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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_莞尔wr【完结】(298)

  傅明华将他抱得更紧,摇了摇头:

  “不怕。”

  他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细细品味着她这句‘不怕’,将她搂得更紧。

  若不是她曾经历过许多大小的事,她又怎么会在独自面对太后的去世时,如此冷静的说‘不怕’?

  “是真的不怕。”

  傅明华仰头看他紧绷的下颚,不由便挣扎着起身看他:“太后临去之前,与我说了昔日郑家的事儿,三郎,我心中难受。”她憋了许多天,却无人可说。

  第五百零五章 遗物

  太后的丧礼十分隆重,只是其中有几分真qíng,几分场面,众人都清楚。

  越是繁华,她便越觉得凄凉,人都去了,这样隆重,又是为谁而办的呢?

  燕追低下头,看着刚被自己抱出chuáng榻的妻子散了一头幽黑的长发,咬着唇儿眼圈发红与他软软的说着‘她心中难受’,燕追那一刹心中便如百炼钢化绕指柔。

  他扯了chuáng榻之上的薄衾,掩在她的身上,听她提及当年郑太后的往事。

  说来眼缘这个事儿也是奇怪,这些话太后连儿孙后辈都很少提及,却偏偏与她说了。

  她说着昔日郑家的事儿,也觉得有些惆怅,末了又想起一个事,伸手便挣扎着出了燕追的怀抱,弯腰去摸了摸枕下,那头发顺着她曲线优美的脊背,在她腰侧往下滑,铺了一榻,半晌取出一个锦囊来。

  燕追看得眼热,咳了两声,别开头去。

  傅明华坐直了身,又将垂落到胸前的头发撩开,燕追转过头来,就见到她手上的玉蝉了。

  “这是……”

  此时什么风花雪月的旖旎心思都散了个gān净,燕追的目光渐渐锐利,傅明华将昔日温新送玉蝉前后的qíng景说了一道,燕追眉头便紧蹙,久久没有松展开来。

  “当时先皇后在皇上登基未足几年便逝世,估计太后是担忧你吧。”

  他握了这只玉蝉,以拇指指腹轻轻搓了搓,想法与傅明华不谋而合。

  “这东西是当初太后陪嫁之物,原本是一双,太后一只,先帝一只,太后的一只送到了皇上手中,先帝的一只没想到则是送进了太后手里。”

  这玉蝉乃是昔日郑府家传之宝,其玉据说大有来历,能追溯到魏晋时期,说是此玉乃是昔日了魏晋时王朝旧物,当年晋武帝司马炎篡权以得天下,而得传国玉玺,直至前赵王刘聪掳司马聪而qiáng得传国玉玺,朝代更迭间,chūn秋时期以和氏壁雕刻而成的传国玉玺有数次失踪,这雕玉蝉之石,当时便是在晋朝丢失传国玉玺的qíng况下,预备雕刻为玺的玉石。

  不知后来为何落入郑家之手,而被雕成了两只玉蝉,传承后世。

  因玉质jīng美的缘故,郑家的人舍不得在蝉上钻孔,一双蝉世世相传,直到郑太后时期,郑家人心疼女儿,又看准太祖乃是大有所为之人,才将这对玉蝉当作了太后的陪嫁之物。

  这一赠一送,代表的是郑家对太后的疼惜,太后对嘉安帝的喜欢,及太祖当年对太后的爱意。

  可惜到后来,太后却将到手的玉,转手送到了傅明华的手中。

  傅明华听着‘先皇后在皇上登基未足几年便逝世,估计太后是担忧你’的话,不由不寒而粟。

  她将东西收了起来,正要说话,崔贵妃却进了内来,刚一张嘴想唤人,便看到榻上夫妻俩相拥的这一幕,不由羞得脸庞通红,瞪了儿子一眼,赶紧退出了外。

  傅明华也有些脸红,推了燕追一把:“都怪你。”

  燕追只得伸手摸了摸下巴,对她这含羞带嗔的话极为受用。

  只是崔贵妃既然来此,必是有话要与他说,他依依不舍的将妻子放开,与她耳语一番,又为她顺了脸颊一侧垂落下的顺滑青丝到她耳后,才起身出去了。

  傅明华想起之前崔贵妃的眼神,一时间竟然没有勇气出去,好半晌碧云进来,才让她脸上烫热渐渐褪去了几分。

  她一面任由碧云及贵妃宫里大宫人清染的服侍,一面便想起燕追突然回来的事儿。

  他定是得到了太后去世的消息,才匆匆赶回奔丧的,如今局势这样艰难,怕他呆不了几日便要离开。

  太后逝世的消息,燕追既然能得到,也不一定能瞒得过忠信郡王府。

  若是凌宪当真有意谋反,怕是会借此良机生事一番。

  她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肚子,出来时崔贵妃及燕追都不在,宫人回话说是母子两人正在外间说话。

  崔贵妃在宫里,近来发生的事qíng又多,急于想从儿子口中得到一些消息以安心,傅明华也不去打扰二人,反倒从殿左侧出去,赏那已经长满了荷叶的水池。

  此时的紫宸殿里,嘉安帝坐在寝宫的矮炕之上,温新为他带来了一封信,一个并不大的箱匣罢了。

  这是他的母亲为他留下的仅有东西了。

  “其余物件,太后吩咐除了皇上及岐王爷、长公主外,余下东西,便都分派九皇子及秦王妃了。”

  嘉安帝点了点头,温新在地上跪了半晌,嘉安帝才淡淡道:“你侍候母亲多时,将来也不必与她分开。”

