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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劈棺_陈小菜【完结】(24)


傅临意立刻闭上眼睛装死。
贺敏之大笑。
正月十四,深夜,临州府重狱。
轻巧如燕的人影在重重狱门间活动自如,轻易的避开狱卒,柔若无骨的挤进关押檀轻尘的监牢中,单膝下跪:“王爷。”
檀轻尘微笑:“辛苦。可都顺利?”
“很顺利,六部内宫都在王爷计划之中,民间也安cha了人。贺敏之明日便到。”
檀轻尘低声道:“来这么快?”
又问道:“没有当真伤到他吧?”
那人答道:“属下问了,毫发未伤。”
檀轻尘轻吁一口气,吩咐道:“贺敏之jīng细,又有聂十三在,你即刻回靖丰,切莫再出现。”
看着人影鬼魅般消失,檀轻尘靠着灰色肮脏的石墙坐着,轻轻笑着念道:“贺敏之,敏之……你果真来了……”
三年前措不及手的深陷,现如今忍耐许久的热望,尽付唇舌间深qíng绻绻的“敏之”二字。
轻吐出的声音,真切而温柔,有宫音的浑厚,亦有角音的和润,入耳即是曲。
月色映入铁牢,檀轻尘伸手把玩,如玉的肌肤上月痕缓缓流动,嘴角一抹摸不透的笑意。
正月十五一早,临州知府莫太微亲自在府外恭迎十一王爷傅临意、大理寺丞贺敏之一行人等。
太子却在莫府高卧未起。
晚娘冷面,刑官铁面。
莫太微见到贺敏之,心中却道此言差矣。
贺敏之一眼扫过,眼神似极了二月如剪的chūn风。
莫知府也是提过慈恩塔,吃过琼林宴的才子,见了这般人物风神,登时觉得年少时候囊萤映雪读的那些晚唐诗词全都鲜活了起来。
只听傅临意笑道:“莫大人见到本王,可是欢喜得怔住了?本王可一直念着大人府上的敬亭绿雪和胭脂鹅脯呢。”
当下一行人立即相见欢,行礼不迭,“久仰”满耳。
聂十三静立一旁,面容平静,手背却有青筋淡淡浮出。
贺敏之一眼瞥见,忙笑道:“有劳莫大人亲迎,下官先行去驿馆收拾妥当,再与大人畅谈。”
傅临意也不住莫府,与贺敏之、聂十三等同住到了临州驿馆。
放置好行李,贺敏之柔声道:“十三,我陪你去祭一下伯父伯母可好?”
聂十三点头,冷冷道:“尸骨我也找不着了,就在乱葬岗随便祭一祭就好。”又道:“莫太微不是当年的临州知府。”
贺敏之沉吟片刻:“当年临州知府王辞君因官声清明,已调任户部右侍郎。”
拉着他的手,直言道:“你想报仇,我也拦不住你,但王大人掌江南诸州赋税,勤恳为民,是个难得的好官。”
“江湖虽远离朝堂,却也自古有大侠。侠之大者,仁者胸怀,傲骨铮铮,不济沧海济苍生,小事不拘,却能分晓大是大非。十三,你可明白?”
