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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还看青楼小倌儿_则我【完结】(21)


想是相聚时日总是短,似在云间滑步,不知觉便去了。一个时辰后,牢房禀报时辰到了,请太子回宫养伤。
太子敛容辞去,临别时江父忽自暗中起身,正色语太子道:“太子殿下,今吾等命不久矣,也莫去管恁多虚礼了。承蒙太子不弃,老夫便做主把江夜配给太子罢。全了他今生念想罢。哎……”
太子闻言心颤,若是从前,如此幸事,他定然击节而歌,恨不能与天同庆。可如今,他能予江夜何?便连解救他们于水火亦不敢担保……他如何敢接受江父的寄予?
“太子殿下亦不必自愧,命里有时终须有,若真遇着劫难,也就罢了,莫再qiáng求,惜取今日缘罢。”江父叹道,此时刻,他却是看透了红尘生死,心境豁达了。
“龙兴,谢过丈人。”太子恭敬跪地,拜别岳父。
转首回望,江夜笑颜相对。太子殿下奔将入内,矮身拉住江夜双手,唇角勾起笑意,道:“今日有幸得丈人允诺,时日无多,仓促行事,江夜勿怪。孤请苍天在上,告列祖列宗,龙氏不肖孙龙兴,今与江家子江夜,于此天牢囹圄中,结发为夫妻。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来生再会。”
江夜脸颊驼红,羞于抬眼看父亲,只垂手回握太子手掌,低低应了一声。
“娘子。江夜小娘子,今日真是孤的小娘子了。”太子低笑,与他面庞相贴,轻轻磨蹭,似以往一般,江夜不禁心旌神摇,亦低低唤了声:“官人。”
太子心中欢喜,环住江夜,俩个不顾别个,张唇亲到一处,天雷勾不动地火,只余几许泪光下坠。
太子最终辞去。将要消失时,江夜挣扎万分,终是唤住了他,容颜惨白灿烂,问道:”太子,将来……可会忘了江夜?“
太子闻言漠然一笑,反问:“江夜希望孤记得么?”
江夜哽咽,耿耿不能言,不住点头。
“有一人,名唤江夜,chūn江花月夜之江夜,乃孤此生挚爱之人,永不世不忘之人。”太子眼中忽滑泪,抬手拭去,转身决绝离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共将笑颜话死别。
今生再不能相见,来生可如愿?

☆、第二十四章 宿命之始

国师其人,本是一方之神圣,早年因感大兴朝先祖救命之恩,留才之qíng,愿兼当大兴朝国师。终日游历,每逢大事便归宫,犹记上次归宫,亦是先皇子夺嫡之时。国师大人力保今上,使之登位,道是天命有归。
此次归宫,只为救太子xing命,令他看负这飘摇大兴王朝,延造盛世。
龙兴太子果不出他所料,请辞求见,国师笑而允应,道:“太子快快请进,老朽早已恭候多时也。”
太子自殿外走进,诧异于太清宫之简陋,全然不似宫殿,至多算得一茅屋糙庐。想是神仙皆各有癖好罢,太子心中创伤如dòng豁开,亦无暇讶异。恭敬跪拜,道:“龙兴叩谢国师使纸鹤相告,幸见江夜最后一面。事急从简,龙兴不再絮烦,想必国师大人比孤与江夜这局中人,更知往来缘由……”
窗外寒风大作,斜雨根根刺入太子身中,面目渐透水模糊,他一字一句道:“愿保全江夜一世荣德,保全江家一世门楣,孤将捐弃此生,刀山火海,再所不惜。”
国师笑斥道:“太子殿下想是太过年轻,不知生命贵重若何,竟不作他想,便要如此轻易辜负,此番不智。恕老朽不敢应承,妨害太子xing命。”
太子面色不动,只淡淡垂目,面色幽寂,道:“为君者重诺,若空口食言,以何治天下?龙兴无能,困囿于如此两难之际,心中不忍,做下如此决定,实是意外中必然……求国师应允罢。除此之外,龙兴今生已别无所求。”
太子言罢此话,便向正东叩拜,俨然已在告慰先祖,请赎罪过。
“太子殿下,老朽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说……”国师大人忽问道。
“国师大人不必忌言,龙兴已是将死之人,虽未能看破红尘,死生之界却稍至通达。如此虚礼,多余无益,国师大人请说罢。”太子寞落跪拜于地,目光空空。
国师大人一笑,道:“汝自三岁登此高位,至今已十余载,既知权柄之重要,何不领兵bī宫?若老朽未猜错,禁卫军首领与太子亦十分jiāo好。许他以利,如何肯不从?若再与老朽沟通,许老朽以新殿高名,令言皇帝不仁,置疏贪墨事件,当换新朝,拥太子登位,岂不更好?于时,江公子便可免受责难,天下之人,除却太子,便在无一人可再置喙,伤他分毫。此计太子可曾合计过?”
