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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之如饴[年上]_大爷嘎意【完结】(44)


唐秋并非愚蠢透顶的人,有些事qíng,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能想通。
爷爷的事qíng,的确不能怪唐淮。
这事qíng有太多蹊跷太多漏dòng。
以这个哥哥的个xing,如果真对爷爷下了手,绝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去发现真相,然后被他恨上一辈子。唐淮要想将他带回唐门,自有千百种手段,自有千百般温qíng的面目来对待他。而不蠢到对爷爷出手,彻底将自己推到他的对立面。
唐淮jīng明到不会gān这样的事。
而且他来的时候,从爷爷屋中掠出来的人,身形步法虽明显是唐门中人,但唐淮安cha的眼线那时已中招倒在地上。
下手的人,和唐淮安cha在爷爷身边的眼线,不可能是同一拨。
他那时会认定了唐淮是罪魁祸首,发疯似地对这个哥哥出手,也只是一时急怒攻心,过度悲愤之下,想要找一个发泄的口径。所以他潜意识地怨怪唐淮,把所有的帐硬算在他身上,求自己一时的纾解。
实在是过分得紧。
直到被唐淮一巴掌打醒,他才生生止住那些歇斯底里,任自己被拥在那滚烫的怀抱里嚎啕大哭。
跟十多年前他顽皮跌破了头,扑在爷爷怀里放肆大哭一样,只想要将沉积多年的委屈心伤一起发泄出来。
这个哥哥近日为他做的,对他的所有温柔,口口声声的喜欢,终是有一些入了心里。所以他会无顾忌地朝他发泄,卸掉自己多年的伪装,将那些怨气也好,伤心脆弱也好,全都不加掩饰地摊开在唐淮面前。
于是,在爷爷逝去的噩耗里,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对这个哥哥,早在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有了依赖qíng绪。
于是,在极度的悲伤之余,感到无所适从。
曾经设计好的路,逃离的打算,都因为爷爷的逝去,以及自己对这个哥哥出乎意料的感qíng,而彻底乱了套,一团乱麻中,他理不出头绪。
道过歉,唐秋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垂了眼,抿唇退到一边。
唐淮并未如往日一样拉住他,而是静静看了他一阵,才开口道:你终于肯相信我了吗?”
语气中并无责备,但却也无往日的宠溺,过度的平静让四周气息凝滞。
唐淮看着唐秋,等着对方的答案。
肩头的伤虽然疼,但他不是从未受过苦的人。曾在唐云笙手底下领过的责罚,外出执行任务时受的伤,可能哪一次都比这次的伤重,但却没有哪一次有现在这么令他心冷。
他难过的,并不是肩头的伤痛,而是唐秋不肯相信他。
“卢老夫子的意外,你肯相信不是我主使的吗?”
唐秋抬眼,迎着唐淮锐利的目光,点了点头。唐淮眼中的失落寂寥,看得他心头一阵慌乱。
“二哥,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因为被你宠过了头,所以肆无忌惮朝你发泄,过分地将自己的伤痛转移到你身上。
后面的解释,唐秋突然觉得无法说出口,也没有必要再说出口。
唐淮就此对他死了心、绝了qíng,也是好事。他们两兄弟,不应该再继续向前,最终走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真心想要说的话语突然刹住,生生转了方向。
唐秋道:“我只是会忍不住先怀疑你而已。我对你,没办法真正信任。”
听唐秋将后面的话语说出口,唐淮眼里的墨色更见沉郁,捂着左肩的手放下,人缓缓站了起来。
“是这样吗?”
没办法对他怀有信任。只要是错的坏的,首先想到的就是他。
唐秋的坦诚,未免太过残酷。
被映在唐淮墨色翻腾的眼眸里,唐秋觉得自己的心也沉了下去。
“二哥,对不起。”
他不敢再看唐淮的神色,转脸看向内室。
白,是那屋子里最多的色彩。
就连爷爷的面容都被白布覆住,爷爷曾有过的慈祥,他设想过的今后的简单快乐,也一并被覆盖住。
终是因为他,爷爷连晚年最后的安乐都失去。
而他,也失了以后的方向。
这偌大天地,突然间一片白茫。
曾经最在意的两个人,一个逝去,而另一个……
恍惚中,唐秋的手腕突然被握住,又被一阵大力往后拽去。他让人从背后抱住,唐淮带了热气的cháo湿气息喷在颈项里,并无往日的暧昧qíng yù,只有浓重的悲伤失望。
“我不稀罕你的对不起。唐秋,你倒是真的狠心……”唐淮喉头一股涩意,手上力道不禁加大,几乎要捏碎怀中人的手腕。“你现在……是在bī着我也对你心狠吗?”
手腕被拽得生疼,唐秋不禁皱起眉头。
唐淮的质问落在耳边,如磐石压得人透不过气。
真实的话语说不出口,他便死死咬着唇不吭声。加诸于手腕的力道逐渐加大了去,在唐秋觉得自己腕骨都要碎掉的时候,那力道终于消了去。
唐淮松开手,面上有的qíng绪一点点卸下,趋于平静。
唐秋背对着他,看不见唐淮的神色,却已觉得周围空气一点点沉压下来。他抬起手腕揉了揉,腕上一圈青痕清晰无比。
唐淮的怀抱松开后,紧贴着他的热源也随之撤去。屋里寒气肆nüè,唐秋不由轻颤了下。
视线尽头,吞噬掉爷爷的惨白有如屋外白雪。
唐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竟也有了寒意。
“你爷爷的事,我会给你一个jiāo代,也算给我自己一个jiāo代。”
他的清白,就算别人不在意,他也要证明一次。

