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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_意迟迟【完结】(260)

  苏彧面上喜怒不辨,语气仍然是淡淡的:“我娘她……待你不好吗?”

  苏老夫人望着他,闻言双目一瞪,手里的佛珠手串哗啦落地。

  她胸口剧烈起伏,脸上阵青阵白,半响说了一句:“小五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苏彧并不看她,口中缓缓道:“是应了那句升米恩斗米仇,还是因为怨恨?”

  “那盏花灯明明是你的,却被她拿走了。如果灯在你手里,被人找到的也应该是你,是不是?”

  “如果你没有被拐,你就还是官家小姐,你的人生也会截然不同,是不是?”

  “归根究底,那一切都是她的错,是不是?”

  苏彧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一把掷在佛前:“所以合该杀了她取而代之,是不是?”

  第363章 如果

  苏老夫人偏着脸看向他,看着看着,面色忽然恢复了平静如常。她伏下身子,摸摸索索地将苏彧丢在地上的几张纸捡起来看。

  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有寒水镇,有李莞,有陆立展……还有许许多多她都快要记不清的事。她几眼扫过,攥着纸张站起身来,走到佛龛前,就着香烛点燃了它们。

  火舌倏忽变长、变亮,仿佛只是一眨眼,那几张满载qíng报的纸便被烧成了一团光。苏老夫人松开手,燃烧着的纸落入了香炉。

  空气里散发出浓重的烟味。

  混着清幽的檀香,形成了一股诡谲至极的味道。

  她转过身来,弯腰捡起方才失手掉落在地的佛珠,捻动着,居高临下地望着苏彧道:“满嘴胡言,你这是累着了。”

  苏彧嗤笑了声,头也不抬,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又掏出了几张纸来。

  他一贯平静无波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讥诮和愤怒:“摹写了无数份,你想烧多少便有多少。”

  苏老夫人板起了脸:“你听听你自个儿的话,像什么样子!”

  她听上去是那样的伤心:“你突然跑来说些疯话便罢了,怎地还冥顽不灵,不听劝了。”

  苏彧垂着头,低低地笑:“棺中尸首没有腿伤。”

  苏老夫人闻言,浑身一震,但仍qiáng撑着道:“什么尸首,什么腿伤,人死了十几年,还能看出什么伤来。”

  “没了ròu,还有骨。”苏彧终于抬眼看向了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上绝没有毫无破绽的案子。”

  他的眼睛,在小佛堂通明的灯火掩映下,幽深如井。

  苏老夫人站在这双眼睛前,只觉得他的眼神锋刃一般的冷利。

  她bào露无遗,只能退,只能躲,却丝毫前进不了。

  她蓦地摔了手中佛珠,重重地砸在苏彧肩膀上,咬牙切齿地道:“休再胡言乱语!”

  苏彧不闪不避,由得她砸。

  苏老夫人见状,愈发龇目yù裂,往日的慈和温柔模样,丁点不剩。她在原地踱步,团团的转,口中自语般喃喃地道:“烂都烂了,还有什么破绽可验……”又说,“不可能有证据……不可能的……”

  忽然,她停下来,望着苏彧神色诡异地笑了起来:“即便你能证明棺中尸体不是李莞,又能怎样?”

  他仍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才是李莞。

  苏彧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脚上。

  明明疑点就在眼前,但这么多年来却从未被人察觉。

  他沉默不语。

  苏老夫人便认定他是无话可说,眉眼舒展开来,像有大石落地,轻轻舒口气道:“小五,你不要胡闹。”

  可话音未落,苏彧已开口道:“你的鞋。”

  苏老夫人猝不及防,怔住了。

  苏彧慢慢的,低声道:“你伤在右腿,行走间虽同常人无异,但右脚落地时的力道却不及左脚。因为差异细微,即便站在你身后观你走路也难以分辨。但是……”他语气萧冷地道,“经年累月,你的鞋子上却留下了痕迹。”

  两只脚的鞋底磨损程度,是不同的。

  苏老夫人听明白了,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惨白。

  苏彧叹了一口气:“我只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父兄身在军营,我亦远在重阳谷,府中人手早在那场大火之后便被更替了大半,谁也没有察觉不对。为什么,你要勾结陆立展谋害父亲和哥哥?”

  “你们原是旧邻,早有jiāoqíng。你年少时摔断腿,乃是因为救人,救的便是邻家小童。如今想来,那个孩子应该就是陆立展了。”

  “多年后,他在京城见到我母亲,又知道她在寻找失踪的孪生妹妹,于是便想到了你。”苏彧身板挺得笔直,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意,“当年前来报信的行商,只怕也是陆立展安排的人吧?”

  苏老夫人听得心惊ròu跳,知道他聪明,却不知他竟聪明至此。

  她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

  门外的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小佛堂里的光明,似乎也跟着黯淡了。

  苏彧从地上站了起来,笑意虚浮地望着她道:“以陆立展的xing子,没有亲自确定之前的事,他不会出手。行商出现之前,他必然去见你仔细询问过。那么,早在我娘前去寒水镇寻你之前,你便知道她会出现。”

  “所以从头至尾,你都在撒谎。”

  “撒谎?”苏老夫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了声,“真正撒谎的人,是你那令人作呕的娘!”

