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秦老夫人闻言松了口气，面上露出感动神qíng，欣慰道，“你这般懂事，真真是让大母疼惜！”
“留娘，”抚摸着顾令月姣好细嫩的容颜，“你也莫要害怕吃亏，待到这件事过了，大母自会补偿你的！”
顾令月脸上浮现出完美的笑意，“好的，我等着！”
“真真是太欺负人了！”葛生气的眼泪直落，“还剩十天就要开chūn宴了，这个时候，却把棠毓馆里的海棠花给移植走了，这不是明摆着落咱们娘子的脸面么！”
棠毓馆外的院子中，几个小厮围着海棠花挖掘着海棠根系旁的泥土，一个婆子骄矜的声音传来，“轻些儿，轻些儿，这株大丽海棠可是珍贵名花，去年探花郎夏鼎游长安名园采摘的就是这一株。可别伤着了，若是伤了这株大丽海棠的根，大娘子可饶不了你们。”
顾嘉辰得知了老夫人应允的消息，撑着病体到了棠毓馆。倚在海棠花丛畔的花厅上，犹如搭了一个衣架子，身子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见着盛开的海棠花，jīng神头却还是很好，目光微微一扫，瞧着坐在罩房窗前捧着书卷的顾令月，上前几步，对着顾令月福了福身，柔声道，“三妹妹，多谢你成全我。这一拜，便算是姐姐领你的qíng了！”
“不必了，”顾令月拂去了手中书卷的尘埃，淡淡道，“成全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只盼着大姐姐日后好自为知！”
第96章 十七：杜鹃竹里鸣（之管家
海棠花被掘走之后，棠毓馆的气氛一时颇为奇怪，角落香几上的珊瑚玉兰花香炉里飘散着温暖醇厚的醒阳香气息，碧桐、红玉等丫头打起帘子轻手轻脚的进出，瞧着顾令月的神qíng，都有几分畏惧。
顾令月感觉到了，握着手中的《世说新语》书卷，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碧桐赔笑着道，“奴婢瞧着小娘子读书读累了，可要歇息歇息，用一点沉香饮？”
“若是担心我被海棠之事气到了，那大可不必！”顾令月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淡淡道，“海棠花虽好，但也没有珍贵到难舍的地步！反正也不是咱们的，被掘了也就掘了！咱们如今最重要的事qíng是接下来的chūn宴，姑姑若是有心，还是为我多忙忙chūn宴吧？”
“小娘子说的是，”陶姑姑笑着垂下头去，小心翼翼道，“可是，咱们chūn宴都是放在棠毓馆中，馆名扣着海棠花，到时候宴上纵然有着许多倾世名花，若少了一盆海棠，终究是丢了颜面。老奴瞧着，不若改把chūn宴挪到府中园子中去，地方又宽敞，又免了这么回子事！”
“那怎么好？”顾令月摇头道，“咱们馆中上上下下已经为chūn宴忙了好些日子了，若是这时候突然换地方，之前敲定下来的宴会摆设一大堆东西又要重新拟定，未免太过麻烦了，还是就摆在棠毓馆吧！”
“娘子说的也是道理，”陶姑姑怔了怔，勉qiáng道，chūn宴维持原处，少了麻烦，她心中自然是愿意的，“可是那海棠花……”
馆中天光明朗，顾令月微微一笑，“姑姑再等等看吧，许是过些日子，就自然有好法子了呢！”
棠毓馆中因着此事生了烦恼。在府中的另一处地方，蕉院中却一片欢声笑语，顾嘉辰立在挪回来的大丽海棠面前，清理着海棠花的叶子，
“还是咱们大娘子有手段！”奼紫笑着在一旁服侍，恭维道，“也让府中上上下下看看，纵然三娘子是金枝玉叶，咱们大娘子也是正经的国公娘子哩！”
“是呢，”嫣然亦笑嘻嘻的道，“到时候，让三娘子在chūn宴上丢个大脸面。才显得咱们娘子的厉害。”
顾嘉辰唇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打理着花瓣艳丽的大丽海棠，这株海棠名花承载着自己的多年心血，确实是丰满硕丽无匹，怕是整个长安都找不出一株能够与之媲美的。自己的整个计划也着落在它的身上，由不得不jīng心照料，手中抚弄的动作柔软，待到打理完毕，方直起腰来，瞟了瞟身边的嫣红和奼紫，“好了，我和三妹妹是嫡亲姐妹，不要说这样的话。”
嫣红和奼紫收了笑意，垂头低低应道，“是。”
顾嘉辰捋了捋鬓边的乱发，“将这些海棠好好照料着。这几盆海棠刚刚从棠院里移植过来，根系有点不稳，待到在盆中养稳了，再移植到书轩窗前去。”
“哎！”嫣红和奼紫都脆生生的应了。
棠毓馆里经了这么些个事，都有一点蔫头蔫脑的，虽然依旧打起jīng神来准备chūn宴的事qíng，却再也没有之前的兴奋了！
这一日，朱姑姑来棠毓馆探望顾令月，瞧着馆中众人蔫蔫的模样，不免诧异问道。“哟，这是怎么了？”
“朱姑姑，”顾令月面上露出欢快笑容，她虽然在国公府住下，却依旧很想念阿娘，见了朱姑姑，很是高兴开怀，“你怎么来了？”
“小娘子你在这儿，公主如何放心的下？她自己不愿意踏足国公府的地方，自然便常常派遣老奴来看看了。”朱姑姑笑着望着顾令月慈爱答道。
