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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记_石头与水【完结+番外】(543)

  元宁帝大惊,喊着“母后”就扑上前,将母亲抱在了怀里,这一看,元宁帝脸都白了,他娘双眼紧闭,半张脸上一个火红的巴掌印,唇角破裂,流出血来。元宁帝小小年纪,因皇子出身,连架都没打过一场,何尝见过自己皇祖母这等威仪。

  元宁帝已是六神无主,谢太皇太后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很好!紫藤,把人都喊进来!”

  曹太后一哆嗦,不敢再装昏,连忙自儿子怀里爬起来,跪在地上,泣道,“娘娘!娘娘!娘娘,我知事有不妥,可,可,可萱姐儿原也是我打算给皇帝的,并不违礼的呀。”

  “原来皇帝的妃嫔不是靠选秀,而是靠你这位太后娘娘的打算的,你还有什么打算,不妨与我一道说说。”

  曹太后面色惨白,半张脸痛麻的无甚知觉,她颤着唇瓣道,“娘娘,我好歹是皇帝的生母,难道我连给皇帝挑个可心人的资格都没有?”

  谢太皇太后大怒,“除了选秀与赐婚,我从未听说过皇帝身边的妃嫔是这样挑的!不要说妃嫔,就是宫里随随便便一个宫女,都是接着选宫人的规矩选上来的!你当年如何进的宫,难道不是圣旨指婚,你方为先帝侧室吗?你指的人?你去查查东穆律例,有没有太后指人,旨意未行,礼仪未举,便行苟且之事的!你这心,也太急了些吧!”

  曹太后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要是先帝在,估计还能心软一二,谢太皇太后此生,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平生最看不上的也是动不动哭天抹泪的女人,谢太皇太后脸色愈发冷沉。

  元宁帝连忙为母亲分担,祈求道,“皇祖母,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我,我,我跟萱妹妹也是qíng投意合。”

  “qíng投意合?”谢太皇太后道,“你们是有媒还是有聘,就敢说qíng投意合?萱妹妹是谁?宫里哪个妃嫔,还是你的皇后改姓曹了!”

  元宁帝连忙道,“皇祖母,萱妹妹并无觊觎后位之意,她,她做一妃位既可。”

  谢太皇太后冷笑,“呵,原来位分都商量好了!自来未曾立后,哪得选妃!就是选妃!向来是清白人家的清白女子,这样yín乱宫闱的贱人,她也配入宫!你的先生们是如何教导你的!你知不知道,那是臣子之女!你堂堂一国之君,就是如此纵qíng忘礼,肆意胡为的吗!”

  接着又问曹太后,“你曹家的闺女,就这般下贱。”

  谢太皇太后这话难听,但世上比谢太皇太后这话难听的多的是。关键是,谢太皇太后发作时的那种气势,直接就把曹太后吓瘫了,元宁帝也是脸色惨白。他觉着,他是皇帝,纳一妃嫔,不算大事,却不想,皇祖母会发这般大的火。

  谢太皇太后直接道,“我不想在宫里再看到曹氏女,也不想再看到任何曹家人进宫!这让我觉着,肮脏,恶心!”

  元宁帝急声道,“皇祖母,错都在朕!”

  “的确在你!你有没有想过,帝王是什么?帝王的权柄,一样是有约束的!你以为,身为帝王就能随便宠幸外臣之女么?那以后除了曹氏这等下贱家族,哪个正经人家的诰命还敢带女孩儿进宫请安!如果是个外臣之女便可侍君,那还要选秀,还要规矩做什么?你父亲,你祖父,你曾祖父,就是太祖皇帝,他们都不如你,因为,他们都没有你这样的本领!”

  元宁帝被斥的,脸白若纸,头都不敢抬一下。

  当天,元宁帝被禁足,曹太后被送回寿康宫,待她回寿康宫一看,寿康宫上上下下,没一个她认识的,尽皆换了新人。曹太后终于受不住此等打击,当下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谢太皇太后当天就宣内阁进宫,削了曹家爵位,曹斌连降五品,贬其官职,连带曹夫人,革其诰命,亦不准再入宫闱,至于曹萱,非但永世不得入宫,谢太皇太后直接给她寻了个好去处,静心庵落发为尼!

  人都说,天子一怒,血流飘杵。

  东穆国的天子们,不常发怒,倒是谢太皇太后一怒,朝中内外皆惊。监察院左都御史钟御史不明其故,他又是御史头子,这不明不白的削了曹家爵位,总得有个说法吧,钟御史胆子很足,去跟内阁要说法。毕竟,削爵不是小事。

  殊不知,韦相也正是倒霉的时候,因为,小皇帝不妥当,谢太皇太后都是寻他说话的。元宁帝这事儿,谢太皇太后要削曹家爵位,自然要经内阁,这事儿本就瞒不过韦相。韦相一辈子做学问的人,最讲究规矩礼法,听得元宁帝与曹氏女此事,也是大为皱眉,谢太皇太后还问他,“当初你为先帝师,把先帝教的明明白白。今为一样教导皇帝,怎么连这样男女大防的规矩都没教会他!”

