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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_意迟迟【完结】(179)

  “忧心长生的事?”话音刚落,他在幽暗中又问了一句。

  若生趴在窗口,仰头朝着天空打量了一眼,远处隐隐约约见了一缕白线,但星光还未散尽,冷月亦在天上。她压低了声音,不答反问:“一进三更天便出了门?”

  半山寺离得不能算远,可真要走起来,却也不近。

  苏彧道:“寺门已经开了。”

  言下之意,时辰已经不算早。若生没言语,但心里念着他来回奔波,有些不忍心,摇摇头说道:“左右天色都还未亮透,先坐下歇一歇吧。”

  林子深处道路难行,底下的人已有回禀。虽说提灯前去也可,但终归不及白日里就着明亮天光来得妥当。眼瞧着头顶星光即将隐去,略等片刻也好。苏彧点了点头,若生便将窗子一关,披了件外衫蹑手蹑脚出门行至檐下同他站在了一处。

  清晨天凉,她只立了须臾就觉得小腿生寒,站着也累人。索xing就地一蹲。仰着头看苏彧:“你觉得那林子里有什么?”

  苏彧低头看了她一眼,蓦地身子一矮,也在她边上蹲了下来。懒洋洋道:“除了鬼怪,什么都有可能。”

  若生小声嘀咕:“多带两个人。”

  苏彧头也不抬:“到底还得靠我,带了不过累赘。”

  “少瞧不上人。”若生闻言,忍不住嗔了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多个人多个法子。总比你单枪匹马去闯qiáng。”

  苏彧静了一瞬,忽然轻笑了声:“你是因为不能同行,所以心里放心不下?”

  那林子里也不知道有什么,路也不易走。若生去了帮不上忙,是以打从一开始便没打算真进去,苏彧也清楚。脑子一转,就想了个透彻。

  若生被他戳破了心思。面上不由得微微一热,好在天光不够明亮,也无人瞧见。破罐子破摔,她gān脆直言道:“就是放心不下怎地,你带一个是一个,总qiáng过不带。”

  苏彧笑着,没说话。

  及至天色蒙蒙亮,他看着若生进了屋子,准备动身往林子去,也依着若生的话,带了个人,带的就是昨儿个傍晚已经进过林子一趟的那一个,名唤丁老七。

  丁老七昨天进去了一回,好不容易才摸着黑出来,如今想起还是心有余悸,道:“五爷,那林子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走到后头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分辨不清,哪个方向进的,哪个方向出,全糊涂了!”

  苏彧站在林子入口处的石佛旁,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

  丁老七以为他漫不经心的,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顿时冒出一头冷汗来,斟酌了下还是又说了一遍。

  苏彧这才抬眼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好手好脚囫囵身子出来了?”

  “……五爷,不能这么比……”丁老七怔了怔,背上也见了冷汗,黏着衣裳很不舒服,穿林而过的风一chuī,他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苏彧却在石佛身侧低下身去。

  丁老七不明所以,顶着一头雾水悄悄去看,结果只瞧见苏彧横手一扫,将地上的东西给收了起来,但惊鸿一瞥间,他还是在微弱的白色天光底下看见了一点——那是五爷的骨牌。

  他忽然间了悟,五爷这是在卜卦。

  然而丁老七一想,五爷进个林子还这般郑重其事先请了卦再进,难道这林子里真有什么古怪?再一想自己昨儿个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满林子乱转悠,差点就没能转悠出来,他这一脑门子的冷汗霎时差点凝成了冰霜。

  “走。”

  这时,晨风将苏彧清越的声音送入了他耳中。

  丁老七咽了咽唾沫,连忙收敛心神,稳稳答应了一声“是”,抬脚跟上了苏彧的身影。

  初秋的清晨,寒意渐起,山里更甚,林间尤凉。

  苏彧朝里沿着小径走了一会,便觉这林子里极静,因为太过安静,寒意就愈发浓重起来。糙叶上的露水,也还未曾经过太阳照she,仍是晶莹剔透,冰凉凉的一滴,悄无声息地坠落,沾湿了二人的裤袜。

  凉意从脚底板上升,一路侵蚀到了脊梁。

  苏彧让丁老七先行领路,沿着他昨儿个走过的路线先走一遍。但丁老七记得的路却不多了,他昨儿个走至后半段已有些慌张起来,过了大半夜更是想不大清楚。

  俩人在林子深处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糙木已比入口处繁茂了许多,树更高大,树冠也更茂盛,虽时已入秋,但葱茏尤胜夏日,只是因为树木生得高大繁密,他们头顶上的光线便愈发昏暗了下去,外头的天,却一定已经大亮了。

  苏彧沉着脸没言语。

  丁老七便也大气不敢出,更别说吱声。

  忽然,林子上空掠过了几只飞鸟,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振翅飞远。

  苏彧道:“向北走。”

  丁老七尴尬了,他连北在哪都分不清。

  他便只能一路跟着苏彧走。

  渐渐的,苏彧的脚步变快了,且越走越快,翠绿的糙叶在二人脚下发出簌簌响声,响成了一支曲子。

  苏彧突然停下。

  丁老七一个不慎,差点撞了上去。

  “老七,这地方你昨儿可来过?”苏彧问。

  丁老七愣了一愣,仔细朝四周看了又看,记忆有些清晰起来,认真地摇了摇头:“回五爷的话,小的昨日没走到这里。”

  第234章 消失的孩子们

  苏彧面无表qíng地盯着脚下落叶:“一路行来,你可发现这林子里有野shòu踪迹?”

