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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的小娘子_荔箫【完结】(103)

  大夫被杨恩禄从chuáng上拎起来后再度匆匆赶来。这回,他给玉引施了针,玉引渐渐平静下去,片刻功夫后,呼吸归于平稳。

  “这怎么回事?”孟君淮略松了口气。

  大夫答说:“王妃这回生病是受惊所致,加上连日游玩又有些累,是以成了山倒之势。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心,让王妃好生休养些时日便是了,不会有什么大碍。”

  受惊所致?

  孟君淮心下微颤,挥手让大夫退下后,躺回榻上。他侧支着头看了玉引一会儿,禁不住地笑出声来。

  他一度觉得,谢玉引必定是全天下最心如止水的人了。任他有多大的火气,她都能面容平静地继续说她想说的,还能让他看着她就发不出火来。

  可现下他去跟广信王吃顿饭,她便这样把自己吓病了?还病得这样厉害,也不知道她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小尼姑你外qiáng中gān啊?”他衔着笑按一按她的脸,她也没什么反应。他又捏她的鼻子,她憋了好一会儿,启唇出了口气。

  “哈。”孟君淮笑了一声,不再继续折腾她。他盖好被子,照例将她圈进怀中,如旧阖眼入睡。

  她一贯睡觉极不老实,但没有那一夜让他睡得这样不踏实。

  孟君淮直到晨光熹微时才算睡实在,约莫半个时辰后,玉引打着哈欠睁了眼。

  她觉得身上舒服了些,但定睛一看她就傻了——昨晚不是说好分开睡的吗?而且她看着他去了旁边的卧房啊!

  她想问个明白又不想搅他睡觉,就瞪着一双眼睛一声不吭地看他。

  瞪着瞪着,她觉得眼睛累了。

  玉引翻了个身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打着他琢磨:你是担心我才睡过来的吗?

  八成是吧……不然还能是为什么?

  她想得自己心里甜滋滋的,没忍住撑起了身,薄唇在他侧颊上“叭”地一落。

  “……”孟君淮醒过来,眼皮刚抬起了条fèng就看见她的一双笑眼。他迷糊道,“醒了?”

  “嗯。”玉引应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吵醒你啦,我不小心的。”

  “没事。”孟君淮缓了缓神,清醒了几分,又问她,“感觉好些了?”

  玉引又“嗯”了一声,他手臂揽住她:“那我再睡会儿。”

  玉引在他怀里眨眨眼,睫毛划得他脖子微痒。

  孟君淮又睁眼看看她:“你要不要先起来用膳?”

  “不饿。”她往他胸口一埋,“我再躺一会儿。”

  二人便又一起睡过去。屏风那边,听到响动正要带人服侍盥洗的杨恩禄抬手止住了手下的脚步,他倾身瞧了瞧,心下一哂,暗说真不错啊。

  .

  宫中,乾清宫里终于燃明了灯火。

  乾清宫的二层是用作寝殿的地方,但其实,这地方住起来并不舒服。寝殿四周围都没个窗户,不通风不透气,如若不是皇帝近来身子都不好,不想去后宫,是不会宿在这里的。

  而便是现在,御医也说过建议皇帝挪去乾清宫西边的养心殿居住,说这里不利于养病。但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就要守着这里,不愿意挪出去。

  于是便只好靠宫人扇着扇子通风,幔帐外随时有几十个宫人一刻不停地扇着,这才让这一方空气污浊的地方舒适了些。

  眼下皇帝起了身,执扇的宫人跪了满地。

  皇帝在寝殿中踱了个来回,略缓过些劲儿,便看向魏玉林:“朕有些时日没露脸了,都谁来觐见过?”

  魏玉林毕恭毕敬地躬着身:“这个……今天有户部尚书张大人、吏部侍郎刘大人,还有鸿胪寺的……”

  “朕问的不是这个。”皇帝不耐地摆摆手,“朕的儿子们呢?这些日子,都谁来过?”

  “哦……”魏玉林如旧躬着身,“善亲王殿下日日都来,勤勉着呢。只是,您身子不济,下奴不敢叫他进来。”

  皇帝点点头,神色间有几许欣慰,转而又问:“那谨亲王呢?”

  “谨亲王……”魏玉林面上的为难一闪而过,转而又为谨亲王打了个圆场,“听说谨亲王近来一直在京里忙着,想是抽不开身才不得空过来。不过您放宽心,想来各位殿下都是孝顺的。”

  皇帝神色微冷,静默片刻后道了句“朕知道”,接着又说:“老十现下在宫中吗?”

  “啊……在!”魏玉林立刻道,“不过善亲王是一早进的宫,候到晌午的时候,下奴怕他这样gān等着累坏了,便说让他先去御花园走走,说等皇上醒了再去请他,所以现下……”

  皇帝并无愠色:“你做的没错。去叫他过来吧,也不必急,就说过来陪朕喝杯茶,叙一叙。”

  “是。”魏玉林一欠身,当即退了下去。他将身子躬得很低,做足了一副卑微状。

  但到了乾清宫的一层,他就直起了身板儿。前来递茶的小宦官堆着笑道了句“九千岁”,魏玉林受用地“嗯”了一声,啜着茶瞧了眼殿外的身影:“谨亲王还等着呐?”