  韦相真是哑巴吃huáng连,他如何是没教呢,男女大防什么的,还用教么?是人就应该知道的啊!而且,礼记什么的,他全本都给元宁帝讲过的啊!但,就如元宁帝跟曹氏女这事儿,谢太皇太后只能去收拾曹家一样,元宁帝有了不是,谢太皇太后要问罪的,首先就是他这个帝师了。事实摆眼前,皇帝学生不争气,韦相也只得自陈不是。谢太皇太后叹道,“当年先帝为他,费尽心思,用心良苦。先帝为何要给他赐婚柳家,韦相也是明白的。自我嫁与仁宗皇帝,先帝他们这一辈的兄弟,都是年过十七才成的亲。那会儿,也不是我与仁宗皇帝不急着抱孙子。男子十六,jīng水始固。为他们身子着想,方令他们婚事都是晚一些的。皇帝这里,我一样的用心,但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不同他人,以后是要担一国重任的,故而,将他大婚礼放到十六岁上。这些道理,我从没瞒过韦相。”

  韦相听着,亦是触动,他虽对谢太皇太后有些防范,但,谢太皇太后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她不是要元帝宁十八十九二十大婚,她把大婚定在元宁帝十六岁的时候,并不是要揽权,完全是为了元宁帝的身子着想。韦想不禁暗道,太皇太后素来重规矩,看来,此番大怒亦是恼皇帝不争气了。其实,这事,并非全怪元宁帝,元宁帝年纪还小,小孩子家,于男女之事上知道的就少,禁不得诱惑与是有的。要韦相说,这事,要怪就怪皇帝他娘曹太后,这哪里是当娘的做出来的事儿。就是那曹家,能教出这样的女孩子,在韦相心里,自然也不是个好的。韦相叹道,“当初陛下登基,要封曹氏为太后,老臣不怕此话传入陛下耳中,老臣原是不qíng愿的。”

  韦相这话,谢太皇太后倒也是信的。不然,当初也不能曹氏刚成太后,韦相就把曹太后她爹给弄回帝都了,还只给了个虚衔的散秩大臣。当然,或者韦相把曹斌弄走,之后让谢远取代曹斌的江浙总督之位,是不是有让两代后族一较高下的意思,就不知道了。但,即便韦相有此意,亦是无妨,很明显,韦相的算计不到家,曹家完全还没开打就给谢太皇太后灭成渣渣。

  谢太皇太后听韦相这感慨,也只说了句,“世间没有当初。”当初,当初她要知道曹氏是这种货色,根本不会让她做先帝侧室。

  在谢太皇太后这等冷酷人物面前,韦相很没出息的显着儿女qíng长了。

  韦相向上得跟慈恩宫自陈不是,说自己对皇帝教导无方,让皇帝有了过失。向下,还得同钟御史解释曹家因何削爵之事,国事还不能耽搁,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对了,韦相还得去开导自己的学生元宁帝。

  韦相不论于公于私,都是对元宁帝极关心的。

  元宁帝禁足在自己寝宫宣文殿,韦相一去,元宁帝先问,“韦相,我母后可还好?”

  这话问的,韦相唇角直抽抽,向内侍摆摆手,那内侍看元宁帝,元宁帝点头,“你去吧,我同韦相说说话。”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韦相,一幅等着听他娘信儿的焦急模样。

  韦相不急不徐,先躬身行礼,被元宁帝扶起,道,“只你我君臣二人,韦相不必多礼,坐吧。”待韦相坐了,继续眼巴巴的看韦相。

  韦相给他看的,忍不住叹道,“论年纪,太皇太后这把年纪了,陛下与曹娘娘行此不妥之事,陛下怎么不问太皇太后可有气恼伤身呢?”

  元宁帝一时哑口,低声道,“我知皇祖母必是无事的。”

  这倒是,在韦相看来,谢太皇太后简直就是个刀枪不入的神人。韦相道,“陛下啊,我们每天去给长辈请安,难道如果知道长辈安好,就可不去问安吗?那问安的意义何在?”

  甭看韦相这点儿道行在谢太皇太后这里不大够看,但在元宁帝这里,还是很有优越感的。元宁帝有些窘迫,他有个好处,既知自己不是,很容易承认错误,于是,他站起身来。韦相也跟着站了起来,元宁帝正色道,“韦相,朕如今要在宣文殿修身读书,韦相今日来看朕,还请韦相代朕向皇祖母和苏母后问好,并代朕向两宫请安,说朕,说朕知道错了,朕以后,不这样儿了。”

  韦相躬身道,“臣遵旨。”心下很是欣慰。

  待君臣二人重新落座,元宁帝又问,“韦相,曹母后还好吧?”

  韦相心中那点儿欣慰顿时烟消云散,韦相无奈,“曹娘娘能如何呢?太皇太后并非刻薄之人。今曹家爵位已去,此事,就算过去了。”

  听到曹白已被削爵,元宁帝脸色一白,道,“这,如何就削爵了呢?”

  “陛下啊,曹家教女无方,祸乱宫闱,原就是大罪。皆因事gān陛下名声,才没有过多处置。”韦相苦口婆心的解释。

  元宁帝脸色惨白,喃喃道,“朕之母族被削爵,朕又有什么脸面?”

  韦相一听这话,很是有几分不悦,正色道,“陛下听老臣一言,曹家,只是外戚之家。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只要国家太平,百姓安宁,陛下为臣民所称赞,为后世所敬仰,一代明君,这才是陛下的脸面。如何能将一国之君的脸面置于一介外戚之家。当年太祖皇帝母族照样被族诛,那还是世祖皇后活着时候的事了,难道太祖皇帝没脸面了?”

  元宁帝到底也知道一些他们老穆家的事,再者,他本就是个软xing子,听得韦相如此严肃的说到皇室旧事,元宁帝道,“当年程氏yù谋逆,故而被族诛。”

  “今曹氏难道不是行事不妥,不知羞耻,引诱陛下,做下有违礼法之事来!”韦相一把年纪,平生最见不得这等妖媚女子。尤其事gān元宁帝,韦相宁可元宁帝大婚后正正经经的选秀,也不能叫这等狐媚之人进宫。

  元宁帝听此话却是不禁滚下泪来,哽咽道,“韦相有所不知,此事,都是怪朕。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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