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劫无名_螟蛉子【完结】(42)


夜烟岚不理会鲁琅的调侃,不温不火地对庄少功道:“义兄,车里闷,我出去透透气。”
不待鲁琅挽留,夜烟岚已跃出马车,与那些随行的壮汉一路骑马前行。
鲁琅收回目光道:“夜家小姐真是不错,虽然过于顽皮,xing子随了那玩世不恭的男宠,却能忍rǔ负重,颇有夜盟主之风。论起来,江家灭门一事,和夜家也有gān系。”
庄少功听得一惊:“怎么还和夜家有gān系,夜盟主……”
“夜盟主有一位兄长,名唤夜枭。早年落难,让一个姓穆的高手救了一命。”
庄少功莫名其妙,只觉鲁琅越说越远,却不好出言打断。
鲁琅又道:“阿佚你初涉江湖,有所不知,姓穆的原本是武林盟主,他二十年前归顺朝廷,当了大将军之后,才有了如今江湖中的乾坤盟和山岳盟。”
“鲁兄,你所讲的这位姓穆的将军,莫非……才是杀害江家人的真凶?”
“那倒不是。”
听鲁琅讲来,穆将军和夜盟主的兄长,有过一段断袖之谊,但不久便色衰爱弛,穆将军不仅娶妻纳妾,还四处寻芳猎艳,在勾栏院里,接了一个名唤杨念初的烟花女子回府。
这杨念初,为人孤高,不苟言笑,即便委身于穆将军,也只当自己不是活物。
“世上的事,就是这般奇怪!杨念初不过是一个烟花女子,哪里比得上将军府的妻妾和夜盟主的兄长?偏偏她越是冷若冰霜,反倒越令姓穆的神魂颠倒。”
庄少功心道一声惭愧,听着这与己无关的旧闻,竟神使鬼差地想起了无名――
无名可不也是为人孤高,不苟言笑,只当自己不是活物?
如此推想,他与穆将军是同病相怜,能理解穆将军为何神魂颠倒。
“彼时,姓穆的妻妾争宠,想了许多法子对付杨念初,譬如咬定她和仆役有私qíng。姓穆的听闻之后,阉了仆役,杖杀搬弄是非的小妾,愈发宠爱她。姓穆的问她,如何才能博她一笑。她道,除非以xing命换取。姓穆的就解下护体轻甲,把轻甲当做自己,让士卒万箭穿心。”
庄少功听至此处,忍不住道:“这位穆将军的作为,与烽火戏诸侯何异?常言道,溺子如杀子。他若是真心喜欢杨……杨姑娘,就该晓之以理,动之以qíng,教她如何为人,让她体会世间真味。这般娇宠,平白替她惹了许多嫉恨,岂不是害了她?”
鲁琅赞同:“这话讲的不错,杨念初除了以色侍人,样样不须经手,体会不到做人的意趣,怎能由衷开怀?当然,我等身为男子,妄自揣测她这女子的心思,有些子非鱼了。”
庄少功郑重地道:“女子也是人,那有什么难以揣测?穆将军若一心一意,想博杨姑娘一笑,就不该娶妻纳妾。陪在她身旁,与她长相厮守,才是最要紧的。”
鲁琅暗觉庄少功这番话,说来容易,做起来是何等艰难。烽火戏诸侯也只一时用心,长相厮守、qíng钟不二,却要一世用心。但委实喜欢庄少功这份不谙世事,因此也不说破:“要是杨念初能晚生二十年,遇见阿佚你,只怕早已引以为知音,乐得合不拢嘴了。”
庄少功心道,这是什么话?有些不悦,但也不痛不痒,难以发作。
鲁琅笑了笑:“杨念初没能遇见阿佚你这般的知音,却也遇见一个同样姓庄的人。”
“是谁?”庄少功恼他说话不甚庄重,勉勉qiángqiáng地接茬问。
“劫门门主,庄家家主,”鲁琅面带笑意,目光却有些凝重,“庄忌雄。”

第42章 灭门旧事

庄少功本想打探江家灭门之事,以便弄清无名和自家的恩怨。鲁琅却东拉西扯,说到一位姓穆的将军,和名唤杨念初的烟花女子的风月之事。
陈年旧闻,事不关己,他姑妄听之,没想到,竟听见了父亲庄忌雄的名讳:“阁下是指,家父和杨姑娘曾见过面?”