聂十三沉默良久,道:“你说的话,我会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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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有人问到谋反谋大逆谋逆的区别,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粗略的翻过唐律,说一下所谓的“十恶不赦”与大家jiāo流一下,里面提到谋反和谋大逆:谋反:谓谋危社稷,指谋害皇帝危害国家的行为;
谋大逆:指图谋破坏国家宗庙、皇帝陵寝以及宫殿的行为;谋判:谓背国从伪,指背叛本朝、投奔敌国的行为;
恶逆:指殴打或谋杀祖父母、父母等尊亲属的行为。
不道:指杀一家非死罪三人及肢解人的行为。
大不敬:指盗窃皇帝祭祀物品或皇帝御用物、伪造或盗窃皇帝印玺、调节器配御药误违原方、御膳误犯食禁,以及指斥皇帝、无人臣之礼等损害皇帝尊严的行为。
不孝:指控告祖父母、父母,未经祖父母、父母同意私立门户、分异财产,对祖父母、父母供养缺,为父母尊长服丧不如礼等不孝行为;不睦:指谋杀或控告丈夫大功以上尊长等行为;
不义:指杀本管上司、受业师及夫丧违礼的行为;
内乱:指jian小功以上亲属等乱伦行为。
五刑之中,十恶尤切,亏损名教,毁裂冠冕,特标篇首,以为明诫。
唐律中“十恶”制度所规定的犯罪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为侵犯皇权与特权的犯罪,一为违反伦理纲常的犯罪。唐律将这些犯罪集中规定在名例律之首,并在分则各篇中对这些犯罪相应了最严厉的刑罚,而且,唐律规定凡犯十恶者,不适用八议等规定,且为常赦所不原,此即俗语所谓“十恶不赦”的渊源。这些特别规定充分体现了唐律的本质重点在于维护皇权、特权、传统的伦理纲常及伦理关系。
――以上,引自《唐律疏议》和《中国法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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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即使14创立青辰教,刺杀太子,罪名也不会是谋大逆,算是谋逆。后文中也用过谋刺这个词――因为本人非法律专业,又兼资料查阅很少,所以很可能在古代法律方面出错,敬请各位见谅,若指出问题,在下鞠躬道谢!
谢谢各位!

第二十二章

两人买了香烛纸钱去了城郊乱葬岗。
寒风瑟瑟,乱葬岗荒糙中有白骨累累零乱,间或几领破糙席半露在外。
聂十三冲当年江府所在的方向跪倒磕了三个头,直起腰,白衣猎猎。
五岁离家学武,与父母所处之日甚短,但那份天伦之qíng,却在十数年的午夜梦回中历历在目。
白鹿山高寒,每年刚入冬,家里就会送上新絮的厚丝棉被,连袜子都是掺了毛织成。白雪皑皑中,师兄们都冻得手脚冰凉,自己的脚却热得直出汗,母亲犹派人来问冷不冷,当时只觉得父母好笑,殊不知几年后,却是自己被生离死别冷冷嘲笑。
贺敏之在他身边跪下,道:“伯父伯母,江慎言已经长大,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二老放心。”
聂十三侧过头,所幸此生还有贺敏之。
一阵风chuī过,却看到他单薄的身子似乎要随风散去一般,聂十三害怕之极,目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恐惧之色:“十五,你千万不要死。”
贺敏之心中酸楚,几乎要哭出声来,勉qiáng笑道:“我不死,我好好的活到一百岁,始终陪着你。”
聂十三似放下一颗心,轻轻搂过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安静的呼吸。
正月十五的月色华美璀璨,莫太微设宴款待众人。
莫太微知qíng拾趣,深谙官场上花花轿子人抬人那一套,此番靖丰来人中,有王爷、有天子宠臣,还有个摸不透的大理寺护卫,他一个都不怠慢,言语妥帖,举止得当。
莫府园林以水为主,池中堆山,环池布置堂、榭、亭、轩,廊桥曲径,小巧jīng雅,这一席就设在府中归园田轩,有腊梅的幽香缕缕不绝,萦绕满园。
贺敏之刚走进月dòng门,正巧就碰上太子傅少阳。
傅少阳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鄙夷,冷笑道:“父皇还真是糊涂了,不信自己的儿子,倒让你来复审这桩案子。贺大人,你到底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住了父皇?”
贺敏之垂下眼睛,一言不发,下巴一痛,却是被太子狠狠掐住qiáng迫着抬起:“是这张脸?”
不屑的松开手,声音里尽是切齿的痛和狠,喃喃道:“长着这张脸的,不论男女,出身尊贵也好,贫贱也罢,都是没有伦常廉耻的贱人!”
