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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亲爹扛情债是什么体验_蓬岛客【完结】(19)


的确来得及,况且他们也不怕赶夜路。
但江逐水仍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多想了。
他想,师父这回绕路是临时起意,还是有意而为?若是临时的,倒也罢了,何一笑xingqíng莫测,做出这事一点不稀奇,只不知到底是什么改了他心思。可若是有意……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江逐水想了一遭,也想不出什么理由。
绕了路也不过多小半日光景,三人在河畔休憩了一晚,第二日暮色方起,便到了流波台。
不比之前的小支流,河làng高拍岸,涛声不绝,河水浑浊如泥,唯独那座圆台矗于河中,屹立不拔。
此次会面既在狱法山地界,江逐水与师父算是东道,到得最早。
不一时日暮西沉,月挂高天。
月是满月,皎如银盘,清辉映得河水愈发黑浑,流波台却显出异样光彩,自体生光,令得方圆丈许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今日乃是月圆,cháo水涨落,台面出水三丈,江逐水头回站上流波台,见脚下洪làng翻天,声震如雷,心志稍弱者站于其上,怕要两股战战,直打哆嗦。
不提何一笑,秦铮年纪虽小,也扶着腰间竹笛,镇定自若。
不久又有人来。两人,一个还是熟人,正是当时在沧临逃得一命的丁玉琢。
几月不见,他又憔悴许多,虽佩了剑,看来却弱不经风,站在另一人半步之后,亦步亦趋,没有半分逾越。
江逐水知道另一人是谁。
前任姑she主人与他父亲江卧梦并称双璧,都是样貌风仪万里无一的美男子。自这二人相继故去,双璧之名也没人再提,但听闻现在的姑she主人仍是少见的美人,名声不比前头两人稍逊。
30、
狱法山这边三人,江逐水与师父并不吃惊,秦铮年龄尚小,这惯来趾高气昂的少年,见了人竟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他。
正逢十五,那二人缓步而来时身上似笼了一层薄纱,风姿愈发脱俗。丁玉琢虽神容惨淡,也温和雅致,眉目间的忧悒令他看来毫无威胁。
但当与姑she主人站在一块儿时,他变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秦铮望去时,只见着一个深色人影。
姑she主人一袭花青色衫裙,松挽了髻,周身并无冗饰,这装扮普通,似寻常小家碧玉。
与寻常美人不同的是,她生了张容长脸,眉墨且长。鼻子挺翘,但娇柔不足,唇色又稍淡了,唯独眼中神光洁净如雪。
只这一双眼,便将她与千千万万的俗世中人分隔开来,即使是日中时候,她一眼望来,观者心中也如披冰雪。
这零零总总的五官虽然出色,唯独缺了点妩媚,当放在她的面孔上时,却迸发出惊人的艳色。这美与外物无关,纵是荆钗布裙,她依旧渺如神女。
一尘不染香到骨,姑she主人风露身。相较前任山主,这句话更像是为她存在。
江逐水之前也没有见过她,但他心xing极佳,也过了为容色所动的年纪,虽有惊叹,却很快回神。他瞟了眼身边的何一笑,见对方没有半点神色波动。
看起来正常,实际又不太正常,无论爱不爱美色,见着一位绝世佳人,难免露出些惊艳之色,这是人类欣赏美丽的本能,与yù望无关。而何一笑表现得,未免太过冷静了。
江逐水又看了这两人一眼,忽生出种揣测――他们莫非早见过面?
可这也不对,自二十多年前起,三山便没会过面,何况是十几年前才即位的姑she主人。
然而明知没有可能,他仍有怀疑。
这二人轻身功法皆是不俗,踏làng凌虚,姑she主人娴静端庄,落脚轻盈,点尘不惊,上了流波台。台面是规整的圆形,双方虽未刻意,也各据一方,离得有些距离。
河上风大,夜间又冷,几人有修为傍身,倒不惧这点寒气。何一笑没说话,人还站着,却闭上眼,调息去了。
江逐水不似师父随心所yù,又不好贸然去看姑she主人,便冲着丁玉琢,微微笑了一笑。
真论起来,丁玉琢对何一笑的畏惧应当更深,但此时得了这友好笑容,脸色仿佛又白了几分。周边的光亮几近耀目,他脸上仅有的那点颜色也被盖了去,唯独眼睛亮得吓人,像烧着火。
江逐水本以为他是惊惧,细瞧之后才发觉并非如此。对方眼中烧着的的确是火,却是大火覆灭前最后的一星余烬,在黑暗中,这点火光自然是明亮的,但绝不长久。
与师兄不同,秦铮无所顾忌,注意全在姑she主人身上,想不通这人衣饰如此平凡,长相也没什么出奇的,为何让人念念难忘?他目光失礼,幸而他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对方垂眸不语,没有计较,看来更只似个寻常妇人了。
倒是丁玉琢看了秦铮一眼,眼光似两把薄薄的刀刃,剐得人肌肤刺疼。
秦铮耸肩笑了声,这刀子方沾上身,便滑了过去,没给他造成一点影响。
几人等了小半个时辰,仍未见涿光来人,何一笑睁开眼,嗤笑道:“还是老样子。”
水声大,他声音又轻,江逐水隐约听见内容,猜着他说的是谁,但不很确定。
许是知道他想法,何一笑道:“三山之中,任白虹最墨迹,做什么都要端架子,”他抬眼扫了一圈,最后又道,“烦。”
这一个烦字吐字清晰,在滔滔水声中也如落雷在耳,错不得分毫。
丁玉琢与何一笑也算有过接触,但见对方毫不遮掩心中不快,心内感触复杂,认真又将这人看了一遍。
何一笑挑眉,摘下青娥剑,道:“怎么?你不烦吗?”
