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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慕很忧愁_封刀【完结】(5)


楠木有价,qíng义无价。
先是割袍断义,再是送还信物,薛慕心里嘀咕着,苏帷这样,不像是闹闹别扭而已,倒像真心求个了了断。
苏帷冷冷看了毕常一眼,转身就走。毕常急了,拉住他衣袖道, “我不要和你别过,苏帷你不要走,你陪陪我,你不要走……”
苏帷毫不动容,“我凭什么要陪你?”
“你不要走,我喜欢你啊。”
苏帷冷哼一声,“自欺欺人!”
“我向来所为难道不足以表明我的心意么?!”毕常苦笑道。
“你这个向来所为也包括无灵谷那次……”
毕常打断苏帷,握住他手道:“莫提前事了,你不要走,往后你我好好在一处,日子久了你总能知道我的心的。”
苏帷冷笑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让我知道?”见毕常要开口,一挥手打断道:“不必多言,你的心我不想要,你那喜欢我也不稀罕,你爱找谁陪找谁陪,只是那个人定然不会是我苏帷。”
说着就要扯出衣袖,毕常攥着不放。
苏帷道:“莫不是还要毁我一件衣裳?”
毕常一愣,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慢慢松了手。
苏帷整了整衣衫,大步流星往外走,半途似是想起什么,拿折扇一敲额头,回转身来,指了指桌上的抽绳绸缎袋子,“这里有些金银财帛,令兄托我捎给你。让我帮他带几句话,你不愿留在长平,不愿入朝为官,他也不留你。也不求你光耀门楣,但望你寻个体己的姑娘,过点清平喜乐的日子,qíngqíng爱爱都是虚妄,好好过日子是正经的。你还年轻,胡思乱想正常,年纪大点就清醒了。有空也多回去看看,那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苏帷这话说得平淡,但毕常却越听脸色越白。
薛慕心道,怕是兄长知晓了他俩的事qíng,不甚赞同,所以才让他找个姑娘,不要胡思乱思想。毕常不愿留在长平,恐怕是不愿娶妻又不好违逆兄长,只得远游。苏帷毕常间许是有什么误会,故而要和他了断。毕常离开了兄长,苏帷又和他闹分手,所以近日才如此失魂落魄。
薛慕深觉自己的推论十分合理,正考虑要不要进去帮俩人缓和下气氛,留苏帷用个饭,等两人都冷静下来,再看能否谈出个好结果。毕常远道而来拜访他,他也该尽下地主之谊,帮他一把。
正思虑间,突然门内传来苏帷淡淡的声音,“薛兄在门外等候多时,再下去恐怕壶冷杯凉了,不如进来让在下喝口热茶。”
听人壁角还被逮了个现行,薛慕颇为尴尬,咳嗽一声,推门而入,讪讪道:“见二位商谈要事,不知该不该打扰,故而门外踌躇了片刻,实在抱歉,抱歉。”
苏帷摇着折扇,“不过是些jī毛蒜皮的小事罢了,平白污了薛兄耳目。占了贵宝地扯皮,该抱歉的当是在下。我即刻便走,多有叨扰,还望容谅。”
刚见识了苏公子犀利的一面,薛慕心知传言却也并非空xué来风,苏帷对他虽是客气有礼,但观他方才的言谈,也知他确是个高傲激烈的人。想来是和薛慕不甚熟稔,故而彬彬有礼。但对亲近友人如毕常者,态度却也真xing真qíng,锋利如刀。
薛慕瞧了瞧毕常发白的脸色,心里叹了口气,想着帮他一把,于是笑笑地看着苏帷,“苏公子不如留下来用个午饭。”
苏公子却不领qíng,拿着折扇对他一拱手,“薛兄盛qíng苏某心领了,只是在下尚有未尽的事宜,不便耽搁。薛兄,毕兄,就此别过。”言毕也不待他俩回应,转身大步流星出了院门,留了个潇洒决绝的背影。
薛慕无奈地看了看毕常,有心宽慰几句,却又知这样的宽慰无甚意义。
毕常对他苦笑了下,将笔筒拿在手中摩挲着。
薛慕忍了忍没忍住,问道:“毕常你可是与苏兄有什么误会?”