贺敏之如遭雷亟,脸色刷白,正待开口,胳膊一紧,已被一人拉开两步,却是傅临意。
傅临意笑道:“少阳不进去饮酒,只管在这里跟贺大人聊什么?”
亲热的搭着贺敏之的肩,全然的保护姿态:“皇兄派了贺大人过来,原是让他一力主审睿王案,贺大人有皇兄的旨意撑腰,你和我都得暂且靠边立着听命。”
太子神色微变,拂袖而去。
贺敏之眼神中掠过狠绝之意。
傅临意打量他的脸色,道:“莫要生气,聂十三那小子呢?”
贺敏之勉qiáng一笑,道:“他换身衣服就过来。”深深看着傅临意,低声道:“多谢十一……王爷解围。”
一时开席,聂十三一身白衣,端坐在贺敏之身侧。
酒席上菜肴之jīng美自不必说,更有新捞的河豚,佐以嫩笋尖,分外香腴鲜嫩,配着碧色沉沉的竹叶青,极致的美味。
河豚美味却一身剧毒,鳞、血、筋、内脏均需料理gān净,豚毒发作极快,所以食前必由厨师先行品尝,盏茶时分后不见中毒,宾客方才放心食用,有一两河豚一两金的说法。
酒过三巡,太子尤对河豚鲜美赞不绝口,笑道:“贺大人入仕前,听说是渔家出身,不知打捞这河豚可有妙法,不妨说来大家一乐。”
赤luǒluǒ的取笑。
贺敏之却不生气,只微笑道:“chūn江水寒,但摸熟了豚鱼的xing子打捞起来却是易如反掌。”
看向太子,chūn水般的眼睛瞳孔似针:“豚鱼xing贪浮躁,气量狭小,伯父当日特制一种带刺网兜,涂有熬炼过的虾汁,不足尺余见方,留有一口,豚鱼嗅到虾味,便会一头扎进,待找不着虾ròu,立时气得身体膨胀数倍,被网兜牢牢缚住,不得挣脱。”
冷冷一笑:“xing躁而心毒量小者,看看河豚便知下场。”
太子不禁大怒,正待发难,贺敏之已笑道:“下官不胜酒力,提到年少时渔家往事不禁话多了,太子殿下莫要见怪。”
莫太微笑着转开话题:“听说聂少侠是我宁国第一剑客,本府仰慕已久,敬少侠一杯。”
聂十三谢过,饮尽杯中酒。
太子已有几分醉意,大笑道:“聂护卫武功好,不妨耍几套剑法瞧瞧,说不定比杂耍还要好看些。”
聂十三淡淡道:“今日未曾佩剑,我耍酒杯给太子瞧罢。”
说话间,拿过一只龙泉窑的淡青瓷杯,倒满竹叶青,手腕轻抖,酒杯直飞往太子案前。
侍立于太子身侧的两名护卫身形闪动,一人翻腕亮爪,迎上酒杯;一人袖中抖出一条银光粲然的软鞭,卷向聂十三。
眼看着那人堪堪捉住杯子,不妨酒杯骤然下沉,一声轻响,竟深深嵌入太子身前的紫檀案上,杯口与案齐平,杯中酒一滴未洒。
这只酒杯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质薄轻巧,真是稍用力就会捏碎的珍品,此时嵌入坚硬细密的紫檀,竟如同利刃切入豆腐般轻松,电光火石间,软鞭已如灵蛇般缠往聂十三双腿,却陡然变招,鞭梢抖得笔直,直击聂十三胸口。
聂十三拈起桌上牙筷,毫无花巧,随手一挥,嗤的一声轻响,矫矢腾挪变幻无方的长鞭立时脱手,牢牢钉在了桌面,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软软瘫下。
聂十三拔起筷子,衣袖轻拂,长鞭飞回那名侍卫手中。也不看太子一眼,径自落座,很专注的吃着河豚,吃得很快,却丝毫不显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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