丁玉琢当真不觉得烦,但又不好直说。
姑she主人道:“出剑还早。”
与容貌不同,她声音说不上好听与否,便像一弯流泉,音色清澈,却也止于此,再无别的优点。
何一笑把玩着手中的青娥剑,道:“我比你了解他――人该来了。”
“咳咳……咳……”
他余音未散,便传来了人声,前时还在极远处,下一瞬又仿佛落在耳边。
何一笑冷笑:“二十多年没见,你倒装起病来了。”
“……你为何断言我是装病?”
声音听来有些遥远,江逐水能听出来处,望去便见四个青衣小僮,抬着笼白色纱罩帐子的平肩舆,落脚轻盈,歇在岸边。
话是从肩舆里传出的,但因隔着纱帐,看不清里面qíng形。肩舆旁却站着个极高大的男子,穿朱色宽袍,面容似刀砍斧凿,棱角分明,双眼锐利,笔直望过来,看过诸人后,视线似有若无地停在江逐水身上。
何一笑对三山的人极熟悉,当下笑道:“算来过去三十多年,你的手长好了吗,卜中玄?”
江逐水微惊,看向那男子两手,果见其右手食指齐根而断。
卜中玄还未说话,任白虹道:“何山主慎言。”
“慎言?”何一笑道,“我好心问一句也不成吗?他当年出言不逊,被我断了食指,再握不得剑,你这做师兄的不是帮他报过仇了吗?还有一事,我不做山主了,莫要称呼错了。”
“呵,”谁知任白虹忽笑了一声,原本低弱的声音高了少许,“当年是江卧梦救你,可他已经死了。”
江逐水心里咯噔一声,怕师父失态,却见对方出奇镇定:“那么多年过去,你我都不是从前模样,以为我还会怕你?”
卜中玄面容冷峻,目光森冷,忽道:“听见传闻时我还不信,亲眼见了才知你这徒弟与江卧梦果然生得相像,想来他也是最合你心意的那个吧。”
这话听来寻常,但江逐水心思敏感,觉得里头有别的意思。
何一笑沉下脸:“卜中玄,当年我能断你一指,现在便能断你一手。”
31、
卜中玄还未开口,任白虹唤他:“中玄。”
四个小僮放下肩舆,退至一边,卜中玄卷起袖子,露出健硕手臂,弯腰扶住肩舆,低喝一声,将肩舆整个抱了起来。
他身高比常人超出许多,纵是何一笑也矮他大半个头。身材又壮硕,衣下肌ròu轮廓明显,抱起肩舆的时候,臂上虬筋bào突,像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何一笑收了笑,低声道:“这是改走了外家路子?也对,他用不得兵刃了。”
他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徒弟听的,又道:“外家大成也不足为惧,只是他心境必定不似从前,难免偏激。”
江逐水道:“弟子明白。”
就在这几句话间,卜中玄抱着肩舆,脚下一蹬,人似离弦之箭,划出一道残影。待到了河中,也不见他怎么借的力,身形骤然拔高,不过几步就落在流波台上,松开手放下肩舆。
不知是否凑巧,他二人恰站在方台正中。
任白虹忽道:“你这徒儿与江卧梦生得当真极像。”
他没有特意遮掩呼吸,离得又近,江逐水听他吐息平匀,不似有伤。
何一笑笑道:“不装了吗?我身体不好,不知何时便要彻底衰败,在我面前装,你这二十来年倒很有长进。”
任白虹不是头回认识他,根本未接他话,道:“姑she主人,此次邀你二人来此,只是为了好好说回话。”
流波台光亮照人,姑she主人立于其上,原本朴素的衫裙上也有了别样光泽,容貌几乎生出辉彩:“那就说吧。”
“好,我便直说了,”任白虹道,“天泉池水虽不是寻常物事,但落在狱法山手里这么多年,也未见得有什么奇异。然而当年隐山老人着意在手札里提了一笔,必不是无的放矢。一人计短,狱法山探查池水三百多年,仍没个结果,可见这不是简单事,不如我等一起,兴许会有线索。”
这番话一点不出奇,纵是江逐水也猜到他会说这些。
然而,狱法山三百多年未找见池水真正的用途,涿光与姑she也将方才的话说了三百多年。听来似乎有道理,听多了就腻烦了。
何一笑嘲道:“我可不信你找我们来,就为了这些废话。”
任白虹仍心平气和,道:“何不考虑考虑?是要再荒废三百多年,还是试试运气?”
何一笑根本没犹豫:“运气这东西我相信,所以你们也别来掺和,省得把你们的霉运带了来。”
任白虹坐在纱帐里,看不清他脸色如何,虽然沉默了下去,但呼吸并无改变。边上的卜中玄面部轮廓冷硬,像一块花岗岩,目光钉在何一笑身上。
何一笑拇指一推,青娥剑方要出鞘,又落了回去。
“当年我用的是寻常的剑,你只断了一指,今日若我再出手,可不是单单一指的事了,不知你有无壮士断腕的豪勇。”
笑声自卜中玄喉间冒出来,像翻滚的火山熔岩:“何一笑,你如今只剩嘴皮子了?竟连剑也不敢出。”
别人不知,江逐水却清楚,师父不出剑为的不是别的,正是怕剑上寒气伤了他。
实际以江逐水如今的修为,不说并不接触,即便真碰上了,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对方不想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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