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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笛_朱雀恨【完结+番外】(8)

  “为什麽?你觉得我会做得比你好?”

  “不。因为我不忍伤你。”他捧住司马冲的脸,凝视他的眼睛:“这世上,只有你,我是下不了手的。”

  司马冲听著这话,心里一阵冷,一阵热,他不禁伸出手来,紧紧地抱住了司马绍:“绍,我害怕。”

  “怕什麽?怕我吗?”

  “不,”司马冲把脸拱在他胸前,“我不知道,所以才更怕。”

  12

  “傻孩子。”司马绍捉起他的下颌,低下头吻他:“冲,你真傻。”

  司马冲由著他吻,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半晌挪开了嘴唇,轻轻地说:“绍,我跟你去北方吧,我们偷偷地走,一起去从军。”

  “你?从军?”司马绍捏他的鼻子:“你能gān什麽?”

  “我会she箭啊,你教过我的。”

  “就你那箭法。”司马绍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伤不到人,只会给匈奴送箭。”0624F96F破沉一:)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司马冲捶他,他便捉住了司马冲的胳膊,沿著他的腋窝往下摸索。司马冲禁不住痒,瑟缩著笑,然而到底按住了他的手:“绍,我是认真的。”他看著他的眼睛:“我们都别做太子了,一起走吧。”

  司马绍怔了怔,司马冲看到他眼里的笑影正一点点退去。

  “冲,”他从司马冲的掌底抽出了自己的手,“我们都姓司马。”

  “可还有四个弟弟……”

  “太小了,也不成气候。”司马绍答得斩截:“父皇的身体并不好,你知道的,未必撑得到他们成人。那班臣子一个个如láng似虎,他们如何压制得住?冲,如今就只有我们了。”

  司马冲知道他说得句句在理,就更忍不住泪了:“可是……就只有这样了吗?绍,你和我……”

  司马绍把他搂得近些,抬手帮他拭泪,可越拭泪水却越多,湿漉漉的沾满了手。司马冲垂著睫毛,身子微微发抖:“我从没想过要做太子,我不成的……”

  “不。”司马绍捧起他的脸,凝视他哭得红肿的眼睛:“冲,你是外柔内刚的人,若真到了危亡之际,你会担起这万里河山。”

  司马冲却只是摇头:“绍,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只是……”

  “嘘。”仿佛怕听到他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个字般,司马绍把他捺到怀里,轻轻摇晃著:“我明白,别说了,我都明白。”

  司马睿登基已逾半月,太子的人选却迟迟没有敲定,中书事王导固然是隔三差五地入宫面圣,大将军王敦却也滞留在建康,始终没有回武昌赴任的意思。司马睿左右为难,心忧如焚,恰逢天气变化,内困外扰,便生起病来。王敦知道了这事,居然提议他游猎散心,司马睿竟也不敢说个不字,当下择定五月初五在皇家禁苑围猎。

  到了五月初五那一日,果然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是个放马游缰的好日子。文武官员不管会不会打猎都骑了各色马匹,聚集到jī笼山下,司马睿的六个儿子也都来了,下面四个年纪都小,由侍卫抱著,坐在马上,司马绍和司马冲却都是能骑she的,各跨了一匹高头大马,拱立在司马睿两侧。司马绍身量高挑,迎风立马固然是风采卓然,司马冲素衣缓带、玉面星眸,也别有一股清雅之气。

  王敦横缰揽辔,站在百官前头,微眯著双眼,目光牢牢锁在司马冲身上。他身旁的郭璞便笑了笑,附耳过去:“三世子好风仪。”

  王敦朗笑一声,忽地将手中长鞭一甩,他胯下的枣红马便如离弦之箭,擦著司马睿的马头,急窜了出去。

  司马睿受此一惊,险些从马上栽下,幸而被司马绍一把扶住。百官莫不变色,可谁都不敢吭声,连王导也只是蹙紧了双眉,望著堂哥绝尘而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司马睿好不容易抓紧了缰绳,颤著声qiáng笑道:“王将军好快的马。我们……也速速跟上吧。”这话说出了口,又自觉气短,额上涔涔地出了一层汗,终究还是咽下了气,扬起鞭来,带著百官赶向了围场。

  司马冲从来就不喜欢捕猎,见王敦如此跋扈,对於此次围猎更是兴致全无。他心里发烦,便懒得催马,渐渐拉在了众人的後头,司马绍回头看他,他便淡笑著摇了摇头。他们两个虽然自幼亲厚,但是王府森严,妃子之间、兄弟之间,是非极多,在人前他们不得不避讳一些,仅能以眉目示意,时间长了,只消一眼,便能心意相通。

  司马绍看他这个样子,知道弟弟是不肯跟来了,司马睿又病著,他不可能撇下不管,虽然万般地不愿,却也只得护著父亲往前去了。

  眼看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林木深处,司马冲gān脆放松了缰绳,任马儿自己游走,阳光斑斑驳驳地落了他一身,耳畔和风细细,鸟声如歌,他不禁想:若是绍就在他身边,若是这里只有他、只有绍,那该多好……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远远地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叫,司马冲的心都跟著揪了起来。

  “有人猎到鹿了。”身後的灌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王敦催马绕到他跟前:“我猜是你的大哥。三世子,你说呢?”

