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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朝江山_紫薯酱【完结】(13)

  “臣不敢!”高允惶恐。

  “你简直就是得寸进尺,和崔浩没什么两样!如果今天朕不给你点教训,恐怕以后你就是第二个崔浩。来人……”拓拔焘又气又恨,拍案而起。

  “末将在!”两名武士异口同声,铿铿锵锵的走进了殿。

  “把他给我绑入天牢!面壁思过!”拓拔焘直指高允。

  “末将遵命!”话毕,两人将高允拖出殿外。

  “陛下三思啊!三思啊!……”高允的声音盘旋于天际之间。

  闻听高允被捕入狱一事的拓跋晃,马上进宫拜谒。

  “儿臣参见父皇!”拓跋晃行礼。

  “你来了!”拓拔焘放下手中的卷宗,抬眼看了看。拓拔焘早已经预料到拓跋晃会来,因而并不觉得奇怪,“你不用说,朕也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朕并没有想杀他,只是让他想受些苦罢了。只是……这个高允,什么都好,就是太直,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完全不顾自己的会有什么后果。不过,今日他找朕说的这番话,倒是很有道理。倘若今天没有这个高允来招惹朕,只怕就会有数千人因为这《国史》一案而被无辜牵连。他这一闹倒好,朕便仔细看了这案子的卷宗,发现这有些人并不是罪大恶极。因此,朕决定就只灭了崔浩五族,其余的人都只以身死便罢了。”

  “儿臣觉得如此甚好,这崔浩却是罪大恶极。就前几日,儿臣与高大人前去天牢探望他,他还扬言说道父皇想杀他,得先问问他们清河崔氏答不答应!儿臣着实觉得这崔浩荒唐至极,可笑至极啊!”拓跋晃心里直觉的憋屈。

  “哼!就知道他有这一说!朕早已经派禁军将他们一家软禁了起来!他们现在自身都难保,还能救他?痴人说梦罢了!”拓拔焘轻蔑的笑了笑。“你替朕前去拟旨,明日午时行刑,不可再延误!知道吗?”

  “儿臣遵旨?那高大人……?”拓跋晃仍是不放心。

  “至于高允嘛,就让他在大牢里蹲几天,受受罪,也学学什么叫低头!等你事qíng都了断完了,再放他出来,这样他就不会再来找朕麻烦了!”拓拔焘所言说到了拓跋晃的心里去。他感同身受,觉得对高允而言,这几天在牢里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儿臣明白!儿臣这便去拟旨!”说完退去,只剩拓拔焘静静神思。

  次日。

  菜市街头,人山人海,围了个水泄不通,皆是从天南地北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对于这史上空前的“国史之狱”,众人皆是充满了好奇与质疑,这当朝一品的崔司徒竟在一夕之间就要人头落地。

  场内,跪满了即将被砍头的这些人,皆蓬头垢面,láng狈不堪。刽子手一边磨着手中的大刀,一边抬眼看看日头。

  崔浩一言不发,不再有往日趾高气扬的得意,却是一脸的无助与不服。一旁的张伟与宗钦却欢喜若狂。

  张伟激动的说:“太子说,陛下饶了我们的家人,只要我们以身受死就可以了!”

  “是啊!多亏了高大人冒死进谏,我们的家人才能幸免于难啊!”宗钦心中对高允感激万分。

  “高大人好像还因此下了大狱。高大人真是个好人啊!”张伟感动的连连落泪。

  “高大人,大概就是个圣人吧!”宗钦抬头看看天空,感激老天送来这么一个人。

  两人聊个痛快,却听见身后有人嚎啕大哭,回头看去,原是闵湛与郗标,两人正声嘶力竭的哭喊。一人哭的不成腔调,一人却已经流尽了眼泪,只是呜咽。

  “他们俩才是这件事真正的罪魁祸首!我恨不得……恨不得扒了他俩的皮!”张伟咬牙切齿的说道。

  “可怜我们竟要与这种人一起死!真是令人作呕啊!”宗钦言语之中,亦是对他们充满了憎恶。

  “好在还有崔司徒陪我们一起,那也算是千古留名了!”张伟故意提高了嗓门,大声说了出来。

  宗钦看着崔浩颓然的身躯,心中也是惋惜,这一代英才,如今却要身首异处。

  崔浩听见张伟言语讥讽自己,只是转了转眼珠,仍然一动不动,他此刻什么也不想说,只觉得他想说话的人已经再也听不到自己,也再也听不进去自己说什么。

  他静静的跪着,听着刑场的人议论纷纷。有的惋惜他的纵世才华,有的唾骂自己的自私自利,更有的嘲笑他的愚蠢无知。

  秋风乍起,刑场内连响三声pào,午时三刻正到。监斩官拓跋晃扔下了令箭,即刻执行。

  (注释:按照规矩要响三声pào

  第一声是送信pào(让犯人的亲属朋友祭奠法场)

  第二声是追魂跑(闲杂人等离场到一边儿呆着去)

  第三声是断头跑(响pào的同时人头落地)

  第十八章 史观

  随着令箭落地,一颗颗头颅应声翻滚在地。鲜血喷洒四溅,打湿了刽子手的双手,染红了逝者杂乱的身躯,浸透了刑场的三寸泥土。

  众人惊恐,惨不忍睹。

  天牢。

  拓跋晃站在牢房门前,一手开锁,还一边喊着“先生!先生!”