  她拂袖一挥,大力地将案上香炉扫落于地。

  “哐当”一声巨响,外头的人也被惊动了。青鸯隔着门,声音里带着两分踟蹰,试探着唤了句:“老夫人?”

  苏老夫人大口喘息着,没有应声。

  苏彧的声音则冷得像冰:“滚。”

  门外一静,很快便有脚步声匆匆远去。

  苏老夫人吃吃地笑,忽然道:“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其实你根本半点不懂。你不过就是个愚蠢的竖子,同你娘一模一样的蠢。”她眯起了眼睛,眼角细纹重叠,将岁月和往事一点点碾碎,“若我说你突然发狂弑母,你觉得世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一个是自幼xingqíng古怪的人。

  一个是年轻时同丈夫收留士兵遗孤视如己出,年老后吃斋茹素与世无争,一心向佛的柔弱妇人。

  世人会更愿意相信谁的话?

  苏彧默然无声地望着地上的香灰,良久才很轻地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他一直在想,若生记忆里的那个他,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是太子少沔,还是陆立展,又或是他如今还未曾遇到的人?但不论他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至蠢到中他们的招。

  可弑母……真是有意思……

  苏彧抬起头,看向了那个他叫了许多年“母亲”的人:“您晚了一步。”

  苏老夫人愣了一下。

  苏彧声音沉沉:“来见你之前,我已派人快马送信与兄长。”

  原本事qíng未了,他无意联络四哥。四哥脾气大,xing子急,一旦在知道真相后发了疯,他根本治不住。管的了四哥的三哥又远在边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但若生,让他一定要提前知会四哥。

  第364章 骗子

  如今看来,倒是他当局者迷未能看透,差点出了纰漏。

  若他现在出事,莫管什么由头,只要四哥收到了信,就一定不会轻易相信。线索已在,若生也在,这事已不是一句“发狂弑母”便能搪塞过去。

  苏彧再道:“陆立展未死。”

  苏老夫人面色惊变,忽然明白了过来,口中话语破碎,仓皇道:“你、是你!是你给我下了套!”

  “你若心中无鬼,又何惧夜半叩门声?”苏彧愈发面容发沉,“我只问一句,当年父兄的死,是陆立展的主意,还是你的?”

  苏老夫人浑身颤抖:“是陆立展!是他!”

  她步履迟重地连连往后退去,直至退无可退,一下将后腰抵在了长桌上。仿佛这样才能站稳,她脸色发青地道:“我是被bī无奈,受胁于他……”

  苏彧望着她,忽然嗤笑了声:“受胁?”

  苏老夫人以手掩心,声音低微:“是呀!小五,我从来不是故意的!”

  “我虽一直怨恨你娘,但她毕竟是我嫡亲的长姐,我怎会对她动什么杀心?当年是她自己说要与我互换身份,非我迫她呀……她意外身故,我顶了她的身份不假,可我这么些年来待你们兄弟不好么?”

  “我对你们视如己出,可曾有过一分不对?”

  她说着声音渐响,似有了底气:“只是我识人不清,叫陆立展胁迫,不得不偷取你父军qíng与他,但我从头至尾,无一分害人之心。你父死后,我终日后悔,吃斋茹素日夜诵经,没有一刻原谅过自己。”

  “我天天盼着陆立展能够伏法,但他手眼通天,即便现在身陷囹圄,谁又敢说他就一定不会逃脱?我想要买凶杀他,是为了万无一失,为你父亲和哥哥们报仇啊!”

  她泪如雨下,言辞恳切,每一件事都圆的起来,每一件事似乎都不是她的本意。

  若非苏彧早已dòng悉她和陆立展的关系,这会恐怕也要信了。

  最严密的谎言,是真假掺杂;最无耻的凶手,是杀人后沾沾自喜。

  苏彧看着她,只觉万念俱灰:“陆立展怎会胁迫你?你少时为救他摔断了腿,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固然jian猾,但也惦念旧qíng。”

  “若不然,他当年不会借行商之口透露你的下落,而会亲自前来,借由此事同父亲结jiāo。”

  苏彧摇了摇头:“母亲做主要同你互换身份,更是无稽之谈。她不要丈夫孩子,一意孤行要同你互换身份?图什么?”

  “且你二人虽是双生姐妹,但自幼生长习xing不同,纵然样貌相差无几,但旁的呢?说话、走路、穿衣打扮乃至一个笑容,都不可能一模一样。”

  “若要互换,必定是经年累月的谋算。”

  “她为什么要这般做?”

  苏彧口气森冷地道:“她没有动机,你却有。”

  苏老夫人嘴唇哆嗦,脸色阵青阵白。

  苏彧继续道:“至于父亲,恐怕是你心虚所致,疑神疑鬼,为保周全,才动了杀心。但若死在家中,难免要查到你身上;死于战场,甚至半途,则绝不会牵扯到你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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