  13

  司马冲蓦然见他,下意识地勒马,手收得急了,那马险些惊起。王敦俯身抓住辔头,“吁”了一声,那马便似认得他一般,顿时低伏下来。

  “马是最识人的,”王敦笑了笑,“它知道你骑不骑得住它。三世子,你的马可不听你的话呢。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得骑马的。”他的手从辔头上移开,突然按向司马冲胯间:“你真该被人骑。”

  司马冲万万料不到他竟敢这样,惊怒之下差点滚落马背,王敦一把抓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带:“司马裒都死了,你还不明白吗?你要不听我的,早晚也是一条死路!”

  王敦臂力之大,根本不是司马冲反抗得了的,眼看他就要被王敦扯过去了,司马冲急中生智,挥拳往王敦那匹马的眼睛砸去,那马吃痛,嘶叫著直立而起,王敦虽然身经百战,也几乎被掀翻。

  司马冲趁著这个机会,催马急遁,王敦在後头紧追不舍,两人一气狂奔,也不知跑出多远。司马冲听到前头的林子里人声马嘶一片喧嚷,树木的fèng隙间已看得到人影绰绰,他顿时松了一口气,暗想这王敦胆子再大,也不至於当著众人追截自己,谁知这一松懈,王敦的马竟赶了上来,几乎与他并驾齐驱。

  “你反了吗?!”司马冲厉喝,他声音放得极大,林子里的人定然听见了。

  “反?”王敦冷笑,他压低了声音:“你以为这天下真姓司马?”

  这时,已有官员循声找了过来,见王敦与司马冲这个架势,却逡巡著不敢上前。

  王敦斜睨著那些人,凑近司马冲耳边,声音极低,语气却极狠:“慢慢你就会懂,许多事qíng,由不得你。你若乖巧些,往後的日子自然好过,若是不识时务,我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别说是你了,便是司马绍,我若真要他的命,他便活不到明日!”说罢,他驾著枣红马,气昂昂地朝官员们走去,那些官员立刻自动分到两边,替他留出一条通途。

  司马冲望著王敦的背影,渐渐抿紧了嘴唇,突然,他取出褡裢里的弓箭,官员们还来不及惊呼,一支羽箭已挟著万钧之势朝王敦直扑而去!

  王敦听到风声不对,俯身急躲,那箭紧紧贴著他的头盔擦了过去,she断了盔上的红缨!与此同时,他也从马上载下,滚倒在地上。

  众人这才惊叫出来,林中的司马睿闻声而至,见这光景,脸都白了,一边命人去扶王敦,一边指住司马冲怒喝:“你在做什麽?!”

  司马冲扔掉弓箭,翻身下马,掸了掸衣摆,从从容容跪倒在父亲马前。

  林间一片死寂,谁都不敢吭上一声,仿佛一旦说话,便会将雷霆之怒引向自己。

  “三弟,”司马绍突然跳下了马,走到司马冲身边:“你这箭法还要出来丢人吗?she猎不成,险些伤了王将军。还不快跟将军赔礼?”见他僵著脖子不动,便把手搁在他肩上,低低地唤:“三弟。”

  群臣见事有转机,也纷纷活络起来。

  “王将军吉人天相,幸无大碍。”

  “三世子骑she是差一些,无心之失、无心之失。”

  司马睿这才缓过口气,手却还是抖得厉害,硬著头皮朝王敦望去,眼中满是哀恳。王敦这时已坐回了马上,他没了头盔,威风却丝毫不减,两只眼睛只管盯著司马冲,看都不看司马睿一眼。

  “三弟。”司马绍的声音有些急了。

  司马冲抬起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父亲、周围的官员,最後将视线投向了神色yīn鸷的王敦。

  “王将军,”他朝著王敦拜伏下去,睫毛低垂,没有人知道,其实他的目光一直停伫在哥哥脚上:“司马冲冒犯了,还请将军恕罪。”

  14

  这年的围猎便以司马冲这一拜告终。王敦虽然没有再发难,司马睿回到宫里,却还是大病一场。

  太医王雪坤是傍晚被宣进的宫,才到寝宫门前,便听里头“哗啦啦”一阵乱响,仿佛摔了什麽东西。

  待进到殿内,只见两个宫女跪在司马睿榻前,噤若寒蝉地收拾了地下的瓷片,匆匆去了。司马睿歪在枕上,脸色煞白,满脸虚汗,手和嘴唇都在打颤,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司马绍、司马冲双双跪在他跟前,两人身上穿的仍是早上那身衣裳,显然从围场一回来,就在这里跪著了。

  王雪坤见此qíng形,连忙五体投地,拜倒通禀。司马睿却像是昏死过去了,没有一点回应,倒是司马绍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免去虚礼,诊脉要紧。王雪坤这次膝行著爬到司马睿榻前,挽起袖管,去帮他切脉。哪知指头还没搭上他的手腕,司马睿却从chuáng上弹了起来,哑著嗓子怒骂:“滚出去!”

  王雪坤吓得就要谢罪,司马睿却又跌回了chuáng上,人已经不怎麽清醒了,口中却还喃喃不已:“一个莽撞冒失,一个自作聪明。私底下龌龊也就罢了,还要在那麽多人跟前现眼……你们以为天下人都是瞎的?别人看不出来,我会看不出来吗?……你们……你们……”他垂在chuáng沿的手抖个不住,食指伸得僵直,不知想要指谁:“你一夜起池台,挑的是什麽日子?……我三番两次替你议婚,你一拖再拖,为的又是什麽?……你以为我不立你为储,当真是为了你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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