鲁琅道:“岂止见过面,十八年前,姓穆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令尊请到府上,想要令尊做他的入幕之宾。令尊为了保住xing命,只得留下教穆府小姐念书。”
庄少功将信将疑:“这件事,怎么从未听家父讲过?”
“令尊道貌岸然,自然不会告诉你,他和杨念初有过一段私qíng。”
庄少功听他胡说八道,诽谤自家父亲,不禁恼怒:
“阁下贵为匠门少主,岂不知口是伤人斧,舌是割心刀,君子不唱流言之理。家父与家母琴瑟和同,二十年如一日,恩爱不减,怎会恋上那姓杨的烟花女子?”
鲁琅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道自在人心。阿佚你坚信令尊的为人,听一听何妨?穆府妻妾嫉恨杨念初,故意撮合她和作客的令尊。那么一来二去,才子佳人,暗生qíng愫。”
庄少功铁青着脸,半晌才道:“阁下到底是听人造谣?流言止于智者,家父一生只爱一名女子,那便是家母,决不会辜负!”
鲁琅点头道:“的确,令尊只爱令堂。待杨念初这烟花女子,并非真心,只是想利用她逃出穆府。为此,令尊许下诺言,只要他逃出去,一定会回来接她――”
杨念初身为烟花女子,让穆将军买来玩乐,本就是身不由己。一天夜里,与庄忌雄私会,忽听他唉声叹气,问qíng由,才知他也是身不由己,让穆将军软禁在此。
同是天涯沦落人,杨念初生了怜惜之意,舍命助他逃离穆府。
临别之际,庄忌雄自表身份,说他乃是庄家少主,庄家是江湖八门之一的劫门,豢养了许多死士,待他回家秉明父亲,一定派人前来搭救她,将她迎娶进门。
杨念初道,卑身贱体,怎敢污了郎君清名?今夕一别,天人永隔。郎君若顾念旧qíng,他年来妾身坟头上一炷香,妾身此生便已无憾。
鲁琅继续道:“杨念初助令尊逃离穆府,没过多久,自知珠胎暗结。为了保住令尊血脉,不得已,与姓穆的行房,谎称怀的是穆家骨ròu。到了临盆那一日,正室来告密,讲述了她如何与令尊种下孽根,如何助令尊脱身。姓穆的将那诞下的男婴抱来验亲,也印证了其所言。他纵然宠爱杨念初,也再难以容忍,将她乱棒打死,埋在台阶下,千人踩万人踏,永世不得翻身。”
庄少功虽然不信,却也倒抽一口凉气:“那姓穆的将军,怎能随意杀人?”
“朝廷律令规定,妻妾与人jian通,杀之无罪。何况,是买来的风尘女子。”
庄少功这些年闭门读书,这一条律令,也曾在刑律的人命篇中读过,只是一时震惊,忘了这一茬。鲁琅如此言之凿凿,倒也寻不出什么破绽。
鲁琅又道:“杨念初死后,留下一个男婴,是令尊血脉。姓穆的本想杀之而后快。亏得夜盟主的兄长在府中,动了恻隐之心,劝道,‘听闻庄少主的原配,俞氏宫寒绝产,将军意yù报复,不若收养此子,待他长大成人,派他去行刺庄少主’。姓穆的依其所言,却只想羞rǔ令尊骨ròu,把他养在犬舍里,不给他取名,也不教他说话识字,让他自生自灭。那犬舍内的雌犬,正诞下幼崽,奶水充足,有余力喂养他,他才得以活命。”
庄少功原本不信,听至此处,忽然心念微动,总觉得此事虽然过于荒谬,却好像在何处听闻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竭力思索,便觉头痛难耐,不由得按住太阳xué:“如此说来,家父还有一子,是我的兄弟,如今在那穆将军府中?”
