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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_意迟迟【完结】(238)

  这是睁眼说瞎话?还是故意说来气他的?

  陆离越想越不痛快,蓦地将手掌一合,攥着坠子拔脚就要追上去。左右他不怕被人叫什么登徒子,该追就得追了再说。

  没想到,他才刚刚走出两步远就遇上了自家姐姐。

  她原只是神色恬静地站在那同人轻声jiāo谈着,忽然瞥见了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陆离讪讪停下后摸摸鼻子,蚊蝇似地叫了一声“阿姐”,并不敢直视她。

  “嗯。”陆幼筠淡淡地应了一声,又向他使了个眼色。

  陆离心领神会,但仍然想去找雀奴,便有些踟蹰起来,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陆幼筠眉头舒展开来,面上笑盈盈的,但目光一直盯着他不放。

  两厢僵持了一会,陆离败下阵来,只好扭头往花厅外走去,走到一方僻静处,没等多久便见自家长姐也走了出来。她脸上仍然是微笑着的,走到他身旁后才略收了收,柔声问道:“你好端端的跑来这做什么?”

  说话间,她发现了他手里拿着的坠子。

  那样的颜色和异状——

  “你是来寻阿九的义妹雀奴的?”她蹙眉问道。

  陆离连忙缩了缩手:“方才忽然想起来了便过来看一看。”

  陆幼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猛地问了句:“你莫不是对那姑娘动心了吧?”

  虽说雀奴生得算不上绝色,现下年纪也尚小,但她的东夷血统和那双眼睛都为她增色了不少。单看皮相,已是十足的惹人注目。

  陆幼筠又问了一遍:“是不是?”

  陆离愣了一下,嘴角一咧,刚想笑,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颊边笑意倏忽消失无踪,摇了摇头说:“怎么会呢,阿姐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么?这不过就是闹着玩罢了。”

  他晃晃手里的坠子,又笑起来道:“如何?可是好看?等回头我寻把扇子给挂上去正好能给你当扇坠子使!”

  陆幼筠面上笑意不减,似嗔似喜地说了句:“臭小子,旁人不想要了才想起送我。”又说,“罢了,不过你要是不寻把好扇子来,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她转过身,面上笑意失了十之五六。

  陆离却毫不知qíng,在她背后悄悄地长松了一口气。

  陆幼筠径自走回了花厅。

  陆离便不敢再进去,原地踌躇了片刻就往反向走了去。

  ……

  初冬的风已见凛冽寒意,婚宴后,众人都未多留,皆早早回府歇息去了。

  苏彧担了贺咸的傧相,忙碌来忙碌去,若生一直也没能和他私下说上会话,还是临到要回连家的时候,俩人才勉qiáng见上了一面。

  冬夜风大,他们二人又都不是自己孤身来参加的婚礼,这会虽然见着了面却也只够悄悄说几句话而已。

  回程的马车上,若生脸上就qíng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两分遗憾。

  但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不管怎样,这是大喜的日子。

  慕靖瑶成了贺太太,她也跟着忍不住觉得欢喜。

  世间难得有qíng人,能成眷属皆是美事。

  回到府里后,她一时三刻的也睡不着,便留了雀奴一道看书闲聊。聊着聊着,聊到了傍晚雀奴遇见陆离的事。若生顿时火冒三丈,气得要骂人。

  陆离那小子前世今生可都没有什么好名声,就是混不吝的làngdàng子一个!

  “他算什么玩意儿,也敢胡乱给你塞东西!”若生越想越觉得生气,“他不要脸面便罢,但旁人可是要脸的!”

  他给雀奴送东西,雀奴要是收了,这事得叫什么?

  那叫私相授受!

  纵使大胤风气比前朝开放,但不管什么事儿都是因人而异的。

  不管她如何将雀奴当成嫡亲的妹子,雀奴在外人眼里始终也只是个被连家收留的丫头罢了。

  更别说她身上还流着一半东夷人的血。

  而陆离,名声再差那也是权相的儿子,是大胤朝的贵族少爷。

  旁人瞧见了,只会说是雀奴引诱他,却绝不会说是他的错。

  若生气得要命:“先前怎地不来告诉我?”又拔高了音量喊人,“绿蕉!绿蕉你去把流萤给我喊来!”

  雀奴连忙来拦:“不用喊她不用喊!是我不让她说的!”

  “为何?”若生忍着气。

  雀奴支支吾吾地道:“我怕这事叫你知道了,你气急之下又会像先前那样打他。”

  若生:“……”

  雀奴剖判着:“上一回是在陆家的花园里,没有外人看见,可这一次你要是再打他,那必然会叫所有人都知道,那他们会如何看你?万一再传到了苏大人母亲的耳朵里,她又会怎么想你?总之是不好。”

  她声音轻了下去:“你收留我在家,吃穿用度一概比着府里姑娘们的来,已足够叫你饱受非议的了。你虽然从来不提,但我都知道。”略微一顿,“那点小事不该再给你惹麻烦。何况,陆离那人讨厌是讨厌了些,但看起来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坏。”

  第328章 屁话

  她是见惯了恶人的。

  有些人的坏写在脸上,有些人的藏在骨子里,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一双污浊的眼睛。

  但陆离,言语轻佻,行事风流,他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却是gāngān净净的。他拿出坠子要塞给她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分明是真挚而期待的。

  或许是太年轻,或许是他生来就有一双亮堂堂的眼睛,总之他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坏人。

  他的眼神,更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雀奴看着若生正色道:“算了吧三姐姐,不去理他就是了,这哪里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

  “怎么不值得!”若生仍然气鼓鼓的,又暗暗琢磨了两遍她方才的话,心里不由得一咯噔,“你该不是……”

  ——被陆离那花花小子迷了眼吧?

