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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笛_朱雀恨【完结+番外】(40)

  王敦一直盯著他,这时忍无可忍,举起手来,重重给他一个耳光。司马冲被打得脸偏到了一边,白浊的体液也喷溅了出来,与此同时,一股热流冲进他体内,王敦倒在他身上,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司马冲哈哈大笑,他知道这第一局是他赢了。

  果然,这一年的秋天,王敦按兵不动,而建康那边也出奇的安静,司马绍似乎忘记了王敦的大军,不征不讨、不理戎马,一味地防旱治涝、鼓励农耕,俨然是个偏安的局面。王敦这一头,却厉兵秣马,忙碌得很。四月间王敦初至姑孰,驻军不过一万,到了十月间已增至四万人马。因为姑孰至建康行军最宜走水路,王敦又造了数百楼船。司马冲表面声色不动,心里却暗暗吃惊,他很清楚,一旦王敦备足了兵马,战事也就一触即发了。

  现在王敦除了跟表兄王含、养子王应一起练兵,便是在司马冲的小楼里狠狠折腾他,随著冬天的迫近,他也越来越亢奋,然而司马冲自从重新吃上五石散,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有时候,司马冲明明睁著眼,但做著做著,神志就糊涂了,浑浑噩噩间只听到自己在笑,也不知笑些什麽。然而这也是他一天里最开心的时候,他会觉著压著自己的人是绍,他抱住身上的人,大声地哭泣,疯了一般地亲吻。

  半夜里,司马冲也睡不踏实,他的咳嗽越来越重,总要起来喘上半天。天气好的时候,就有月光照进来,轻摇的幔帐、凌乱的衾褥、身边熟睡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无所遁形,於是他想起来,这里不是西池、不是建康,刚刚他吻的也不是想吻的那个人。

  司马冲捂著嘴,努力将咳嗽吞回嗓子里,然而咳嗽压不住,像是要喷出来,一阵猛咳之後,司马冲脱了力,他慢慢地摊开了手,月亮照著他青白的手掌,掌心里掬著一抹暗沈的血,他轻轻地笑了,凡事都有一个头,他不会痛苦太久。

  “看什麽呢?”

  司马冲抬眼一看,王敦已经醒了,他背光睡著,脸笼在yīn影里,一双眼睛却闪闪发亮。司马冲把手藏到背後:“没什麽。”

  王敦猛扑上来,扼住司马冲的咽喉:“拿出来!”

  司马冲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王敦对他只怕一直存著疑心。司马冲笑起来,任凭王敦掀翻了自己。王敦去掰他那只紧攥著的手,他却死握著不放。他越不放松,王敦越是疑心,到了後来,真下了狠手。只听“嘎巴”一下,王敦把司马冲的腕子掰脱了臼,司马冲痛得汗湿了衣衫,终於瘫软在褥间,由著王敦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五指摊开,手心里却只有一滩鲜血。

  王敦怔住。司马冲蜷起身子,轻轻笑了:“你放心,我没什麽好藏的,我已经什麽都没有了。”他闭上眼睛,小楼里静悄悄的,远远地有秋虫在低语,晚风拂过肌肤,说不出的清凉,司马冲想起了西池,不知道夏夜的西池是怎麽样的,他突然很想回去看看,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王敦靠了过来,司马冲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司马冲不想动,这个身子早就腐烂了,王敦想做什麽尽管动手,反正这个身体,司马冲已经不要了。

  王敦抓起司马冲脱臼的手,轻轻帮他接了回去。

  手背上的温暖一直没有撤去,司马冲知道那是王敦的手,毕竟是武将,王敦的手心很粗糙,每当这只手在身上游走,司马冲都会不寒而栗,可此刻这只手很安静,没有流露出一丝ròuyù。

  “记得我走的那天,建康的王公百官都来送行,”王敦说著,冷冷一笑:“可我只看见一个人,那就是你,只有你是站著的。你知道我怎麽想的?当时我想,这才是我王敦要拜的君王。”

  “你来了,我很高兴。”王敦叹了口气:“但你变了,以前你也柔媚,但有个底线,有你的坚持。可这一次,你什麽都不在乎了,我觉得抱著的是一具尸首。你到底怎麽了?”

  司马冲背过身,来不及掩嘴,已是一阵猛咳,他支撑著想要起身,眼前却一片昏黑。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冲渐渐恢复了意识,他觉著身上暖暖的,微微睁眼看去,却是被王敦拥在了怀里。司马冲只当王敦又来了yínyù,便闭了眼,任凭王敦作为。哪知王敦只是那麽抱著他,偶尔才抚一下他的头发。

  已是秋天,园子里的夹竹桃倒还开著,一簇一簇,白的、红的,到处是蓄满了毒液的花。然而仔细闻,那花也是香的,清冽的寒香,微带苦意。王敦攥著司马冲的手,指头在他手心里轻轻划著,像是在写字,又仿佛不是。司马冲觉著好笑,这样旖旎的小动作,实在跟那个半生戎马,贪血嗜杀的大将军联系不起来,然而,人这个东西,谁又说得清呢。

  “我已备下四万大军。”王敦忽然开了口,他望著东方,那里是建康,拿下了建康,也就拿下了天下。果然,他说:“下个月我会发兵。”

  王敦紧盯著司马冲,司马冲也一眨不眨地望著王敦的眼睛,他的心已跳得如擂鼓一般,但是他相信自己的脸色没有破绽。

  “你可要好好的。”王敦抚上他的脸颊:“好日子在後头呢。”

  “好日子?”司马冲笑起来:“放心,我死不了,至少在你起兵之前,还死不了。”

  王敦脸色一变。

  司马冲推开他:“不必跟我做戏。我再糊涂,你的心思还是知道的。你之所以选我作起兵的幌子,不过是看我身子弱,又没有子嗣,将来登了基,也活不了几年,这王位不是禅让给你,就是给你的儿子。这些日子你把我往死里折腾,为的就是这个吧?”

