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可是……可是我方才才答应了大胡子他们……明天和他们一起去写意山庄……顺便还龙吟剑给韩寒他爷爷……然后看看没了绿山庄的司徒无涯……还有他那位料峭美人……」小chūn越说越小声，头也越来越低，「我之前开了帖方子给料峭姑娘服用……就不知道她用了有无见效……我想你答应这一路都听我的……没做考虑便点头了……」
云倾脸色一白，气得一掌打在木桌之上，桌子当下应声迸裂，碎成残屑。
「你究竟有没有将我的事放在心上？」云倾气得发抖。
「当然有！」小chūn瞪大眼看着那张桌子，立即回道。
「我不这么觉得！」云倾道，「我只晓得你遇上新鲜事跑得比谁都快，见哪里热闹便往哪里钻。再者只要一张脸长得好，你到哪里都会惦记着，念念不忘。」
云倾着实又气又慌，他觉得小chūn离他离得太远，自己总是无法将他牢牢抓住。每回只要见不到小chūn，或小chūn和别人谈得高兴，他觉得这人可能会将他抛下。
「云倾，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可理喻……」最后小chūn也心烦了。
一个劲的向人低声下气绝非他的本xing，若非自己有错在先，再因重视眼前这人，他不会一再忍让。
小chūn的话，让云倾脸色更加苍白了。
云倾抿着唇，双眸笔直地注视着小chūn，一语不发地，凝视着。
「唉……」小chūn叹了口气，「我去吩咐小二提热水来让你沐浴……」
「不用。」云倾声音沙哑地低吼一声，连那件染上污渍的绸子衫也没脱，便直接上了chuáng铺，面向墙，卧chuáng而寐了。
小chūn被云倾这模样弄得心烦意乱、烦躁不堪。
一个好洁成癖，永远忍受不了自己身上有一粒沙尘的人，竟然连沐浴也不肯，还穿着脏衣入睡，这qíng形从来就未曾有过。
小chūn站在chuáng沿好一会儿，希望云倾能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然而云倾明明没睡，却还是不肯转身面对他。
累了，小chūn在桌边坐下，静静的什么话也不说，就只看着云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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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烛火熄了，厢房里伸手不见五指暗成一片，小chūn才缓慢地摸黑上了chuáng。
躺了一下子见旁边的云倾没反应，小chūn翻了峰，思付半晌，张开双臂轻轻揽住身旁的人。
云倾挣扎几下扳着小chūn的手，但即使云倾真的发狠用上力道，痛得叫人受不了，小chūn还是没放开。
片刻过后，云倾才停止挣扎，任小chūn抱了。
小chūn将云倾搂得更紧些。
云倾眼眶发红了。
「你要有什么事，千万都得跟我说。我会听的，一字一句听进心里面，再挖个dòng，好好埋起来，不会忘的。」小chūn闷声说着。
「……」云倾沉吟半晌，几度yù言又止后，才低声道，「怎么可能不会忘……」
「无论如何就是不忘。」小chūn说。
「小chūn……」
「嗯。」
「我心里头乱。」云倾说着。
「我晓得。」小chūn回着。
「每回总是遇上你的事就乱，烦得不得了。」
「是我随xing了些，以后会改的了。」
俩个人停歇了一阵，不知怎么的，云倾就是想听小chūn的声音，他开口道：「你说话，我想听你说话。」
「想听什么？」小chūn问。
「说说，倘若延迟服下解药的话，我会如何？」
「……」小chūn顿了顿，说道，「我给你的药是三个月份，三个月里每次毒 发前服下，那药便能化解一部份的毒，但若一经延迟，余毒反噬窜流四肢百骸心脉大xué，从此回天乏术。」
「就连你也没法子解？」云倾问。
「有，」小chūn道，「药人心窍血。」
云倾忽地一震。
「毒手谪仙这名号不是假的，这毒就是难，师兄才会用在你身上。」小chūn将脸颊贴在云倾背上，安抚般地轻声说，「不过没事的，只要你照我的话，每日服下解药，这三个月很快便会过去，到时候，便不用受制于这月半弯了。」
「若我延迟了……」
「那我就陪你。」
「陪我什么？」云倾大骇。
「陪你一起死。」小chūn笑道。
「不许！」云倾低吼。
「不让我陪你，那你留我一人做什么？叫我去陪师兄吗？」小chūn调笑问道。
「你敢！」云倾咬牙切齿道。
「唉，说笑罢了何必当真！更何况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心里就你一个而已……」小chūn柔声说道。
「……」听着小chūn肺腑之言，云倾胸口一紧，顿了顿之后，佯装漠不在乎地冷哼了声，「花言巧语……」
「天地良心、可昭日月啊！」小chūn笑道。
第四章
云倾入睡后，小chūn轻手轻脚下了chuáng，到邻间兰罄的房中想看看兰罄如何了。然而，房里如今却是空无一人，兰罄不知跑哪儿去了。
他找了许久，最后在屋脊上找着了这个人。
冬末了，或许初chūn便要来，但夜里的风还是凛冽刮人，chuī得衣衫振振作响。
兰罄坐在屋脊之 上，摇晃着手中一壶酒，四溢的酒香淡淡充斥在风里小chūn闻了都觉得有点醺。
