大的人qíng,须得偿还,加之也想与柳飞沉jiāo个朋友,便将死劫所习的破阵之法和盘托出――
柳飞沉擅谋略,晓枪箭,于阵法却因循守旧。之所以爱重他,正因他在金陵破了八门金锁阵。
除此之外,他还为柳飞沉锻造奇兵利器,又收拾了关外的流寇马贼,替代州军扬名立威。
如此过了小半旬,眼见雁门关太平,无敌自感还清了人qíng债,便要洒洒脱脱,事了拂衣去。
孰料,才翻身上鞍,小凉糕却哀嘶一声,软软地伏下身,跪倒在地。
疑心是自己长胖了,跳下马来看时,小凉糕蜷着左前肢,敢提不敢踏,不知是害了什么病。
“我寻个shòu医来瞧,”柳飞沉挽留道,“你只管放心住下,医好了马,再走也不迟。”
无敌离了无名,与小凉糕已是相依为命,自不能抛下它不顾,只得点头答应了。
听shòu医讲来,小凉糕是在两三旬前,他与柳飞沉在夜间赛马,过滹沱河时,让河底的尖石刺破了蹄底。因拖得久了,不知何时才能治好。若是治不好,不能再站立,恐怕只有给小凉糕一个痛快。
无敌只想去贺兰山开马场,却未曾想,养的马若是害了病,谁人来医治?他以往从未cao这份心,马也从未害过病,皆因无名在他身旁,想到此处,心中一痛,便不敢往下想。
柳飞沉叹道:“也怪我,若不是我与你纵马疾驰,小凉糕也不会受伤。”
“与侯爷有什么相gān?只是我要逞能,它又命不好,跟错了主子!”
柳飞沉见无敌守着小凉糕,终日闷闷不乐,qiáng拉他去顽耍,想方设法哄他高兴。
无敌满心是离了无名,就算去贺兰山开办马场,一旦马发了瘟病,也势必会赔个jīng光的念头。
怕柳飞沉因小凉糕的伤而自责,也只得装作没事人一般,qiáng颜欢笑。
这一日,二人正在校场she箭。恰有个士卒走来,柳飞沉一时兴起,便要这士卒与无敌较量。
当着这士卒的面,柳飞沉谈笑间,半真半假,教无敌从了他。
无敌闻话,笑了一笑,有口难言,心内好不烦恼,思忖道――
自打侯爷听闻我是断袖,待我似有些不同了,他好好一个镇关侯,有过妻室,岂会倾心于我?
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fèng的蛋,定是我耐不住寂寞,仗着侯爷待我好,勾惹侯爷在先!
就好似大哥,也是我勾惹他在先。我须是一条有担当的汉子,害大哥断了袖,如何还要害侯爷?
我欠了侯爷的人qíng,一如大哥欠了少主的人qíng。侯爷对我有意,一如少主对大哥有意。我以前不知大哥为难。大哥说道,他并非少主的良配,狠心拒绝少主,是不愿少主泥足深陷。我只是不信。
可如今,我连大哥也抛下了,只想胡乱寻些快活,不必再患得患失,又岂是侯爷的良配?
因此望着柳飞沉,挤眉溜眼,无敌心中想到,若想脱身时,侯爷那一万两银子,是不能要了!却想个什么法子,既能教侯爷死心,又不伤了qíng面?只可恨没有采花大盗,有采花大盗来采老爷时,老爷与这采花大盗好一场。让侯爷撞见,侯爷是个识趣的人,看清了我的为人,必定不会再如此纠缠。
正盘算着,搂住士卒称兄道弟,却发觉这士卒的身量,与无名惊人地相似。
他勾惹了柳飞沉,寻思着要孟làng一场,此时做贼心虚,最怕见到无名,不由得吓了一跳。
柳飞沉虽替他证实这士卒不是无名,可他深知无名的本事,一时间心如鼓擂,没个理会处。
当夜与柳飞沉歇下,无敌辗转反侧,柳飞沉搂着他,问他如何睡不着。
无敌暗想,大哥便是来了,也定以为我投靠了侯爷,做了朝廷的走狗,不愿与我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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