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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_莞尔wr【完结】(372)

  其实她自己心中是早有所察觉,只是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她突然间忍耐不住,一把将朱嬷嬷推开,自己趴在桌案上便放声大哭。

  “夫人……”

  朱嬷嬷冷不妨被她一把推开,又听到yīn丽芝的哭声,吓了一跳,忙要来扶她:“夫人……”

  “滚!滚出去!”yīn丽芝抬起头来,泪水糊湿了眼睫,一双眼睛通红,脸上带着凶狠之色:“滚!”

  她喊完这话,又高声的令人去问薛涛回来没有。

  朱嬷嬷看她浑身直抖,神qíng癫狂激动,心中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只是又不敢相信,yīn丽芝身上的手脚,会是她枕边人下的手。

  她还在大声的催问薛世子下落,夜半三更时分,定国公府里都被她吵得不得安宁。

  丫鬟婆子试图上前安抚她,她却取了妆匣中一把金剪出来,发了疯似的去剪chuáng榻上的绣被,将那绣被上绣着的鸳鸯绞了个粉碎。

  她又去抱以丝线织成的枕头,一剪子下去,枕上串着的珠玉刹时便散了一地。

  下人被她这模样吓得发疯,又怕她拿剪子不知轻重伤着了自己,忙要上前去夺。

  “您怎么了?世子很快就会回来的,兴许只是有事耽搁了……”

  “不要提他,不要提他。”

  yīn丽芝便只是不停的哭,一甩头眼泪珠子便飞溅得四处都是。

  她被太祖母抱住,泣声道:

  “是我,是我错了……”她担忧薛涛进宫,是要出卖yīn氏以保定国公府的荣华。

  否则定国公府如今的光景,他还有什么本事能保得住?

  想起以往chuáng榻之上,夫妻qíng侬之后曾说过的那些话,yīn丽芝便更是慌张了,她想起了yīn氏一族,想起了父母,此时又悔又怕。

  “如今有没有方法,能出薛府,求江洲、青河的人救yīn氏呢?”

  直到此时,yīn丽芝才发现,她嫁入定国公府这几年以来,府中自己没有安cha半点儿人手,被薛涛哄得仿佛魂儿都丢了。

  府中她的人,除了当日yīn氏带来的心腹嫡系,定国公府里,没有什么人是听命于她的。

  府外又有重兵把守,这一刻yīn丽芝的心里,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拼命挣扎,却难以逃脱。

  外间有人进来,是定国公夫人彭氏身边的婆子,她皮笑ròu不笑:“这是怎么了?”

  屋中已经是一片凌乱,茶盏被砸了一地都是,罗衾、珠玉也四处飞散,yīn丽芝还倒在下人怀中直哭,那婆子扯了扯嘴角:“长公主年事已高,近来又为定国公府前程忧神,实在不宜再受这般吵闹折腾。”

  婆子叹了口气,又看了yīn丽芝一眼:

  “夫人听说您在急着找世子,有话不如明日再说。”

  yīn丽芝一听得这婆子提及薛涛,顿时眼眶通红,又奋力挣扎:“我要见他,我要见他问个清楚。”她神qíng激动,额头青筋都迸裂出来了,那婆子不想自己提及薛世子,会使她如此激动,也是吓了一跳,本能退了两步:“您……”

  “我要见他,我要见他问个清楚!”yīn丽芝被太祖母抱住,还在试图往婆子挣扎,那婆子吓了一跳,又问了屋中下人几句,只是却问不出什么,便又匆匆回去复令了。

  薛涛是天将亮时,才回来的。

  yīn丽芝一宿没睡,听到薛涛回来的消息,推开了身旁的人,跌跌撞撞便跑到门口。

  初冬的洛阳清晨十分寒冷,她慌乱之下是赤着双足出来的,风一chuī来,廊下灯笼都在轻轻晃dàng,挂在梁上的铜勾在摇摆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下人取了斗蓬出来,天才将蒙蒙亮,灯笼中的灯油都未燃尽,仍亮着火光。

  薛涛从廊前一步一步朝门口走来,不知是不是哭了一宿的缘故,yīn丽芝看不大清楚他的眉眼,却能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他好像心qíng很好,穿了一身圆领青袍,头戴幞头,腰佩玉环,足下踩的是皂靴,玉树临风。

  可是yīn丽芝不知为何,却是觉得一股寒气透脚而入。

  夫妻俩人都是一宿未睡,他是入了宫,而她是等得上了火。

  此时见面,他衣裳整齐,而她却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

  “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薛涛微微一笑,目光从yīn丽芝的脸上,缓缓往她身下移,落到她一双玉腿之上,她才刚站了一会儿,脚便已经冻得发红了。

  “连鞋也未穿。”

  他话里似是透着讥讽,yīn丽芝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进宫里,与皇上说什么了?”

  她声音有些gān涩,这几年来,薛涛对她很好,事事顺从,脾气又十分温和,从未有过忤逆的时候。

  yīn丽芝问了这话,薛涛也不回答,将脸别开了些,望着庭院中的景致,轻声吟唱:“冬夜长,殊未央,月明白露澄清光,层城绮阁遥相望。”他念着念着,自己便笑出了声来,转过头问:“夫人怎么还没睡?”

  yīn丽芝极力控制着自己浑身的颤抖,忍了心中的惶恐不安,尖声问道:“我问你,你进宫里,与皇上说些什么了?”