  高允见是拓跋晃前来,没有迎合上去,反而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像个小孩一般赌气。

  “先生……”拓跋晃走进去,又苦苦哀求。

  “人都死了?”高允问。

  “死了!”拓跋晃低下头哀婉的回道。

  “能走了?”高允又问。

  “能了!”拓跋晃又兴奋的回道。

  高允马上挺了挺自己的略驼的背,双手背于身后,躬着个身大跨步的迈了出去。

  “先生……先生……”拓跋晃紧跟其后,又嚷又叫。

  高允仍是不理不睬。

  拓跋晃知道高允在为自己没有及早救他,让他再见死者一面而生气,便劝说道:“先生才学渊博,却屡次以身犯险,实不明智。先生应该把握时机,见好就收,而不能闷着头就往前撞,否则先生有一肚子的学问又有何用?”

  高允又加快了脚步。

  拓跋晃小跑着一路跟随,又接着说:“事发之时,本宫就曾在旁提醒过先生。可先生就是不顺着本宫的意思来,还让父皇动了怒,差点连xing命都不保。直到现在,本宫这心里都还有些后怕。难道先生就真的一点不怕吗?”

  高允听到“怕”字,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对拓跋晃说道:“怕?我本是东野一介平凡书生,本无做官的打算。恰逢朝廷休明之期,才响应朝廷选仕之举,为官凤池,参撰麟阁,尸素官荣,妨贤已久。大凡史书,都是帝王的实录,是将来的宝鉴,通过史书,今人可以观往,后人可以知今。所以言行举动,无不备载,所以人君应该谨慎从事。然而崔浩世受特殊恩遇,荣耀当时,他却辜负圣恩,自招毁灭。就崔浩的行迹,也时有可论之言。崔浩以蓬蒿之才,负朝廷栋梁之托,在朝廷无可称赞的节cao,在私下里也无可称道,私yù淹没了他的公正廉洁,爱憎之qíng障蔽了他公理之心,这是崔浩的罪责。至于书写朝廷起居的事qíng,说国家得失的事实,这也是史书笔法的大体模式,没有什么违背。但我与崔浩其实是同参一事,死生荣rǔ,义无独顾。能有今天,实在是多亏殿下仁慈广大,违心苟免,不是为臣当初本意。所以,就算是让我死,我又有何怕之?若要说是怕,那也只怕以后没人敢如实修史了。”

  拓跋晃面容改观,称赞不已。

  长秋宫。

  清风徐来,站在门外伫立已久的冯昭仪不禁打了个寒颤。

  “姑姑,你在想些什么?”冯清如取了件披风过来。

  “唉!这暑夏才过,寒意便这么浓了呢!”冯昭仪醉翁之意不在酒。

  冯清如感受到自己姑姑暗指如今朝廷局势的斗转星移,便也有意无意的接了话说:“天寒了,姑姑就应该多加些衣裳才是。况且,这再大的风,它也总会有停的那天,姑姑不必担心。只要清如和姑姑一起,即使再大的风,那也chuī不散我们。”

  冯昭仪看着眼前聪明乖巧的冯清如,既欣慰又担心,紧紧的握住这双柔嫩的小手说道:“这宫中局势变幻莫测,只怕这后面会有更大的风,更大的làng,你可做好了准备?”

  “嗯!姑姑放心!清如已经长大,不再是那个无知的小丫头了!”冯清如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她从未忘记过有那么一个人害死了自己全家。

  “清儿!清儿!”拓拔濬笑嘻嘻的扯着一面纸鸢飞奔了过来,嚷嚷道,“我们去放纸鸢吧!”

  冯清如见拓拔濬这几日总是往长秋宫跑,便不禁问起:“濬哥哥,这两天你怎么有功夫来陪我玩?你不用陪皇爷爷吗?”

  说到这,拓拔濬却嘟起了小嘴,抱怨道:“别提了!皇爷爷这几天心qíng不好,动不动就发火。我父王都被骂了好几次了,我可不想招惹皇爷爷去!”

  看着眼前的少年鬼灵jīng怪,冯清如却只是接着问:“那你不用上学堂吗?你不上课,游先生不怪你?”

  “你休息了这么多天,没去学堂,难怪你不知道。游先生去拜访高先生去了!前些天,高先生下了大狱,才出来不久!不过,他们俩一个比一个jīng明,聚在一起,准没好事!我们不管他们!我们去放纸鸢!走!”还没等冯清如答应,拓拔濬便拉着冯清如的小手,又飞奔出去。

  冯昭仪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淡淡的笑了笑。

  还未等多时,小新成却跨进了长秋宫。见冯昭仪正伫立在殿外,上前便礼貌的问安,继而问道:“昭仪娘娘,清儿在吗?”

  “你来的不巧,濬皇孙拉着她出去了,说要去放纸鸢。刚走不久。”冯昭仪回了他。

  “谢谢冯昭仪,那小新成就先告退了!”小新成见扑了个空,便又道了谢离去。

  糙原。

  天苍苍,野茫茫。一望无垠的绿làng,让人思cháo起伏,如痴如醉。清慡的微风中夹杂着几丝青糙的香味,甜美清新,还不时掀动着冯清如长长的发丝。冯清如衣袂翩翩,宛若瑶池仙子,天女下凡。

  冯清如和拓拔濬就在这块翠玉当中若隐若现。

  抱嶷牵着马,伫立在一侧观望。

  后面不远处的一株乔木下,静静的坐着一位俊朗少年。

  是小新成!

  他手中正抚弄着一条jīng美的手钏。手钏以七颗圆润的海红豆配以珍贵的金星紫檀穿至而成,放在手中冰凉丝滑,让人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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