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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亲爹扛情债是什么体验_蓬岛客【完结】(14)


而现在,对方应当站得有些久了,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具体神色,唯可从绷紧的面部线条与抿起的唇间,窥见过分慎重的神意。睫羽微垂,同墨发一样,沾了几点霜色。
江逐水原本想问他母亲的事,还有对自己的想法,此时见了这幅qíng景,却又不敢上前贸然相询。
他心怯了。
世人都知何一笑是个什么样的人,江逐水也知道,但他所知道的,与别人知道的差别不大。正如在被冠上疯子之名前,师父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的并不多。即便对方待他与众不同,由于二人身份与年龄上的差距,未必不是自己会错意。
意识到这点时,他指尖轻颤,悸动经由手臂,引发心头细小的抽搐。但随后,异样又消失了。
他想,自己并非一定要得个怎样的答复,只是单纯告诉师父自己的想法。之后如何,就是另一桩事了。
幸而对方注意到他:“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江逐水站在白皑皑的树后,穿的又是白衣,稍有疏忽,便会遗漏。只是何一笑五感何其敏锐,早早发现了他,见徒弟伫立的时间过长,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江逐水本要先提萼绿华中毒之事,想及自己还未完全证实洛阳君所言真假,暂且将话缓了一缓。
何一笑看出他yù言又止,但知晓自己这徒弟行事历来有分寸,没追问下去。
江逐水在师父面前站定,道:“我见师父方才似有所思,可是与洛阳君有关?”
“我想他做什么,”何一笑嗤笑道,瞥见徒弟被风chuī得有些发白的脸色,“你今日怎古里古怪的?”
江逐水之前还有些慌,一与师父说上话,却镇定下来:“前几日师父赶我出去,是否徒儿哪处触怒了您?”
他语气和顺,神qíng也柔和,眼中有几分忐忑,毫无遮掩地袒露在对方面前。
何一笑一见他这模样,反被蛰了似的,急急忙忙避过他视线:“……那日为师qíng绪不佳,迁怒了你。”
江逐水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声:“原来如此。”
何一笑少见他这般失落,心有所动,忍不住想出言安慰,正要开口,不知哪来的直觉,令得他又闭紧了嘴。
却听对方道:“此次见着洛阳君,听他说了爹娘的事,颇有感触。故而想问师父,若哪日徒儿喜欢上了什么人,师父可会相阻?”
余音犹在,何一笑脸孔已然煞白,第一次认认真真看过面前的徒儿。
江逐水任凭他打量,一语不发,十足恭顺,实则那有若实质的目光,叫他背上一片汗湿,却也对原本的猜测更有把握。
“你喜欢上了谁?”
对方问。江逐水听在耳中,只觉这短短六个字重逾千金,沉沉压身。
但他却笑了:“若我说了,师父是否要像几年前对叶追师妹那样,将人赶下山?”
21、
江逐水说这些话,其一是判断师父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其二是探求当年四师妹离山真相。然而何一笑心中有鬼,没意识到徒弟口气过于轻松,只觉脑袋被什么狠狠砸了下,震得整个人脸色白中带青,怒到极致。
“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他微微眯起眼,孔雀绿的眸中是yù择人而噬的可怖光彩,声音在怒极的状态下,反而维持在较平稳的度上,对其不熟的人,多会以为他没有发怒。
但江逐水绝不在此列人之中。
在说出那句话后,他发觉师父的反应比预想中更为激烈。何一笑虽有疯子之名,行事沾得上喜怒无常的边,qíng绪却少有真正失控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这些想法在心内滚了一遭,不过是眨眼功夫,此次与往常不同,他并不着意去避免惹恼师父,半真半假道:“当年叶追师妹的心意,徒儿也是清楚的,只因并无此念,所以没有回应。我一直以为您是怕师妹扰我修行,才……难道不是吗?”
何一笑没有说话,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他,面上殊无笑意:“……你前头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话至此,江逐水犹豫了,不知是否要继续。但想起几日前,师父居高临下,看向他的那个眼神时,这些疑虑又打消了。
他道:“若徒儿说了,师父许不许?”
何一笑已无方才那般咄咄bī人,神色宽缓下来:“要说什么,直说便是,莫做无用试探。”
明知他口中的“试探”,并非自己打算那般,江逐水仍在面上带出了异色,随即又多了几分决意:“您肯让徒儿与别人在一块儿吗?”
与前时不同,何一笑此刻出奇平静,眼如碧水,不带一丝yīn霾,更没有一点失态:“何意?”
江逐水从这平平无奇的两字里,听出了风雨yù来的味道,所想反而得到了另一种证实,一时心中似喜非喜,似悲非悲。喜从何来,悲从何来,他全然不知,只隐约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果然如此什么,他又不知道了。
今日何一笑有些不同往常。若遇上无稽之言,这人不会放在心上,嬉笑怒骂便过去了,或者说几句徒儿顽皮之类的话。即便真怒了,也不会是现在这种qiáng自压抑的模样。
不对。师父所有的表现都不对。
江逐水一撩衣摆,跪了下来,又低下头,不去看对方脸色:“师父,您……单纯将我视作弟子吗?”