第四十七章

卢老夫子的身后事办得很简单,从收棺入殓到入土下葬,一件件一桩桩,所有的器皿物件、法事讲究,全都由唐秋亲手cao办。他不愿别人cha手,唐淮也就由着他。毕竟,这是唐秋一份心意,是他对卢老夫子尽最后一点孝道的心意。
冬日里的雪融了又积,积了又消。
卢老夫子这个心善仁慈的老先生,就这么静悄悄走完他的一生。
前来吊丧的人并不少,全是周围邻居。他们带了在学馆里念书的孩子,聚在灵堂前,红着眼圈念叨几声老先生的好,捻一炷香,让孩子跪下拜两拜,便算送老先生走完最后一程。
唐秋守在旁边,在那些淳朴乡邻的劝慰声中,点头道着谢,人却急速地瘦了下去。
他和唐淮两人间的关系,也如屋外冰雪下的冻土,被完全冰封凝结,找不到消融的契机。谁也不能往前再跨一步,便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僵持。
一者是因为失望疲倦,而另一者,则是打算就此抹灭两人间所有的可能,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回到正常的兄弟关系。
或者……是回到陌生人的关系。
卢老夫子入土后几日,唐淮查探的事qíng终于有了消息。
其实兄弟两人都怀疑他们的父亲。能调动唐门弟子,下手对象又是卢老夫子这么个寻常教书先生……指使的人可能怀有的动机再少不过,稍微一想,值得怀疑的人,也只有唐云笙而已。
根据唐朝曦提供的消息,唐淮得知唐云笙从夺魂房调了部分人手,全由他亲自调派,这部分人执行的任务,就连唐朝曦都无从知晓。
而再等唐朝曦调查的消息陆续传过来,唐云笙调派人手的记录呈上,一时间,所有不利的矛头都指向了唐云笙。
而兄弟二人一开始的怀疑,也切切实实变作了肯定。
唐秋将自己关在屋中,守着卢老夫子一房旧物过了一整日,第二天出门的时候,他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步子也有些踉跄。
眼里神采却完全是决绝。
他开口对唐淮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斩钉截铁的坚决。
“我不会再回唐门。唐云笙要如何责罚都无所谓,就算是对我下格杀令,我也绝不会再踏入唐家堡一步。”
他已经无法再唤那个人父亲。
卢老夫子的养育之恩,与唐云笙的生恩,对他而言,是完完全全的隔断的。他不能亲手弑父,也不愿再回去面对唐云笙,被削去了大半的残缺人生里,他还能走的路,不过是和过去彻底斩断关系。
哪怕要面对再多阻拦,他也要过些真实的生活。哪怕唐云笙的格杀令马上就下来,哪怕这样的真实只有一日……
唐淮听着唐秋说话,凝视他双眼,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些动摇的迹象,但最后终是失望。
“你的意思,是誓死不回唐门吗?”
屋外天幕已沉沉压了下来。
唐秋咬牙,“终我此生,绝不要再和唐门有任何牵连。从今往后,世上也没有唐秋这个人。我只有一个爷爷,不幸亡故……仅此而已。”
唐淮闻言,眉眼间染了寂色,许久后突然笑了起来,弯起的唇角间满是涩意。
“我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我会代你转达给父亲。”
“多谢二哥……”
唐秋只觉胸口一窒,短短一句话应得极为艰难。
唐淮这般慡快地答允,他本该是庆幸的。但庆幸之余,心里却觉空了一块。
终于,他与唐淮之间,真的斩断了所有牵连……他所有的,却不是高兴,也没有自以为的轻松解脱。他所有的,只是难以预料的空dòng与难过。
但事已至此,他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从此前途漫漫,只有他一人独身前行。
今后任何风雪坎坷,也只有他一人独自面对,再无人遮风挡雨,也无人嘘寒问暖。
终此一生,仅他一人而已。
唐淮近在咫尺容颜俊朗,月光落在他紧闭的眼睑上,深深浅浅似绘了静谧流年。
横在腰上的手臂有力,将两人间距离拉近。
唐秋睁眼,看了阵虚空暗夜,又转眼回来,看着枕上jiāo缠黑发,看着唐淮熟睡容颜,不禁恍惚。
看他两人此刻亲密,有谁会相信,他们明日一早便会彻底决裂,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相关。
即使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脉又如何,即使曾有温暖融于两人间又如何,这世间残酷,足以将一切斩断。
而造就此刻这种虚幻亲密的,只是唐淮一句话。
“秋秋,明日我就要动身回唐门,你再陪我呆一晚可好?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唐淮弯起的眉眼里终有了点往日的温柔宠溺,而下一句话,却卷起无数落叶,铺天盖地涌来。“我不想再bī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了吧。”
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唐秋根本不敢承认,自己其实在贪念这最后一点温柔。
耳畔唐淮的呼吸声均匀沉稳,他人早已熟睡。
可唐秋却睡不着。
月光渐渐下移,落到唐淮唇上,相贴的温度熏得人脸颊发烫,但心里的悲哀无力感却肆nüè。
“二哥。”
再度唤了声,唐淮连眼睫也未动了一下,呼吸声依旧平和。
唐淮睡得很熟。
唐秋又唤了声,还是没有回应,他才淡淡笑笑,沉默下来。一面侧着头,在那些月色绘制的静谧流年间,静静地看着唐淮。看了许久,终小心翼翼地贴上去,在那唇上轻触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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