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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_意迟迟【完结】(156)

  若生站在台矶上,似乎下一刻就要走下去,可却迟迟没有动身。

  扈秋娘不解,觉得眼前的人似心事重重,又念及近些日子府里似乎太过平静反而像是bào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不由得心头一跳。忍不住上前去问:“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事……”若生语焉不详地搪塞了她两句,忽然转个身朝屋子里走去。

  扈秋娘原以为她马上要出门去,哪知她蓦地又改了主意,不出门反回屋了,心下愈发奇怪。

  恰逢吴妈妈送了点心上来,她笑着去接过,送进了内室里。

  外头走廊下。铜钱在那喊:“点心——点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从吴妈妈嘴里听来的。一转眼便学会了。它扯着嗓子,喊得响亮,声音尖而脆。又带着鸟舌不及人舌灵活而所特有的古怪腔调,浑像是个外邦人在那涨红了脸,拼命喊,“点心——”

  扈秋娘一边掀了竹帘往里头走。一边笑着说:“姑娘可曾听见?铜钱那扁毛小畜生,倒愈发会说人话了。”

  若生却仍旧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嘴上附和着“可不是”,这眼神却不知落到了何处。

  扈秋娘勉勉qiángqiáng按捺住心中疑惑,端着点心送到她手边,压低了声音说:“姑娘是在为府内的事心烦。还是府往的事?”

  “全凑在了一起,才叫人心烦意乱呀……”若生终于抬眼看了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地伸手去拣了块点心吃。

  点心苏脆。碎屑扑簌簌往下落。

  她也不管,任由它们落在自己膝上。在绯色裙衫的映衬下,白雪一般。

  忽然,她掏出帕子来抹手,说:“去备纸笔。”

  扈秋娘愣住,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来,不觉问道:“莫不是雀奴病了?”

  但话音刚落,她转念一想,说是雀奴似乎又不大对。雀奴打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一天开始,这身上就小病不断,至今也未好全,仍在静养着,平素见了人亦不开口言语,见了若生更是眼神戒备万分,以致于慕靖瑶都不敢叫若生多见雀奴,道是雀奴心中症结只怕难消,视若生为买主,难以放下戒心。

  若生越是靠近她,她只怕就会躲得越远。

  人虽还在,这人心,走远了,可就真的难以拽回来了。

  是以若生只隔一段日子,趁着雀奴服了药睡下后去探一探她的qíng况。

  旁的,至少得等到雀奴身上的病好得差不离再议。

  扈秋娘恍恍惚惚想起这些事来,便觉若生方才所说的人,不能是雀奴。

  如果是雀奴,她的眼神,她的话语,都不会那样茫然和无措。

  毕竟雀奴的事,她一早就都理得清清楚楚。

  扈秋娘心中疑惑更盛:“难不成是二爷?”

  但要是连二爷病了,明月堂那边焉会不派人来送消息,却送封信来?

  是了,方才那封信,才是重中之重!

  可那封信,未经她的手,她见到时,已拿在了若生手里,所以她并不知道是何人送来的,里头又写了什么。

  “不是雀奴,也不是爹爹,你别担心,我不过一时间慌了手脚而已。”若生仍未告诉她究竟是谁病了,只催促她去备纸笔。

  这是她几天来,写的第三封信。

  苏彧身在定国公府,她想亲自见上他一面,那是绝无可能的。

  定国公府同连家原没什么大jiāoqíng,他们之间的jiāoqíng,那就更没几人知道。

  她若去定国公府,那就说不通了。

  何况眼下府里qíng况复杂,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纰漏,姑姑不在府中,她亦不敢贸然出门。

  很快,信便写好,她径直递给扈秋娘,道:“送去忍冬手里。”

  扈秋娘怔了下,这才恍然大悟,竟是苏彧病了吗?

  如果苏彧安好,这信直接送入定国公府也无妨,有他在,自然不会叫旁人瞧见,但如今要让府外的忍冬去送……

  扈秋娘明白过来,却是不敢再多问,拿着信便退了下去。

  一个多时辰后,她忽然疾步返身回来。

  外头天色已有些晦暗不明,夕阳已经西下,扈秋娘披着一身余热走了进来,额头上遍布细碎汗珠。

  若生见她面上神色焦急,亦心神一凛,忙问:“出了什么事?”

  扈秋娘走近,低声回禀:“苜园那边有了动静。”

  “瞧见人了?”若生听是苜园的事,这原本提了起来的一颗心反倒是重新落回了原处,神色也镇定下来,“何时瞧见的?是谁?在哪里?”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扈秋娘却只答得上两个来。

  “就在方才瞧见的,但并不是在苜园,而是在前往苜园的路上!”

  苜园荒僻,无人居住,谁没事会往那跑?

  若生终于笑了起来,说了个“好”字,道:“那便去瞧一瞧吧,究竟是哪路神仙!”

  第198章 惊吓

  临出门之际,她忽然心念一动,同扈秋娘道:“去唤雪梨来。”

  扈秋娘怔怔问:“姑娘莫非是要带着她一并去?”