随着这话出口,他想起那日邢无迹所言:他看似道貌岸然,实则满腹龌龊,何曾将你视作弟子,分明――
当时他听不明白,此时终于领会了其中意思。然而,涿光山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又有多少人知道?思及此,只觉其中尽是谜团。
自方才起,何一笑便没有说话,江逐水也没有催促,安安静静跪在他身前。
良久,听得对方道:“除了是我的徒弟,还能是什么?”
江逐水抬头:“我知师父那日赶我出去是因为……”
话未说完,他便看见了师父脸上的惊愕、慌张与恐惧。
“哈哈哈哈,”然而下一刻何一笑放声大笑,笑声中却无半分洒脱之意,“徒儿问我这些做什么,莫非想自荐枕席不成?”
愕然之人变成了江逐水。他不曾想对方会说出这话,实际他也未想过问明之后要如何与师父说。
此时再想,他敢问这些,借的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此时却被师父这一句话惊醒。
更令他震惊的,却是对方的举动。
何一笑弯腰,捏住他下颔,拇指在其上轻轻摩挲,竟是赤luǒluǒ的调笑:“为师不爱吃窝边糙,徒儿容色虽好,我也不缺暖chuáng人,何必挑你。当然,徒儿若有心亲近,为师也不会推却这番美意。”
他神色暧昧,尤其在说起亲近与美意几字时,字音似落在舌尖上,像一种暗示。
江逐水震惊之余,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您何曾有暖chuáng人了!”
便是何一笑,也愣了一愣。
他这二十多年伤势时好时坏,正是固本培元的时候,怎会将jīng力làng费在无益的chuáng笫间。更何况,如他这等修为的高手,qíngyù比常人淡薄许多,除了……脑海中闪现过不该有的画面,他忙收紧心神,注意落回捏着徒弟下巴的手上。
江逐水抬眸看他,眼中神色清清楚楚,绝无半分厌恶之意,姿态更无半点抗拒。上次有过一回,但何一笑以为是徒弟qiáng自按捺的结果,此时再看,似又不是这么回事。
他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你没感觉?”
22、
江逐水一怔,方明白他意思,自己也不解。
这毛病来得诡异,去得也诡异,时有时无的,然而此时提起,他忽想到,这事会否与师父有关?另外,他当年又是因为什么才走火入魔的?
未与人说的,但江逐水对自己的那段记忆已然模糊,所知所闻都是从师父那里听来,与四师妹的事有异曲同工之妙。从前他也只是想了一想,并未真正挂心此事。
江逐水顺势握住他手,道:“我今日只是想问一问师父,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目的。”
何一笑任徒弟将手捉了,听了这一番话神色又沉凝下来,竟是难得的安谧。
“你说自己别无目的,可既然问了……怎让我不多想?”
“师父?”江逐水看见对方眼中掩不住的yīn郁,有些糊涂。
何一笑甩脱他手,立起身来:“你从何处学来的任xing模样,想问便问,竟不多想想吗?”
江逐水其实挺想说,是从他这位师父身上学来的,以对方脾气,本也不是什么好榜样。幸而没一时冲动,当真说出口。
何一笑哪会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挑了挑眉,未有多大反应。
实则他今日的表现一直都有些不对头。平时的何一笑,不曾有过这种冷静到几乎冷漠的神色,也不会有那种亲而类狎的举动,这些都像是拙劣的伪装。
因此江逐水才有把握。然而,他已经悔了。
正如师父所说,他竟未好好想过,若师父不承认,之后要如何。
何一笑冷笑道:“既然没想过,为师来帮你一把。才做几日山主,就有忘形之意,该好好打磨一番,便去砺剑崖待上一月吧,期间山中诸事有我替你处理。”
“师父!”江逐水忍不住喊道。
砺剑崖乃是惩处山中犯事弟子的一种手段,且只有嫡传才有此待遇。何一笑对几个徒弟不上心,不曾令哪个弟子去过砺剑崖,而江逐水自小听从师命,更没有这机会。
因此这一回,他竟是狱法山近三十年来,唯一一个要在砺剑崖受惩的弟子。
江逐水如今已是山主,倒没有丢了脸面的想法,只是充斥着意外之qíng,想,师父这回怕是恼极了。
何一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道:“把你心思放在正事上。我对你期望极高,你却想做个chuáng上的娈宠吗!”
这话极难听,江逐水脸色一白,想要辩解却又无处辩去。
对方一直将话放在他上,几乎没提过自己如何,倒似这事不过是江逐水自作多qíng。
然而这并非事实。
可面对师父如此作态,江逐水根本无法再说什么。
他闭目又睁开:“谨遵师命。”
砺剑崖乃是主峰山yīn处的一方断崖,崖面平整,似从山体衍伸出的一座方圆丈许的平台。上无道路,下只一条陡峭小径,不过尺余宽度。也不知从哪chuī来的风,裹着冰雪,冷得异乎寻常,摧ròu蚀骨。流淌的血液也成了冰泉,人身如未锻造完全的剑胚,经受千锤万击的磨砺,正是砺剑之名的由来。
作为山中的惩处手段,此法于人自然有益处,只消待个三日,无论心xing修为都有长进,只是其中痛楚也非常人能忍,所以弃置不用。
江逐水凝神趺坐,解下发冠,仅着中衣。
别人或许不知,他却知晓,砺剑崖之所以有这些异处,多归功于峰顶的天泉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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