  念头一出,若生自个儿先吓了一跳,顿时脸色都变了。

  她暗忖着,雀奴虽然眼下年纪还不大,也不像是自己这般是重活了一遭的,可雀奴自幼经历复杂,是尝够了苦头的,再怎么也不能和京里那些没见识的小丫头们似的,三言两语就叫陆离那样rǔ臭未gān的毛头小子给哄了去才对。

  可万事不好说,若生不觉又担心了起来。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脸上也带了出来。

  雀奴瞧见了,不用她继续往下说,立刻将头摇成了拨làng鼓,一面摆手道:“三姐姐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何况,即便是陆离那样的言行无状的人,也不是她配喜欢的。

  她的生母是东夷来的舞姬,她的父亲是挥霍无度不事生产的烂赌鬼。

  她自己,又是那样的人……

  雀奴换了平静地口气道:“三姐姐,遇见你之前,我连人都不是。我不过就是条狗,是头畜生,是能够叫人任意买卖丢弃的,我从来都没有正正经经地以一个人的身份活过。”

  “我不配喜欢谁,也不配叫谁喜欢。”

  若生面沉如水地听着,蓦地从热炕上坐了起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道:“你说什么?”

  雀奴一愣。

  若生继续道:“你方才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世家小姐哪能说这样的字眼,雀奴吃惊地低呼了一声“啊”。

  可若生好像丁点也没有察觉,又像是已经恼到根本不在意了。她将手里的书卷了起来,“咚咚咚”地在热炕上敲击着,像连家的西席颜先生一样板着脸训起话来:“你貌美如花,品行端正,素日除了看书都挑不出第二个嗜好来,就是放眼京城也没有几个姑娘能像你这般好的,你怎么就不配叫人喜欢了?”

  “你乐意喜欢谁就喜欢谁!你喜欢陆离都成!”

  雀奴手忙脚乱地来捂她的嘴。

  但动作再敏捷,也还是晚了一步。

  若生激动之下,音量拔高,早已惊动了屋子角落里昏昏yù睡的鹦哥。

  因着入了冬,外边天寒地冻的,若生便让人将铜钱领到了里头呆着。正好屋子里烧了地龙,说是暖如仲chūn也不为过,铜钱自打进了门,就一直在打瞌睡。

  先前若生俩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也未曾刻意放轻,但它一直埋头在羽毛里不声不响的一动也不动。

  直到这会,它忽然脑袋一昂,兴冲冲地扑棱起来,而且还边扇翅膀边学着喊:“喜欢——喜欢——”

  它声音又尖,这么喊了两声后,外间忽然喧闹了起来。

  先是绿蕉在惊呼:“拦着拦着快拦着!”

  然后是流萤:“哎呀呀,要撞上了!”

  最后是厚厚的门帘子一扬一落,外边窜进来了一只大猫。

  它身上的皮毛因为天冷变得愈发得厚实,整个身子显得又圆润了一圈,球似的滚进来,一路滚到了铜钱站着的架子底下,竖起两只耳朵仰头往上看。

  铜钱原本正不住嘴地喊着“喜欢”,突然间像是感受到了来自下方的炯炯目光,声音戛然而止,头一点,向元宝看了去。

  元宝伸出爪子想挠它:“喵——”

  可它生得又圆又胖,四条腿都又短又粗,就是蹦起来也够不着铜钱的。

  这抓来抓去,也就是抓个空气。

  铜钱显然是瞧不起它,看了两眼就把脑袋给转到另一边去了,照旧喊它的“喜欢”。

  它越喊越响亮,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木犀苑。

  小丫鬟们私下里议论纷纷,这破鸟十有八九是脑袋有毛病,要不怎么专爱拣了这样的话大晚上喊。

  雀奴则是一直没叫若生说红的脸被铜钱给喊了个透红。

  她两颊粉扑扑的,脸上是哭笑不得,放开了捂住若生嘴巴的手,无奈地道:“这下子可好,也不知道它要喊上多久。”

  铜钱一向寡言少语,并不是非常爱说话的鹦哥,但它不说则已,一说起来往往要说上好久才肯打住。

  看它今儿个这样子,只怕一晚上是远远不够的。

  若生也无可奈何地扶额道:“早知就该由它冻死在外头。”

  说完,她脸色一正,又面向雀奴道:“方才那样的话,你往后还说不说了?”

  雀奴道:“再也不提了。”

  若生微微颔首:“若是再有下一回,我可就要动用家法了。”

  雀奴默然,过了会问道:“咱们家竟也是有家法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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