  薛涛听了她这样一问,脸上笑意便越发深了些:“一宿未眠吗?”他叹了口气,摇头晃脑:

  “我已经好几年都如此了,都睡不着。”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冰冷,露出来的牙齿带着森然之色,仿佛择人而噬的野láng,yīn丽芝尖声的问:“我问你,你与皇上说什么了?”

  他渐渐收了笑容,冷冷盯着yīn丽芝看。

  清晨的寒风chuī刮在yīn丽芝身上,可是这一刻她身体的寒冷却及不上她心里万分之一。

  薛涛的表qíng越发笃定了她心中的猜测,她前一刻还急着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答案,下一刻便觉得有些害怕听他回答了。

  世子似是猜中了她心里的想法,又咧着嘴角笑了起来,仿佛与以往每一次和她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一模一样,笑着答道:“我进宫与皇上说,yīn氏及河东道都乐侯府严家,昔日都是与容涂英有过勾结,图谋造反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祸根

  yīn丽芝最担忧的事,被他以这样似与她说笑般的口吻说了出来。

  薛涛好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令她十分恐怖的话似的,语气平缓,仿佛只是寻常与她闲聊。

  虽说早就心中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yīn丽芝这一刻却依旧觉得天旋地转。

  她仿佛被人迎面重重的击打了一拳,张了张嘴,心里翻涌得厉害,嘴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还记得昔日江西以瓷窖而名闻于世的余家,如今夫人还记得,现在存活了几人?”薛涛之前一番话说出口,便已经使房中下人震惊了。

  他朝yīn丽芝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便说出一句令yīn丽芝身体抖得更重的话:“余氏当年,可是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存活于世的人,又有谁敢说自己乃昔日江西余氏后人呢?”他含着笑意,朝yīn丽芝靠近,侧头与她小声说道:“当初的余氏,像不像将来的yīn氏?”

  yīn丽芝突然伸出手来,想要去推他。

  只是她的手还没沾着薛涛的衣裳,他便率先伸出手来,重重的推了她一把,使她‘咚咚咚’赤足在地上倒退了几步,才‘嘭’的一声摔倒在廊上。

  廊外结了些霜珠,她脚尖一蹭到,便冻得紧紧的蜷缩,显出几分痛苦之色。

  薛涛突然放声大笑,笑得浑身直抖:

  “原来你也是一推便倒的,我还当你如磐石,坚不可摧。”

  他居高临下,一脸轻蔑的盯着yīn丽芝瞧。

  yīn丽芝仰头看他,能从他眼珠中看到此时自己可怜的模样。

  她出身四姓之一的yīn氏,嫁进定国公府后也是高高在上,何曾有过这样láng狈不堪的模样。

  在她心中,对她一向温存体贴的丈夫,此时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究竟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她太傻了?

  成婚这样多年,她都没有看清楚过?

  她忍了眼泪,颤声的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薛涛听她这样一问,愣了一下,先是反问了一声,紧接着又冷笑:“当然是因为,我厌恶yīn氏,厌恶世族,也厌恶你了!”

  yīn丽芝听了这话,挣扎着想要起身,薛涛却又俯身重重推了她一把,将她又‘咚’的一声推回地上:“你也有今日吗?”

  “我们夫妻一场,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要使你如此害我,如此害yīn氏?”她尖声的叫,周围下人一时愣住,看这夫妻俩争吵,来不及上前将yīn丽芝扶起身来。

  “我这些年,身体不适,生不出子嗣,是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薛涛便重重答道:

  “是!”

  yīn丽芝手掌握成拳头,他这一声‘是’,对她来说简直如雪上加霜。

  她早前一直安慰自己觉得不可能的话,此时在他痛快的承认之下,如同被自己重重的抽打了一耳光。

  “为……”

  “因为玉娘!”薛涛冲她恶狠狠的话,眼睛通红,神态间露出凶相。

  yīn丽芝想了许多,这一夜她想过薛涛是不是因为要救定国公府,而将yīn氏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也想过其他理由,可是唯独没想到,薛涛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玉,玉娘?”

  她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其实玉娘是谁,她都已经记不得了。

  但薛涛对她咬牙切齿,仿佛恨她极深的模样。

  “她曾是我的房中人,遭你打死,可笑你竟然忘了。”

  薛涛当日亲眼看到心中的人在自己面前咽气,那时yīn丽芝高高在上,望着他冷笑。

  当时的羞rǔ、无助与痛恨jiāo织在他心中,他这几年来,无数次想过要报复,许多回想到yīn丽芝有朝一日,得知真相时,不知该是何等的模样。

  他也想过许多,可是单单没想到,yīn丽芝连‘玉娘’是谁都不记得了!

  这个毒妇!

  她曾亲自下令让人打死的那个娘子,事隔几年,她竟然都记不清了。

  这与他想像之中,yīn丽芝痛苦悔恨的模样并不一样,他想要伸手去捉yīn丽芝的肩膀,却遭人架了开来。

  彭氏匆匆赶来,气得直抖:

  “荒唐!”

  两夫妻,一个坐倒在地上,一个凶相毕露,仿佛生死仇人一般,当着下人的面,“吵吵闹闹,是不是嫌定国公府事qíng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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