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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_陈小菜【完结】(14)


案qíng十分简单,这天傅临意带着新买的雪láng犬到纳福街溜达,恰巧遇上来城里卖狐皮的猎户张阿牛,张阿牛所携的huáng毛猎犬与雪láng犬相争互咬,双双毙命。
傅临意的雪láng犬千金购得,素来跋扈惯了,又听说贺敏之正在审南疆大案,好奇之下,扯着张阿牛就来大理寺告状。
张阿牛从未见过这等阵势,上了堂只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贺敏之笑道:“我倒想起个故事,有大户养鹤,给鹤戴了牌子作为标记,可惜一日却被邻家的狗咬死,大户告到官府,要求狗主抵罪,官批曰:鹤虽戴牌,犬不识字;禽shòu相争,何与人事?”
傅临意陪笑道:“这就是了,本王即刻撤告,狗死了也就死了,与人无关。”
贺敏之微笑:“王爷英明,两犬相争,的确不关人事。”话锋一转:“只是这个案子,却不能这么糙糙了之,故事是故事,真这般审案,就是不合法令了。”
傅临意张着嘴,心里七上八下。
只听贺敏之说道:“禽shòu相争,也要看鹤是在哪里被狗咬死的,若是邻家狗擅入大户家,邻家则要赔偿认罚,若是大户鹤擅入邻家,大户家鹤虽死,却也要认罚,若是当街遇上……就要看当时法令。”
“譬如王爷此案,靖丰府尹早有城令,纳福街繁华,禁私纵牲畜入街,所以两犬虽死,王爷与张阿牛,却还需认罚。”
傅临意苦着脸道:“贺大人,看在本王亲自登门送琴的份上,千万莫要打我……”
贺敏之冷冷道:“王爷这是要挟本官?”
傅临意立即闭嘴。
“张阿牛,你知这条城令吗?”
“小人不知。”
“王爷,您知道吗?”
“似乎听说过那么一次两次……”
贺敏之判道:“张阿牛带犬上街,罚钱一百文,十一王爷明知故犯,罪加一等,罚钱二百文。两位可服?”
两人均是大喜过望,尤其傅临意,原本满以为要尝到大理寺的板子。
需知这些年靖丰新任官员,若想得个“不事权贵”的清名,拿他做文章最是寻常方便,文帝也从不护短。谁知贺敏之只是罚区区二百文,傅临意登时喜上眉梢,只觉得这个贺大人千般万般的好。
当下掏出一锭银子,足足五两:“我多罚些。”
两件案子审完,日已西沉,众人从巳时直坐到申时,只喝了几杯清茶,均疲累不堪,纷纷告辞回府。
贺敏之却吩咐张阿牛在殿外侯着,自行取出二百文钱,同张阿牛那一百文一起入了公,收拾了出殿,递给他傅临意那一锭银子,温言道:“打猎不易,此次死了猎犬,这些钱拿去重新买一条,好好过日子吧。”
说罢转身慢慢走了。
傅临意静立在殿外墙边,看到这一幕,不禁微笑,眼神温暖沉静。
突的脸上微凉,抬头看天,只见雨点夹着零散的雪花飘落。
忙追着唤住贺敏之:“你就这么走回去?”
贺敏之奇道:“回家也不甚远,过两条街就是了,坐轿子岂不是还要请轿夫,费那钱gān什么?”
傅临意跌足叹道:“贺大人哪!您还当真是个钱痨,朝廷给你每月十两银难不成你一分都不舍得花?”
拉着他站到殿檐下避雨,挥手让自己的轿子过来:“幸亏本王坐的是八人大轿,这就送你回去吧。”
贺敏之笑得像一只优雅的狐狸:“谢过王爷。不过敢问王爷,您今天来大理寺,当真只是为了告区区张阿牛?”
傅临意摸了摸鼻子,深知瞒不过他,直言道:“其实是受人之托,老十四不放心你,特意嘱咐我打听着这件案子。刚好遇上张阿牛,我就gān脆上堂打听清楚,岂不是好?”
贺敏之怔了怔:“檀轻尘?”
“是啊,老十四跟你投缘得很,这么些年,我从未见过他这般花心思对一个人。”
说话间暖轿已经过来,两人上轿,傅临意吩咐先送贺敏之回明镜胡同的宅子。
外面风雨渐大,轿内却温暖舒适。
贺敏之这一个月来全心思扑在南疆大案上,今日又整整审了一天,粒米未进,jīng疲力竭之下,倦意上涌,双眼微饧,支不住脑袋,一下下轻磕在轿壁。
傅临意感到好笑,却不由自主的伸手出去垫着他的脑袋,想了想,gān脆揽过肩半搂着让他睡得舒服些。
这样迷迷糊糊的贺敏之,有些脆弱,有些稚气,让人只想去疼惜去呵护,不忍加诸一丝一毫的伤害。
次日两名监察御史均上了折子,其一赞贺敏之少而敏直,细察秋毫,谋定后动,杀伐决断,法礼兼顾,刚柔并重,实是治国良才。
另一却言贺敏之虽果决明断,定了南疆大案,手段却颇嫌残酷诡诈,失了宽和仁厚的风范。
文帝问于方喻正,礼部尚书只说了九个字:天下刑官,无出其右者。
三个月后,文帝下旨,擢升贺敏之为大理寺从四品右丞。
品级虽不高,升迁速度却是难得的快,更兼文帝嘉许,一时贺敏之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来访官吏川流不息,贺敏之大是厌烦,每日依旧勤勤恳恳到大理寺阅理卷宗、复核查勘,陪审现案。
回家即闭门谢客,唯一有所往来的却是十一王爷傅临意。
至于那些金叶子和银票,淑华夫人和魏府自然不会再问他要回,更不敢主动提及,贺敏之也就却之不恭,假装从未见过,尽数悄悄藏在了家里。
同科状元龚临尚在礼部任六品主事,年轻气盛,想着自己出身名门,贺敏之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寒家子弟,一次同僚聚会大醉之下忍不住讥笑道:“贺大人贪财傲慢,十一王爷好色惫懒,原本就该格外投缘。”
官场上的话自然传得比风都快,贺敏之听了这话,一笑置之,笔下朱圈划得一丝不颤,圆润顺畅。
文帝听说了此事,一次趁他进宫时问及,贺敏之却若无其事,只笑道:“我不在乎这些。”
文帝见他喜怒自抑得极深,念及他的身世,心中明白,却不免有些唏嘘心疼,想了想:“敏之今年十八了,我替你定一门亲事可好?”
“方尚书家的千金,与你年岁相仿,家学渊源,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原本太子想娶了当侧妃,我看你尚未定亲,不如就给了你罢。”
贺敏之一惊,一口杏仁苏直喷了出来,忙道:“我不要。”
文帝瞪着他:“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你不要?方开谢名门闺秀,你区区四品右丞只怕未必入得了方尚书的眼!”
贺敏之苦笑道:“那最好了,我也不想耽误了方小姐……”
文帝笑道:“怎会耽误?方开谢自是名门艳质,咱们敏之却也不逊色于任何一位王孙公子,你现在不愿,那就等些日子再说罢。”
这些时日以来,贺敏之在文帝面前越发随意自如,文帝欢喜之余,竟想起“天伦之乐”这个词来,帝王之家,父子夫妻qíng分本就淡薄亦或复杂,只跟贺敏之谈谈说说时,才觉得说不出的轻松自在,温qíng脉脉。
这天贺敏之正在家中把聂十三的书信取出一封封细看整理,聂十三游历已有一年,书信攒了近二十封,贺敏之看着笑着,遥想着聂十三仗剑江湖的气势,不禁悠然神往。
突然院门被重重推开,傅临意直闯了进来,哀叫道:“贺敏之啊……你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贺敏之忙收好书信,蹙眉道:“又怎么了?十一王爷有冤qíng不妨到大理寺去喊。”
傅临意一把握住他的手,几乎要哭出来,摇头道:“这个冤枉喊不得……”神色紧张:“你是不是要娶方开谢?”
贺敏之甩开他的手,嘻嘻笑道:“怎么?你这么紧张方小姐,莫非对她心存不轨?”
傅临意苦着脸:“可不是?我至今未娶正妃,就是一心想要她,偏偏皇兄心里眼里都没有我,原本说要把她给了太子,现在又说要给你,可怜我cao碎了一颗心,有冤无处诉……”
说着又扑到贺敏之身上哀哀痛哭。
贺敏之挣脱不开,冷笑道:“你最好赶紧放开我。”
傅临意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邪笑道:“为什么?”
贺敏之叹了口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不会娶方开谢。”
“因为我喜欢男人。”
“所以你再抱着我我就要对你不轨了。”
傅临意立即松手,却喜上眉梢:“你当真不会娶方开谢?”
贺敏之懒得看他,只点头。
傅临意笑道:“那就好了!方开谢嫁不得你,只能慢慢等着,等到嫁不出去时,我便可以趁虚而入。”自赞道:“此计大妙!”
又道:“我过几天要去江南转转,顺道去临州见老十四,你有什么话或者什么物事要捎给他只管jiāo给我。”