  “是,一直等着。”小宦官如实道。

  魏玉林一声冷笑:“你去告诉他,皇上起身喝了碗药就又睡过去了,今天必不得空见他。”

  “是。”小宦官当即去照办,魏玉林静静看着,眼瞅着谨亲王在殿门口磕了个头离开,就又叫来了另一个手下:“你速去善亲王府,让善亲王赶紧进宫来,皇上传他喝茶。”

  “是。”那宦官一应也当即要走,魏玉林拉住他又叮嘱了一句:“告诉善亲王,他连日来都在乾清宫外候着来着,一日都没停歇,现下是刚从御花园折回来。”

  “哎,是,您放心!”那宦官连连作揖,出了乾清宫立刻叫人去备马,自己脚下也半点不停地往宫外跑。

  不远处,谨亲王冷睇着这道身影不语。

  他心底冷笑涟涟。呵,魏玉林真道他不知其中诡计,真道他不知他们是怎么蒙蔽圣听的?

  其实,只不过是现下没有必要戳穿魏玉林而已。

  只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诡计。

  魏玉林在做的,是在父皇面前一力捧起他的这位好十弟;而他日复一日地候在乾清宫前,为的则是让满朝都看见他至忠至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若父皇突然驾崩,他与十弟之间必有一争。

  而这一争对他们任何一方来说,都输不起。

  踏出宫门,谨亲王见身边的宦官迎了上来:“爷。”

  “什么事?”他接过宦官递过来的信,那宦官禀道:“逸郡王殿下着人来禀说……在江南见到了广信王。”

  “广信王?”谨亲王皱眉,拆开信边看具体如何边又问,“他何时回京?”

  宦官回说:“大概还得过几天,听说逸郡王妃在半道突然病了。”

  “呵,这六弟。”谨亲王笑起来,摇一摇头,告诉他,“他若回来也不必催他来见,让他得空时来一趟便是了。”

  .

  又过了小半个月,逸郡王才终于赶回京中。逸郡王府各处都小小地热闹了一阵,尤氏领着人打理好各处,自己也换了身新做的鲜亮的衣服,打算好好的设宴相迎。

  晌午时,她却见正院的赵成瑞独自进了院,禀话说:“殿下说让您不必多忙,他和王妃要先去清苑看看两位郡主和小公子,过两天再回来。”

  一刹那间,尤氏心里前所未有地空寂。

  她觉得自己虽然置身王府,却好像被整个王府隔绝在了外头。更可怕的,是连她的孩子都被隔绝在了外头。

  “……侧妃?”听到赵成瑞的唤声,她才回过神。赵成瑞欠着身又说了一遍她方才没听清的话,“殿下吩咐,若您这儿方便,便让下奴将大公子和二公子带过去先与他见见……”

  “不!”尤氏几是下意识地拒绝,眼见赵成瑞的面色微白,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过激。

  定了定神,她的口吻缓和下来:“不了吧。天冷了,阿礼和阿祺都还小,折腾这一趟容易受凉。”

  赵成瑞便也没多劝,应说:“是,那下奴就回去复命了,下奴告退。”

  待得赵成瑞退出院外,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孩子的父亲想见他们,但她回绝了他?

  尤氏略有些慌,继而又对自己说,她这样是对的。

  他们与父亲亲近无妨,但是,她不能让他们独自去见王妃,不能让他们这样与正院亲近。

  只有让他们自小分清亲疏,来日承继爵位之后,他们才会更多的站在她这一边。否则他们会理所当然地以嫡母为尊,那么她到时候便仍要居于王妃之下。

  清苑,赵成瑞进屋禀话时,孟君淮正躺在榻上,笑看着阿祚阿祐并排趴在他身上耍赖。

  玉引则被阿狸缠住了脚步,阿狸在她脚踝边蹭来蹭去地表达想念,轰都轰不走。

  和婧在chuáng边叉着腰骂两个弟弟:“你们两个小骗子!还说不记得父王母妃长什么样,你们明明就记得!”

  兄弟俩嘬着手指互相看着傻笑。其实他们没骗姐姐,先前他们确实不记得爹娘长什么样子了,只是在爹娘走近院子的时候……他们又很奇怪地认出来了!

  听赵成瑞的禀话说阿礼阿祺不便过来,玉引略显遗憾:“带了那么多好玩的回来,还想孩子们一起玩玩呢。”

  “待回府再说吧。”孟君淮道,他一侧身将嬉笑的小哥俩翻到榻上,坐起身道,“我明天先去见大哥一趟,你安心陪陪孩子。”

  “好。”玉引应下,见他伸手,便迈过阿狸走到他面前。

  孟君淮握住她的手:“近来京里不太平,我想着……若大哥不反对,我便先向父皇请个旨,立阿祚为世子吧。”

  “世子?!”玉引一讶,“太早了吧,他还这么小。”

  “qíng况特殊,先立好踏实。”孟君淮一喟,“你也不必太紧张,如若大哥觉得现下不宜提这事,就缓缓再说。”

  玉引在他沉肃分明的面色中滞住。

  她并不惊讶阿祚被立为世子。孟君淮想挑阿礼或阿祺做世子固然也可以,但阿祚身为嫡出的男孩里最大的一个,不论德行如何,被立为世子都是合理的。

  她只是从不曾听说过哪个王府在孩子还这么小的时候就立世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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