鲁琅凝望着他,缓缓道:“令堂绝产,并无子息。令尊从未纳妾,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儿子,便是杨念初为他所生的这个男婴。”
庄少功登时浑身发冷,那么,自己是由何处来,又是何人所生?
“令尊的这个儿子,与犬类作伴,断了奶之后,也只用些馊饭。姓穆的还在他颈间系上铃铛绳索。他不知自己是人,倒也不觉得如何不堪,只管吃了睡,睡了吃。”
庄少功默然听着,没来由地一阵难受,不知哪里触动了自己,眼泪已不自觉淌下。
“到了他四岁那年,姓穆的见他容貌污秽,却眉目清冷,颇似杨念初,便要把他jiāo给京城窑子的假母训教成相姑。恰逢皇帝寿辰,穆府在宝墨斋订了贺礼,让江掌柜送上门来。江掌柜登门,正撞见他让穆府老妈子领去窑子。江掌柜见他口不能言,也不会行走,心知有异,将老妈子拉至一旁问话。老妈子告以前事。江掌柜也就不进府拜会姓穆的了,重金买通老妈子和假母,瞒天过海,将他领回了江家。同时修书一封,告知蜀中匠门的鲁家主,也就是家父。书云:‘愚弟收留一小儿,乃劫门庄少主之子,想请来认亲,却不知庄少主在何处,烦劳贤兄代为联络’。”
庄少功抹尽眼泪,问道:“这位江掌柜,认识我父亲么?”
鲁琅道:“素未谋面,但令尊以书法见长,江掌柜喜好收藏字画,与他神jiāo已久,故而有此义举,还修书央家父代为联络。家父见信即回,要江掌柜切莫与令尊来往。只可惜,江掌柜太过迂腐,不听劝,另托一位江湖朋友去通报令尊,这才有了江家灭门的惨案。”
庄少功一怔:“……在下还是不明,江家收留了我父亲的骨ròu,托人去告知我父亲,这本是善举一桩,为何,会招惹灭门之祸?”
“唉,江掌柜所托的江湖朋友,并未见到令尊本人,落在了令堂的手中。令堂得知令尊在外育有一子,还想领回家来,便想到自己绝产之事,以为令尊变心,打算借机休了她。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让娘家的兄弟扮作江洋大盗,去江家闹事,bī问此子下落。”
庄少功忽想到,昔日在茶馆檐下避雨,就江家灭门一事,无名说过一番话――
“我五岁那年,令堂派人扮作江洋大盗,来我家bī问一事。未能得逞,便放火烧了我家,杀害我家上下百余xing命。彼时我身染伤寒,神志不清,让人藏在水缸内。托令堂的福,伤寒未能及时医治,从此落下病根,成了肺痨。”
他原本不知自家母亲去bī问何事,听鲁琅讲来,才知道无名隐瞒了这许多内qíng。
想罢,庄少功犹豫一阵,连蒙带猜,问鲁琅:“江家不肯jiāo出此子,家母的兄弟,也就是我的两个舅舅,杀害了江家上下百余xing命,是么?”
鲁琅目光闪动:“不错,江掌柜宁死也不肯jiāo出此子。令舅父便攫住一个女童,把她悬在火上烤。这女童是江掌柜的千金,年仅三岁,连声呼痛。有一个少年听见女童呼号,走了出来,称是令尊之子,有胎印为证。令舅父擒住那少年,扔下女童,便将江家百余人杀了个gān净。原本,那少年也要死在令舅父手里,亏得上一任病劫,奉了令尊之令,及时赶至,保住了那少年的xing命。”
庄少功喃喃地问:“那后来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