  “你这麽想?”王敦bào跳起来:“我……”

  “够了!”司马冲一摆手:“这东海世子的名头,你爱怎麽用就怎麽用。我剩的也就是这一个虚名,你想要的话,尽可以拿去。只是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王敦冷哼:“我不答应呢?”

  司马冲仰起脸来,月光托出他煞白的面庞:“我奈何不得你,但还有一死。我若死在你这里,你拿什麽讨伐建康,又拿什麽跟天下人jiāo代?”

  王敦怒极,他却轻若无物地一笑:“我要你做的事并不难。先皇是去年十一月驾崩的,至今未满一年。我若跟司马绍兄弟反目,先皇在天之灵如何安生?你要起兵,无论如何,也得过了周年。眼下已是九月,这三、两个多月,你总等得起吧?”

  “就为这个?这算什麽?”

  “这叫礼仪。”他说这话时仍赤著身子,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叫人不敢bī视。

  王敦暗暗吸了口冷气。

  “这也不难。”半晌王敦伸出手来,抚弄司马冲的发稍:“只是,”他的手滑进司马冲的领襟,捻弄著他的rǔ珠:“你有的可不止是封号,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这个人我也是要的。”

  “人?”司马冲捉住王敦的手,带他去摸自己的胸肋:“瘦成这样了,有什麽好的。”

  王敦摸过去,指底果然一片嶙峋。王敦也知道,这半年来司马冲病得厉害,确实瘦了很多,可他从来没有注意到,司马冲竟瘦已到这个地步,连肋骨都突了出来。司马冲躺在那里,静静望著王敦,他的衣襟敞开著,露出粉色的rǔ头,胸膛是白皙而单薄的,遍布著淡淡的疤痕。

  王敦不由想起了去年的冬天,石头城的大帐里,他第一次尝到了司马冲的滋味,那时的斯马冲腰肢柔韧,瘦不露骨,不过大半年的功夫,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王敦心里也是一紧。

  司马冲却笑了:“很快就到头了。你打你的江山,而我只想安静地去死,所以,”他看著王敦的眼睛:“不要骗我,我会当真的,那样我死了也不安心……”

  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王敦蓦地移开了视线,不敢看他,然而下一刻,他又猛地将司马冲扑在榻间,仿佛要揉碎他一样,抱他、吻他,焦躁地撕扯他的衣服。

  “什麽兄弟……什麽父子,都是放屁……要争天下,就是这样……”王敦咬牙切齿地道:“我gān你的时候,他们做什麽去了?你病成这样,他们又做什麽去了?!”

  司马冲再也忍不住了,他浑身颤抖,牙齿都在打架。是的,要争天下就是这样。他拼命摇头:“我做不到……求求你,至少过了周年……”

  王敦像是恨他不争气,又像是在恨自己,猛地抽出身来。骤然而来的空虚,让司马冲睁开了眼,他呆呆看著王敦,眼睛晶亮,那是闪闪的泪花,他抓住王敦的手,死死不放。

  王敦看著他,终於重重叹息:“好吧,就到明年chūn天……”王敦拥住他:“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我不会让你死……”他扯住司马冲的头发,深深地吻他:“我要你……我对你,是真的……”

  月亮没入云层,房间也沈入了黑暗之中。司马冲睁大著双眼,感觉身上的男人紧紧抱著自己,他听到那个人的心跳,他知道那个人是爱他的。这个世界上,除了绍,竟然有一个人也是爱著他的。在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结束,已如过期的祭品渐渐腐烂的时候。有人对他说,他还要他。

  司马冲缓缓抱住了王敦的脊背:“我知道,我相信。”他主动吻上王敦的唇。这就是利用爱自己的人的感觉吧?黑暗中,司马冲绝望地微笑起来。

  4

  其实,哄人是最容易的事qíng,只要看著一个人的眼睛,想著另一个人就可以了。司马冲渐渐让王敦觉得,他开始依赖他了。现在,他会靠在王敦胸口打盹,会好玩似地拔他的胡子,会任xing,甚至还会撒娇。他揣摩著王敦的心思,知道说什麽会让王敦高兴,说什麽会让王敦生气,更知道说什麽会让王敦可怜自己。

  司马冲明白,再狠的人,心底也有一块绵软的地方,他要打的就是这里。

  他知道王敦需要他。王敦没有儿子,在心底深处,他一直渴望著一个孩子,脆弱的、敏感的,依赖他的,能被他爱也回报给他同样的爱的儿子。司马冲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年青,他伤感,他有著王敦所没有的高贵血统,但他又是王族的弃儿。在司马冲的身上,王敦可以满足一切的渴想:权yù、xingyù,甚至是孺慕之qíng。

  司马冲尽可能地满足王敦,他的心机没有白费,王敦对他越来越好,也越来越离不开他,到了九月末王敦gān脆搬进小楼,跟司马冲住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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