  温新应了一声,又叩了一个头,嘉安帝才挥了挥手,她缓缓退下了。

  他望着紫檀束腰小桌上放着的两桩东西,久久没有动。

  殿中huáng铜所铸的狻猊嘴里缓缓吐出清幽的香火。

  “大家……”huáng一兴上前了来,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老奴来为您拆开吧。”

  嘉安帝伸手止住,吩咐他:“打盆水来。”

  huáng一兴愣了一下,便应了一声,出来便忙不迭的吩咐弟子程济去打了热水,自己则是亲自端着送进了宫里。

  嘉安帝净了手,才接过帕子将手擦gān。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却十分仔细,仿佛不愿以满手的尘埃,去触碰母亲的旧物。

  箱子并未上锁,他缓缓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套十分陈旧的小儿衣物,上面压了个锦囊,已经掉了颜色,绣着:愿吾儿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的字样。

  他的双颊渐渐咬紧了,看得出来这些东西已经上了年头,上面绣的线的颜色都在慢慢褪色。

  嘉安帝喉结滚动,半晌之后才伸手过去将那锦囊取了出来。

  那东西huáng一兴瞧着并不重,可是皇帝拿着却重逾千金似的。

  他打了开来,里面装着一束剪开后的胎发,后面有蝇头小字写道:宥儿生于宣成四年亥月十八。字迹写得十分凌乱,显然是在十分仓促的qíng况下写成。

  嘉安帝的手掌一把就将锦囊握紧了。

  里面的小衣他抖了出来,衣裳料子并不见好,他出生之时,正值混乱不堪的时候,各地诸侯起义,他的父亲亦是其中一支。

  第五百零六章 念想

  那时朝廷派人围剿,太后是拼了命才把嘉安帝生下来的。

  衣裳还是以大改小,早就洗净过,可是边角发毛,看得出来时常被人拿出来抚摸。

  嘉安帝的额头青筋绽了出来,huáng一兴有些担忧,却又不敢打扰了他,只得远远的站着。

  他又伸手去摸那信,那信并未以蜡封口,显然太后写信时,并不担忧有温新偷看的。

  皇帝单手握紧锦囊,手掌力道用得有些大,好几次都未能将信打开。

  “大家……”huáng一兴有些担忧的上前,嘉安帝却对他的话充耳未闻,只是不停的抖动手中的信封,yù将其中的信件甩落出来,他动作很急,力道又大,那轻飘飘的信被他甩得‘哗哗’作响,huáng一兴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下一刻嘉安帝握着锦囊的手重重捏成拳,‘咚’的一声捶到了束腰圆桌之上。

  力道大得huáng一兴都吓了一跳,随即就喊:“大家……”

  嘉安帝咬紧了牙,对他的话并不理睬,反倒抿紧了嘴唇,闭了闭眼,平静半晌之后,才双手合力,将信拆开。

  “宥儿。”

  看到那至今已经无人敢再唤的字,嘉安帝突然感觉有些高处不胜寒。

  到了如今他这样的位置,世上有资格再唤他名字的人已经不再了,连太后最终的遗语,也不过是透过薄薄的信纸,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父亲将你教得很好,以苍生为重,以天下为重,社稷为重,而自已次之。”太后好似有许多话想与儿子说,可事到临头,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必再说了。

  “当初你出生之时,我送你的玉蝉,依你xingqíng,必不肯再受人牵制,已随我入墓了吧?”嘉安帝看到此处,手指将信捏得更紧,闭了闭眼睛,几乎不愿再看下去。

  母子同心。

  太后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他的母亲。

  只是这位帝王并没有任由自己迟疑太久,他很快的沉淀了自己内心的感受后,重新睁开了眼来。

  “你已坐拥江山,我也没什么好留给你的,独留当初你才来这世界时,裹的那身襁褓,那束胎发,以盼我儿将来长命百岁,无病无灾,事事如意。”

  太后赠他玉蝉,他最后却还之太后,使那玉蝉随太后入墓,现如今太后亦将他当初出生之时所穿戴的衣物,所剪下来的胎发也一并还他,这是要成全了他,还是如他当初所做的事qíng一般,各归各位?

  他如今不再拥有什么,他亲手扯去了那牵挂,所以他的母亲亦是将这些东西留给了他自己。

  寡人,寡人!

  嘉安帝握紧了手中的信,手撑在矮桌之上,支肘扶额,手臂带起的yīn影将他的脸尽数挡住,看不大清。

  “大家。”

  huáng一兴轻声的唤他,他闭着眼睛,嘴角还带着笑意。

  “大家。”见他没有反应,huáng一兴又唤了一声。

  嘉安帝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目光似是失了魂。

  huáng一兴心中一个咯噔,正要再说话,却见皇帝又将头低垂了下去,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突然笑了起来:“朕富有四海!”

  他温声的说道,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朕富有四海!”嘉安帝qiáng调了一句,又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朕有天下黎民,有朕的三郎……”

  “大家……”

  huáng一兴看他这模样,有些担忧,着急的跺了跺脚:“老奴去请秦王前来!”

  “不必了。”皇帝的失态只是那一瞬间而已,他再次看了信件一眼,哆嗦着一双手,将信叠了起来,又放进了信封中,犹豫半晌,huáng一兴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眼花,才会从一向果决刚毅的皇帝脸上看到这种不决的神qíng时,他却深呼了一口气,将信件折了起来,放进了自己袖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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