  丁老七还是摇头:“只发现了几只野兔经过留下的痕迹,旁的倒是没有瞧见。”

  这片林子说大不大,只是深,越往深处走越是寂静,除些小野物外,并不见其它的。苏彧闻言,不置可否,抬抬脚尖轻轻踢了踢脚旁的一堆枯叶,忽道:“人经过的踪迹,倒是发现了不少。”

  行至此处,已是深林,若这片林子真如长生同若生所言的一般,那这地方怎么也不该出现行人途经的痕迹来,可苏彧眼尖,又一路留心,走到这时心中已是笃定。

  丁老七昨儿个没能走到这,但留在这块地上的痕迹,却还很新鲜。

  树上的叶子总在落,落下一层覆一层,新近落下的叶子还带着几分绿意,只会躺在最上边,直到再有枯叶落下,一点点将其淹没。风不停,落叶也不止。

  然而此时此刻映入苏彧眼帘的那一堆落叶,最上头一块,刨除最新落下的零星叶片外,其余的已带了腐败之状,那原就微薄了的绿意更是半点不见,而这一层底下,却隐约露出了尚算鲜嫩的绿色。

  依那些叶子腐败的程度来看,远不是这两天从树上落下来的。

  而若是风将叶子chuī得翻涌上来,周围一片也理应如此,可偏偏只有苏彧落脚的这一块地方痕迹最重,最显眼。

  他忽然弯下腰去。

  丁老七环顾四周,额角冷汗涔涔。

  “跟着走。”片刻后,苏彧直起腰来,掏出块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一根根将自己的手指擦拭gān净。而后抬脚朝前走去。这一回,他走得很慢。近些日子,一定有人进过林子,可终究隔了光yīn在里头,任何线索在飞逝的时间眼皮子底下,都成了瞬息万变之物。

  苏彧能看到的路径,已经没有那般清晰。

  他进林子之前。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向北而行,定不虚此行。可纵然是他。也并不清楚,自己期待发现的是什么,到底要怎样才算没有白走这一趟。

  脚下步子渐渐变得沉重起来,林子里早就已经没了路。俩人在树木间穿行的速度,愈发见慢。

  与此同时。苏彧却慢慢地在周围发现了更多的古怪痕迹,不知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只怕有些日子了,痕迹已经十分粗浅。不能分辨,唯一能叫人肯定的,只是这些痕迹一定不是野shòu留下的。

  俩人落脚的地面。也愈见湿软。

  尽管没落雨,但空气里也逐渐变得湿润了起来。

  苏彧抬头。凝目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朝天空看了一眼。

  今儿个的天气,似乎不大好。

  他一声不吭加快了脚步。丁老七跟着走,寒意一来,鼻子发痒,重重打了个喷嚏,于静谧之中听来尤其响亮,几乎能震飞栖息在树上的鸟雀。

  “五爷,咱们这到底是往哪去?”丁老七伸出粗手揉了揉鼻子,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彧头也不回:“跟着走就是,少废话。”

  丁老七闻言微微一怔,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大事不好,他们家主子虽然脾气不大好,可从来也没这么着训过人,这话听着怎那么叫人心里头发毛?他盯着前头苏彧的背影,小心翼翼摸了摸自己粗壮坚实的胳膊,心里稍微安宁了些。

  俩人在林子里拐来拐去,走在前边的苏彧突然又停了下来。

  丁老七这回留了心眼,也跟着稳稳当当停下了脚步,连颤都不带颤一下。

  苏彧则轻声呢喃了句:“痕迹不见了。”

  丁老七屏住呼吸听着,问:“五爷,那咱们还继续走不走?”

  这林子看着不大,可没路,弯来弯去地走,不知费了多少工夫,丁老七没用早饭的肚皮,彻底瘪了下去。

  “走到尽头再说。”苏彧不知上哪儿掏了个罗盘出来。

  丁老七心里犯起嘀咕,只见苏彧身形一动,人已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连忙匆匆跟了上去。

  脚下逐渐平坦了起来,树木也越见稀疏,二人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眼前蓦地一亮,俩人已钻出了林子。走了好半天,丁老七心想要不是跟着主子不敢造次,他这会定然要骂个娘才慡快,暗自思量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什么,他一个不留神,骂出了声来:“娘老子的,这是什么破山!”

  苏彧背对着他,沉声发言:“沿着林子外围继续走。”

  话音未落,他已脚步稳当地朝左侧走了去。

  丁老七掂了掂自己腰间的佩刀,心里叫苦不迭。

  原以为走出了林子也就是了,哪知这林子背后,好家伙连条路也没有,分明是个陡坡,山石嶙峋,一不留神摔下去,得当场把命丢这。

  难怪那小和尚说平常没人往林子里来,来了做啥?跳崖玩儿?

  他暗暗腹诽着,艰难跟上了苏彧的脚步。

  苏彧却在想,他们虽则找到了走出林子的路,但走得只怕跟他要查的那条路,不是同一条。他记得那日他跟若生正说着话,长生穿着身木兰色僧袍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撞见他们的那一瞬,长生面上似乎闪过了一丝惊慌之色,然则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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