“那顾嘉辰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竟敢刁难娘子，当真是蠢的不知死活！”她已经从绣chūn口中知道海棠花的事qíng，面容煞然森冷起来，冷笑而斥。
顾令月道，“我最多也只能给我找一些小不痛快！我心里有数，倒是接下来的chūn宴，我实在是有些拿不准主意。”她不yù朱姑姑计较海棠花之事，便用chūn宴转开话题。朱姑姑果然注意力便被引到chūn宴上来，
“说的也是。小娘子回到长安也有些日子，是该办一场chūn宴了！说起来，老奴年轻的时候，也曾佐着公主举办过好些次宴会。”她陷入当年的回忆中去，面上不免带了一些伤然qíng绪，过了片刻才醒回神来，郑重应诺，“小娘子既然打算办chūn宴，老奴定尽心辅佐，为你好好把关！”
“哎！”顾令月笑着道，“知道姑姑能gān。一切就托给姑姑了！”
朱姑姑从后罩房出来。立在廊上，问棠毓馆中的姑姑丫头们道，“chūn宴的地方可定了，邀请了哪些人家的小娘子？”
陶姑姑答道，“定在五月二十六日，娘子邀请了姚三娘子，游娘子、司娘子和程娘子、罗娘子。”
“当日宴席摆在什么地方？又准备了什么果点饮子？”
“摆在棠毓馆。”碧桐答道，“各家小娘子们可以在花厅闲坐，若是有兴致也可以到一旁小园子里走一走。果点摆下了玉梁糕、鲜羊奶苏、巨胜奴、甜雪、玉露团和莲花饼餤，酒水备的是桂花酒和桑落酒，扶芳饮，饮子备下了五香饮和玫瑰露。还备下了冷陶。”
朱姑姑点点头，“这样便挺好，糕点色样还算足，长安尚饮桂花酒，东都却爱桑落，这两种酒水口味都是酸酸甜甜的，适合闺中女子引用。五香饮和玫瑰露到时候都放在一旁备着，各位小娘子爱饮什么便用什么。”
“那厅中摆放的餐几坐具呢？”
“小娘子发话，用的是藤几藤凳。”
“藤椅，”朱姑姑皱了皱眉，点了点头道，“也罢，闺中少女的chūn宴讲究的新奇有趣，不在一味华贵上。藤几虽然简陋，舒适，倒也有几分野趣，算的上是出奇制胜。你去向huáng娘子传话：到时候将花厅东西南三面的隔扇门扇打开，藤几藤凳凳要做成各色花式的，依海棠、芍药、芙蓉、水仙样而制，散落摆放在厅中，院中各地，到时chūn宴上各位女郎可以依着自己心意而坐。我记得棠毓馆库房里有一套一百零八个二十四青瓷盏，瓷胎轻薄，玲珑剔透，正好配着藤具使用，清新雅致。”
抬头望了望馆廷中盛开的花卉，“在馆中再加设一套步障，到时候女郎们在花厅中端坐，廷中的花糙都可以入目，再有步障略挡一挡风，也就不怕宴上贵女寒冷了！”
金莺等人急急将朱姑姑的吩咐仔细记下来，立即依着吩咐去办。
碧兰阁外，弱柳接过手中的清单，面上笑容微微收敛，柔声吩咐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回头打起帘子，进了碧兰阁的一座耳厅，耳厅中一片肃静，苏妍立在上头，正询问着本月内院花销。弱柳走到苏妍身边，欠了欠身，将手中清单递到苏妍面前，“姨娘，棠毓馆那边又添了东西过来。”
苏妍正因着这两个月府中花销数目上扬幅度颇高而不豫，看了手中清单，眉目一扬，“不过是一个chūn宴，到底有完没完？那藤椅到也罢了，多请几个工匠，花点钱让他们赶工也就是了！那步障还指明要松绿色折纸花纹的，国公府的府库里哪里有这样的步障？”
弱柳心中诧然，不由低下头来，“可是，老夫人之前吩咐了，三娘子的chūn宴是府中头等大事，要府中上下都尽力配合啊！”
“尽力配合和有钱往水里扔是两回事！”苏妍硬生生道，“这些年，国公没有实职，府中的财源收入也一年比一年紧巴。咱们捧着三娘子办chūn宴自然是应该的，可是总得衡量着府中的收入吧？似三娘子这种挑剔法，办这一场chūn宴，就要填一座金山银山进去。有必要如此么？就说这步障，松绿折纸花和鹅huáng团花的有很大区别么？既然库房里已经有了一套鹅huáng团花的，为什么还要花大把银钱再去置办一套新步障呢？”
阁中一片寂静，两个丫头早就噤声，侯在一旁不肯说话，苏妍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握着手中的清单，抬起头来，目中she出一道jīng光，吩咐道，“弱柳，轻风，你们跟我往棠毓馆走一趟。”
棠毓馆中一片忙乱，朱姑姑立在花厅里头，将馆中上下大小丫头指挥的进进出出。苏妍从馆门处进来，一身翠色湖罗窄腰半臂，银红百褶长裙，披着鹅huáng色泥金披帛，美艳袅娜。进了棠毓馆，看着一群留头的丫头们进进出出，花厅四面帘幔高高挂起，朱姑姑立在大厅正中，扬声指示，“将那顶珊瑚背屏搬过来。”
苏妍的眸子微微暗了暗。
曾几何时，公主还是国公府的主母的时候，她作为顾鸣的妾室，日日往正院晨昏定省。朱姑姑身为公主的rǔ娘，自然在府中极有权威。那时候，朱姑姑常立在正院的紫藤花架下指挥下人，仆役们在长廊上穿梭来去，织成一片急匆匆的模样。自己一身黯淡的藕荷色半臂，前来给公主请安。在朱姑姑面前恭敬的福身下去，低声伏气，不敢抬头直视朱姑姑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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