毕常一脸苦涩,“也不是什么误会。只是感qíng一事,越扯越扯不清楚。俩人要在一块儿,总得有点糊涂劲儿,哪里分得了那么清楚。苏帷他就是太分明了,容不得一点沙子。罢了,也是我没这个福分。”末了将笔筒小心翼翼放入柜中,“薛慕,我如今无处可去,在你这里多叨扰段日子,你看……”
薛慕忙说,“你说的哪里话,我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住下还能帮我添点人气。想住多久住多久,住个十年八年也没问题。”
多年后薛慕回忆起此刻,是真想抽自己个嘴巴。话不能乱说,话不能乱说,一不小心就一语成谶了。


☆、五

苏帷离去之后,毕常消沉了月余,薛慕见他成天不是木木呆呆就是长吁短叹,心道得给他找点寄托,便介绍他去城中私塾做先生,教些垂髫小童识文断字。
薛慕死马当活马医,毕常无可无不可,于是私塾中便多了位一脸生无可恋的先生。有孩童父母听闻先生是状元兄弟,携了jī鸭苞米拜访,望他多多照拂自家不成器的小狗子。传言中毕翰林相貌堂堂,这状元之弟弟想必也是不弱。可进了私塾,见堂下小童兀自玩闹不休,上首坐着一位青衫青年,模样倒是端正,就是一脸恹恹,盯着个笔筒出神,看着jīng气神不是很足的样子。于是家长为了给自家小狗子长脸,特意准备的那句文绉绉的“先生一表人才,文采非凡,久仰久仰!”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薛慕从院长那里听了点风声,便应邀亲自到私塾瞧了一瞧。
只见毕常坐在书案旁,一手书本,一手笔筒。对着笔筒幽幽道:“此qíng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座下童子们也学着先生的样子,一手书本一手笔筒,咧着缺牙的嘴,对着笔筒摇头晃脑道:“此qíng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薛慕顿觉惨不忍睹。
回头在城中酒楼请院长吃了一席,又送了些礼,让他多担待些。
薛慕本想寻个空闲和毕常促膝长谈一回,可局里镖师押镖前夜中了风,他便临时顶上,和毕常招呼了声便走了。这趟镖走的是长线,押了小仨月,回来时已是深秋。
毕常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替他接风,薛慕见他言语带笑,jīng神颇佳,想是过了qíng伤那股劲儿,缓过来了。薛慕替他高兴,两人月下樽酒,你来我往,喝了两大坛,薛慕向来是大口喝酒大口吃ròu,毕常又换着花样儿劝他,杯子一空立刻给他满上,那两坛酒大半进了他肚子,薛慕醉得厉害,喝到最后便不省人事了。
第二日日上中天才醒来,宿醉后头一抽一抽地疼,薛慕揉着额角,见在自己榻上,想是毕常把他送回屋的。
掀被下chuáng,身后传来男声,薛慕回头一看,毕常躺在里侧,笑笑地看着他,“不多睡会儿么?”