太子点头道:“有。”
国师抚髯长笑,恭候道:“既如此,稍作计较,天下至高之权,便唾手可得。老朽不敢自专,祈仰太子尊裁,吾等何时可行动?”
太子却仰天笑将起来,于时,两行清泪亦滴落而下,他沉沉叹道:“兴儿竟不知国师有如此演挤。此计甚妙,可若是孤来运筹,尚可更jīng细。弑君,何其困难,亦何其简单。以美人诱而杀之,吴王夫差贪西施之美而死。孤可寻一女子,妆作母后模样,设计令她勾结父皇……设鸿门宴而杀之,鸳鸯酒杯,半是□□半是清水,令父皇昭告禅位于孤……兵变与bī宫,名不正言不顺,孤何用之?”
“然,弑君易。弑父却难。”太子闭眼叹息。
国师此刻却才敛容肃色,不再顽笑,听太子沉沉叹言。
“父皇待兴儿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父皇十多年来,衷心爱护,兴儿岂能视而不见?孤爱江夜,一己之心,纵是父皇千般阻拦,亦不悔改。然,因江夜而篡位,而弑父……莫说孤誓死不从,此又置江夜于何地?是以,此孤切切不能做之事。国师不必再行刺探,龙兴无能却不昏聩,此事古难全,孤已择一,不求两全兼得。”
国师默不作声。
“便是最终,兴儿无力完复江夜诺言,江家因父皇旨意而尽诛,江夜……亦不再。兴儿亦绝不如此。该是兴儿辜负父皇二十余年养育之恩,失却江夜,自毁誓言,无言再独活于世间……恐要先父皇一步,去向huáng泉,引我江夜,携同向列祖列宗认错也……”
太子泣下数行,必死之心,坚定不移。
“太子……且暂归宫,容老朽思量片刻了好?”国师缓步走进,抚摸太子青丝,似抚慰孩童一般。
“龙兴告退,恭候国师宣召。”太子缓缓起身,扶膝移步而出。
国师撤开屏风,皇帝已老泪纵横,泪如雨下。
国师叹道:“老朽亦感太子qíng深,不忍取之xing命,今有一法,可解此困局。皇上可愿听老朽一言?”
皇帝点头应允。国师道:“老朽可作法,令沧桑竟度,人间世事尽归十六年前,永绝太子与江家子相见之途。然此事甚耗心力,需抽太子一魂一魄以作加持。”
皇帝龙目圆睁,竟有此神法?
国师又道:“抽之一魂,使之长与平民之手,绝缘于仕途高权,自由自专。抽之一魄,使之不通文墨武功,远离朝堂,不与江家子再有牵扯。待江家子出生之日,请皇上将太子与江家子jiāo予老朽,老朽自有安排。”
皇帝沉默良久,哽道:“……朕只可抚育太子,三年?”