第十四章

贺敏之静静想了半天,道:“没什么要捎给他的。”
十数天后,傅临意在临襄王府说到方开谢这段,檀轻尘笑道:“皇兄为了贺敏之,竟不惜逆太子的意,可见对他宠信至深。”
手指轻敲桌面,若有所思:“这倒是好得很……”
傅临意叹道:“原来敏之竟喜欢男人,真是令天下女儿家寒心。”
檀轻尘却笑道:“真巧。”
傅临意大惊失色:“巧什么?难不成你也喜欢男人?”
檀轻尘风神都雅,眼神里却透着掠夺攫取的狂热,淡淡道:“我说不上喜欢男人,只是喜欢他。”
“纭钡囊簧却是傅临意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地上。
数月后,傅临意回到靖丰,风尘仆仆直奔大理寺,一脸贼态兮兮的笑,把一串粒粒圆润玛瑙也似的南国红豆塞到贺敏之手里,在他耳边低声道:“老十四托我送给你的!”
说完撒腿就要跑。
贺敏之看清手中物,笑了笑,令寺卒捉住了傅临意,将一把红豆尽数摔在他脸上,即刻撵出了大理寺。
不日坊间便有风传:十一王爷红豆示爱,大理寺丞铁面无qíng。
傅临意气得跳脚之余,不提防文帝获悉此事,专门让徐延私下过府训斥一番,曰身为亲王,举止不端,竟猥亵骚扰朝廷重臣,禁足一个月。
又让徐延赏了贺敏之一百两银子,曰刚正不阿,不事权贵,保全了朝廷的脸面体面云云,当赏。
红豆一案,檀轻尘传了qíng,达了意,贺敏之得了钱,谢了赏,傅临意丢了脸,挨了一顿好骂。正所谓各得其所,三不相关。
得失之间,檀贺二人都十分淡定自若,只傅临意,在府中扎小人不说,还暗暗在肚子里咬牙切齿,发誓再不招惹这两只狐狸,并且捂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吃亏的总是他十一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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