薛慕头皮立时便炸了。
他敷衍两句便去了茅房,周身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合适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可从那以后,毕常就不大对劲儿了。
清早一起身,毕常就给他端茶漱口送水洗脸,奉上热腾腾的早餐,而后笑眯眯地看着他,咬一口馒头看他一眼,再咬一口馒头,再看他一眼。
薛慕被看得毛毛的,囫囵对付了点便躲到镖局值勤。
晚上踏月而归,毕常笑眯眯给他送了浴桶热水,接了他脱下的外袍挂在架子上,而后好整以暇站在桶边,要给他搓背。
薛慕炸着头皮赶人,毕常颇不qíng愿,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回了几次头。
薛慕心说你也不怕扭了脖子。
此后薛慕就跟在镖局里头生了根一样,每天天不亮出门,月至中天才回去,以值勤为名,行躲避之实。
最后还把以前住的小房间打扫了出来,放了些枕头被褥,gān脆不回家了。总镖头被他勤恳敬业的jīng神所感动,给他加了月银,拍着他肩膀夸他前途不可限量,薛慕嘿嘿笑着,听得颇为心虚。
毕常见薛慕总不归家,直接杀到了镖局。
毕常给他做了小蘑菇炖jī,拿小砂锅装着,火候挺足,滴滴香浓。薛慕委婉地表示镖局里伙食甚佳,不需外送。毕常也不生气,笑笑地给他盛了一碗。伸手不打笑脸人,薛慕硬着头皮喝了两口,也没尝出什么味儿。
薛慕不回家,毕常也不催他,只是见天地往镖局里跑,天寒了给他送被子袍服,饭点儿给他送热腾腾的酒菜。薛慕心里有事,琼浆玉液也咽不下,都便宜了一同值勤的镖师,那镖师夸毕常比自家婆娘贤惠,开玩笑让薛慕娶了他,毕常听得笑眯了眼,于是薛慕更加食不下咽了。
一日薛慕正在镖局小房间里打盹摸鱼,一同值勤的镖师探头笑嘻嘻地喊道:“薛慕,你媳妇儿来了。”
薛慕一头黑线,黑线没多久,毕常拿着个包袱走了进来。
进门坐下,将包袱推到他面前,让他打开。薛慕炸着头皮打开了包袱皮,里面金光灿灿闪瞎了他的眼。
八根金条叠成个塔形,薛慕瞧瞧金条,再瞧瞧毕常,瞧瞧毕常,又瞧瞧金条,最后目光停留在毕常脸上,抽着嘴角瞪着他,兄弟你怎么个意思?
毕常将金条往薛慕面前推了推,眼巴巴看着他,薛慕被看得发毛,咳了下,问道:“毕兄这是要委托在下押镖?”
毕常大摇其头,又将金条往薛慕推了推,“叫我阿常。”
薛慕:“……”
毕常:“我见你成日在镖局里值勤,想是家里多了我,花销便多了,才如此辛劳。这是上次……给我送来的,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你便拿去应付下日常花销吧。”
薛慕打着哈哈推拒,毕常和他推了几个来回,见他一脸坚决,便不再勉qiáng。只是再往后便来得更勤了,镖局里的门房镖师一见他来便对薛慕挤眉弄眼,桀桀怪笑。薛慕被笑得头皮发麻,成日一脸生无可恋,倒像足了毕常刚来那几日。
薛慕不是不知道毕常的意思。
虽说他早早地打定了孤独终老的主意,但私心里其实也希望有幸得遇个真心人的。只是这人是毕常吧,就总有那么点膈应。毕常心里藏着苏帷,这事儿他知道,毕常也知道他知道,但他装着不知道,毕常也就装着不知道他知道。
毕常虽然不再成天恹恹不乐长吁短叹,但那笔筒他还好好地收在柜子里,时不常地拿出来看两眼,看着那笔筒时,他就不是那个言语带笑的毕常了,那眼里像是空空如也,又像是装着一整片海。
虽然毕常都是背着薛慕在追忆,但这种时刻的他实在是太投入了,像是入了个梦,泰山崩于前都崩不醒他。
于是薛慕凑巧就看到了几次。
毕常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那笔筒,也没哭,也没露出悲戚的神qíng,但薛慕瞧着就觉得鼻头泛酸,像是也被他的qíng绪感染了,相思相望不相亲,曾经沧海难为水,实在令人唏嘘。
于是薛慕就更不能接受他了。
毕常这qíng深刻骨的形容,薛慕觉着他有生之年是没可能放下过往了。薛慕向往的是一生一代一双人,若是他接受了毕常,那这一双人中便长长久久地隔了个苏帷,弄得跟一家三口似的,换谁不膈应。薛慕觉得毕常xing格好,样貌也不错,知qíng识趣知冷知热,挺讨他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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