小chūn走到兰罄身边坐下，只手撑颚，看着远方要掉不掉的月亮，月亮掉了以后，旭日便会升起，而后又是一日来临了。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坐到我身边，你不怕？」兰罄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甜腻，单单是说这话，苏磁的嗓音便是让人心神dàng漾。
「怕，怕得要死。」小chūn目光直视着远方，「认识你多久，就怕你多久。」
小chūn这么回答，接下来顿着的，却是兰罄了。
兰罄幽幽地说：「怕我还敢对我下那种药？真以为我醒来之后会放过你？」
「师兄应该晓得我是为了你好。」小chūn喃喃地说，声音有}上。
「怎么不是为了你的云倾好？」兰罄笑。
「一半为你，一半为他。」
「这可奇了，我和他在你心里怎是相同份量？」
小chūn只是淡淡地道：「你这一路叫我小常，我也喊过你几声哥哥。我心里早把你当亲人看待，你不也一样？」
「谁说我同你一样？！」兰罄脸上的悠适退去，露出yīn狠神qíng。
「师兄你打哪时开始恢复的？」小chūn转开话锋，不想和兰罄正面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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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罄嘴角一勾，露出了笑：「你让那只死蝙蝠压往我身上开始，突然间脑海里就这么窜过几个画面，想起那狗皇帝，意识便清明了起来。说起来，还得谢谢飞天蝙蝠，若不是他，如今我可能还是那个神智丧失的石头。」
「可师兄你当石头的时候，开心许多啊……」小chūn说。
兰罄忽而一手用力掐住小chūn的脖子，慢慢地使力缩紧：「我并没有开心，抛掉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并不能使我开心。」
「咳……咳……」小chūn抓着兰罄的手，想将其扳开，但化功散早已完全失了药效，兰罄的功力比他高上层，他就算拼到死，也没办法打得赢兰罄。
虽然如此，但小chūn还是想说：「自欺欺人是师兄最大的本事……咳……满山遍野跟你跑的时候……你明明就像个小孩玩得高兴……抓鱼抓猪……咳……还抓熊……那些你都忘了吗……还有……这些天虽然嘴里喊着不喜欢谁来着……但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就又大又亮……还……发起光来……我又不是瞎子……就算是瞎子……也都感觉得到……」
兰罄沉吟半晌，松开了对小chūn的桎梏。他收回手，默默的凝视着悬月。
「咳咳咳咳咳……」小chūn涨红着脸，剧烈咳嗽着。
「他看着你的时候，也是一样。」兰罄如是说。
小chūn摸着脖子歪头看着他家师兄，这时说这样的话，师兄莫非是在吃醋？
「其实……咳……老皇帝死了，单月儿也死了，该死的人都死光死彻底了，云倾是无辜的，师兄难道就不能与他讲和？」小chūn顿了顿，说，「只要师兄肯点头，我便去说服云倾。他在你病 着的这几日和你相处咫尺也未曾伤你，说不定你们真能言归于好……」
「傻子。」兰罄笑了，笑得妩媚，笑的诱人。他撩起小chūn垂落的一缕乌发玩着，轻声说，「我和他之间争了那么久，早不止恩怨qíng仇那么简单，而是还有武林、还有天下。所以你那些，根本就是空想。」
「师兄还想称霸武林、得到天下？」小chūn打了个呵欠，不知那有什么吸引人的。
「仇要报，天下也要得。」兰罄说。
「别了吧，师兄，武林那么大、天下那么大，你这样得和人打到什么时候？」小chūn光想便替他家师兄得累。
「就快了。」兰罄笑着说。
「和我回了神仙谷，跟着叫师父帮你挑个好姑娘，娶了以后生几个胖娃娃，从此退隐江湖过闲云野鹤的平淡生活，不成吗？」小chūn苦着脸朝兰罄笑了回去。
小chūn晓得兰罄「就快了」这三字的意思，越快，不啻是说死在他手上的人会越多。到时武林一片腥风血雨，又该是多少人生死别离家破人亡？
「成。」兰罄答道。
他从怀间掏出一把锋利匕首扔到小chūn怀里，「你拿着这把匕首，看是要自尽在我面前，或者回房杀了东方，两个条件让你选，别说师兄不疼你，只要你肯选，我二话不说立刻跟你回去。」
活像此物方从炼炉里烧出来一样，烫得小chūn七手八脚地拿也拿不稳。最后一个不小心，匕首由他怀里翻了出去，从屋顶上掉落地面。
「啊……」小chūn尴尬地看着兰罄，「匕首没了，选别的成不成？」
「也不是不成。」兰罄顺着小chūn纠结的发丝，轻笑道。
「嗯？」小chūn眨着大眼等待兰罄的答案。
「舍了东方，到我身边来如何？」
兰罄用力一扯小chūn的乌发，小chūn疼得叫了声，顺势被兰罄拉了过去，兰罄扣住小chūn双腕将小chūn压制在屋脊之上，俩从亲昵地贴着，鼻尖几首就要碰着鼻尖，吐出的气息喷在彼此脸上，胸膛靠着胸膛，呼 气时随着对方起伏着。
「师……师兄……」小chūn僵着，舌头打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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