  “正是如此。”若生微微颔首,催促她速去速回。

  扈秋娘虽然猜不透她的用意,得了命令也还是匆匆下去寻了雪梨。

  一开始,当若生察觉出雪梨身上似有不对劲后,她们便盯上了雪梨,但雪梨除了上回去给明月堂送东西后,便没了动静。是以,这几日来,木犀苑里一切如常,丝毫没有异状。

  雪梨见到扈秋娘,得知了她的来意后,这面色立即便变了变,嘴角笑意也隐隐有些勉qiáng起来,踌躇着没有立即动身,反倒是问了扈秋娘一句:“秋娘姐,姑娘这是准备上哪儿去?怎地不带绿蕉姐姐?葡萄,葡萄也在呢……”顿了顿,她注意着扈秋娘的神色,又补充道,“更不必说,秋娘姐你今儿个也在府里,姑娘怎地突然想起了我来?”

  她虽然亦是若生房里的大丫鬟之一,但论qíng分,谁也比不上绿蕉,论别的,那前头也还有葡萄几个。雪梨一向都是留在木犀苑里的那一个,从进木犀苑开始,她便没有跟着若生出去走动过。

  今儿个乃是头一次,也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一次。

  她理应受宠若惊,但雪梨心中没有半点激动。

  “姑娘让你去,你去便是,至于姑娘的心思,岂是你我能胡乱揣摩的?”扈秋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眉眼间不停变换着的神色,笑着吐出一句话来,随即道。“快动身吧,可不敢叫姑娘候着咱们。”

  雪梨闻言,不敢再耽搁,急急忙忙理了理衣摆,跟上了她的脚步。

  走至若生跟前,雪梨揣着颗疑惑的心同她行礼,而后装作无意般试探着问了一句:“姑娘。不知眼下是往何处去?奴婢可什么都没有准备。是不是该去备些茶点之类的一并带上?”

  若生目视前方,笑了起来,脆生生道:“又不是出远门。准备什么?你只管跟着我走就是,旁的皆不用准备。”

  雪梨听了这话,愈发糊涂起来,心下原本满满的怀疑。也逐渐随着脚程加快,变作了惴惴。

  她慢慢的。不安了起来。

  这条路……是往苜园去的!

  从木犀苑出发,将连家绕上一圈,向前一直走,就能瞧见那座已经荒废了的旧园子。

  门前的琐。生了斑斑驳驳的锈,一碰,锈屑便簌簌往人手上掉。一沾就是一手。

  雪梨行进间不由自主挥摆着的手臂,僵硬了。垂在身侧,无法动弹。这般一来,她走路的姿态便也就变得相当古怪。尤其是,走在她身边的人是大步大步迈开的扈秋娘,她被衬托得手足僵直,面色发白,像个上了蜡的白面偶人,关节未曾润过,生硬得紧。

  “秋娘。”

  虚空里,忽然传来了若生的声音。

  她唤的明明是扈秋娘,雪梨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苜园可不是若生素日常去的千重园,那里头除了成片的长糙外,什么也没有。如今又正值夏日,蚊虫扰人,绝不是若生乐意去的地方才是。

  雪梨便忍不住想,三姑娘突然间带上了自己出门,突然间又要往苜园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她左思右想,并不觉得自己露出了马脚,这脑壳子都想得疼了起来,她依然理不清思绪。

  “姑娘有何吩咐?”扈秋娘恭声询问。

  雪梨也下意识竖起了耳朵,屏息去听。

  可若生却只是道:“这日头怎地这般大,晒得人出汗。”

  扈秋娘笑着回答:“入了伏,这天自然是热的。”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径上,像是闲谈般说起了天气来。

  雪梨提着的那颗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走路的两条腿,也哆哆嗦嗦的,像是垂暮之年的老妪,走得累了,双腿打颤。

  她抬头,极目望去,越看越肯定,这条路走下去,必定通往苜园。

  慌张之中,她猛然一把捂住了肚子,仿佛一只虾子,将身子给紧紧缩了起来,“哎哟”了一声。

  若生跟扈秋娘听见响动,皆停下了脚步转身来看她。

  “这是怎么了,秋娘你去瞧瞧!”若生口气焦急。

  扈秋娘的脚步也迈得急,只两步就走到了雪梨跟前,一把将手按在她的肩头上,问:“雪梨你怎么了这是,方才瞧着还好好的呢。”

  雪梨心虚,竟也真叫她急出了一身冷汗来,闻言呼着痛,勉勉qiángqiáng说:“不知怎地,突然腹痛如绞……哎哟……疼得厉害,姑娘、姑娘,奴婢只怕是去不了了……”

  若生神态悠然:“哦?”

  尾音拉得老长,向上扬去。

  扈秋娘按在雪梨肩头上的那只手,蓦地施压,手指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扣住了她的肩膀。

  像是要脱臼一般的疼痛,立时涌上了雪梨的心头。

  “啊——”她叫了一声,这回是真疼了。

  若生敛目含笑,问:“腹痛可好些了?”

  雪梨战战兢兢答:“好、好些了。”

  “那么,可能继续走?”若生再问。

  雪梨眼中含泪,煞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道:“能,奴婢能,奴婢好了……”说完,她吞吞吐吐地扭头同扈秋娘说:“多谢秋娘姐,我这肚子突然就不疼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想让扈秋娘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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