“自当如是。”
皇帝不言,辞去国师。不多时,太清宫复又回转原样,仙音渺渺,异香飘室,鸾鹤翔飞,宛如仙境。
当日夜,皇帝摆驾东宫,一言不发,将太子看了整晚。
翌日,月兔西坠之时,皇帝登太清宫,与国师约约:“便依国师所言罢。”
国师笑别皇帝,前往东宫,与太子言:“太子殿下,老朽将如你所愿,临终之际,可还愿再见见小江夜?”
太子微漠惊喜,闻国师提及江夜,却又染淡愁,思想片刻,终是摇头道:“罢了。”
他已无法再哄骗江夜,怕他看破漏dòng。只愿他踏路huáng泉之时,江家便能获释天牢,江夜便能得御医诊治,早日复元。
“好罢。”国师笑道。
请太子拆了发冠,国师张开gān姜般五个指头,轻悬于太子头顶。口中默念符咒,太子只觉心口痛了两息,昏厥前心头尚且笑念道:“江夜,死亦不痛耶。往后莫怕。”
两股青透丝缕自脑中抽出,缠缠绕绕,国师细看之下,兀自笑叹:“老朽终是法力不足,破不得这宿世qíng缘纠葛,惟能稍许破格改命。造化弄人,十数年后,俩小子又将纠缠。咿,莫奈何!莫奈何呀!”
当日,皇帝归释江家。江家蒙冤入狱,虽时日无多,却颇受其累,由是皇赏丰厚。小江公子尤得恩惠,皇上特派宫廷岐huáng圣手,为之诊治伤处。
然,龙兴太子因感风寒,病qíng恶化而薨。皇帝大悲,命行国葬之仪,葬于西郊皇陵。
数日后,江家公子药石罔效,身亡。只江家人知,公子割腕自尽而亡,鲜血染透手中香囊。
寰宇二十二年,那一年,永夜突降,金乌不再。
大梦一场,一梦千万岁月,光yīn逆转十六年,众人睁眸,竟不知已是寰宇六年。
“哇哇哇……”江府新妇人今诞一小子,生来异香,小巧玲珑似一猫崽儿。江家上下爱之不及。
忽小厮通报皇上携太子驾到,国师亦同行在后。江父慌了神,不知缘故,忙携全家叩拜,新生小儿亦惴喜抱于怀中,思量得趣儿请皇上赐名。
皇上怀中太子见小儿乖巧,喜得同龄人,稚嫩嫩求父皇放他下地,要去与小婴儿一块儿作耍。皇上轻哄小太子,遣宫人为他扑蝶儿,转移他注意力,不允他俩个接触。
开门见山,方知今日无好运。国师言此子不吉,命不过十六,乃家门之大不幸,恐江河日下。请求代养小婴孩,以避江家之祸。
此事甚蹊跷,缘由亦牵qiáng。然国师之言,江父不敢不信,皇上之旨,江家不敢不从。一家子忍住哭,送别了小婴孩。可怜房中新妇子,方在坐糙之际,正是昏迷,却连亲生子亦未曾见上一面。
出罢城去,国师怀抱婴儿,转首对皇帝笑道:“皇上,三年已过,江夜诞生,请将太子殿下一道jiāo与老朽罢。”
龙兴太子此时三岁,安作于皇帝怀中,懵懂瞻望,不知为何父皇将他抱住,排山倒海哭个不住。不自觉亦憋了小嘴,拉扯皇帝龙袍,委屈泣道:“父皇不哭,父皇不哭……兴儿乖。”
皇帝闻言更是痛心,皇后方才仙逝不久,如今又将亲手送别爱子,将之寄予别家。试问天下,当有谁家,堪予兴儿皇家荣贵之位,可予他如自己这般拳拳深爱之心?
国师没奈何,只得以前尘往事相劝,望皇上勿因这短时别离苦,耽搁太子今生福祉。国师法力有限,需尽快将两位小人儿安置好归宿。
好容易辞了皇帝,国师一手抱江夜,一手牵龙兴,腾云驾雾,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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