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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_意迟迟【完结】(7)

  侄女像姑姑,一样都美得灵气bī人。

  朱氏看着,渐渐恍了神。

  若生敏锐的察觉出来,遂问:“怎么了?”

  “突然想起了家中弱弟。”朱氏笑着摇摇头,“他就是个书呆子,旁的一概理不清,也不知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穿暖。”

  若生对她口中的弟弟,十分陌生。

  她只知他叫朱朗,字伯南,比朱氏要小上五六岁,至于人,她却是一次也没见过。

  前世她连朱氏都不待见,更枉论这对她而言八竿子打不着的舅舅。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朱氏只这么一个嫡亲的胞弟。因父母早亡,他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姐弟俩感qíng甚笃。于是她便提议道:“等过几日,请了小舅舅入府来暂住几天吧。”

  朱氏面露欢喜,转瞬却又叹了口气,“云甄夫人送他入了国子监念书。”

  昔年嘉隆帝即位后,改京师学府为国子监,寻天下良师入内授课,如今天下间的大家,除了隐世的,几乎都能在里头寻到踪迹。是以求学之众,难以估量,这入学的规矩也就一日日严苛起来,寻常人家根本无法入国子监求学。

  进了国子监后,出师之前一年也只准回家两趟拜见父母。

  若生突然有些琢磨了过来——

  以朱家的门第人脉,断没有可能送朱朗进国子监。但换了连家,就只消云甄夫人一句话而已。

  姑姑她……只怕是用朱朗的前程换了朱氏续弦……

  若生的眉头不觉蹙了起来。

  朱氏一转头恰好看见,当即醒悟过来,忙道:“虽则不该说这些,但这事却也是我自己仔细挑拣盘算过的,二爷是个好人,我很高兴能得这么一门亲,于伯南的前程又有大裨益,委实再好不过。”

  她并不避讳自己同云甄夫人的“jiāo易”。

  凭借连家的门第和云甄夫人的手段,不管连二爷何样,这续弦的人选是想要什么样的都能成。

  云甄夫人看中了她,是谁都没料到的事。

  “您别胡乱夸他,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吗?”朱氏说得坦诚,若生也知道她的xing子,心下并无结蒂,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口吻自然地道。

  朱氏先前一直听说若生极不喜连二爷,不曾想眼前的人说起父亲来,却是眼角眉梢都挂满了温暖的笑意,当下便也心头一暖。

  过得两日,朱氏跟若生便已十分亲近,连二爷看了直撇嘴,嚷着若生是不孝女,眼里只得朱氏没有他。

  没法子,若生只得专门挑了一天陪他玩,这才算满意了。

  谁知清晨一起来,连二爷就拉着她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翻花绳。

  这是小丫头玩的……

  可连二爷浑不在意,玩得高兴不提,偏偏玩不好还不准人说。

  玩了两把没成,他就斜眼看若生,满脸都是你怎么这么笨。

  闹到最后,若生还真被他折腾得不会玩了……

  她yù哭无泪,恰逢绿蕉来回话,这才脱了身。

  绿蕉告诉她,连三爷已将人派出去了。

  前两日若生特地去找的连三爷,请三叔抽调一队人马去趟平州找两个人。她并不知道雀奴眼下身在何处,只能先从雀奴生父一家下手,看看两年前那大妇究竟将雀奴卖给了谁。

  三叔很好奇,她却不便细说,只能含糊其辞先将他敷衍了过去,推说等人从平州回来再告诉他。

  好在她平常就是个爱胡来的,大家也都纵着她,早已见怪不怪。

  三叔办事一向利落,若生得了确信,松了一口气。

  遣了绿蕉下去后,她转身进了里头,却见她爹正倒在大炕上打滚,满嘴嘟囔着不孝女不陪他玩,听得人是哭笑不得。

  若生正要开口,外头忽然喧闹起来。

  一转头,被金嬷嬷打发来报信的小丫鬟已在帘后急声禀道,云甄夫人回来了。

  第008章 姑姑

  连二爷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跳了起来:“阿姐人在哪了?”

  “已进正门了。”隔着绣福禄寿喜纹的厚实门帘子,小丫鬟的话音后尾随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连二爷拽了若生就要走,连鞋也顾不得穿好,一角袜子被他拖在了地上。偏若生一个不慎,笔直踩了上去,父女俩踉跄着撞到一块,差点就都摔了下去。若生吓出一身汗来,赶忙扶着炕沿站稳,又拉住父亲的手腕不让他动:“这还未进二门呢,您别急,先将靴子穿好了再走!”

  “我可同阿姐说定了的,等她回来我去门口迎她,这都晚了!”连二爷嘟哝着,到底依了她的话坐定,自己捡了歪歪斜斜倒在一旁的靴子来穿。

  三两下套上,他又弯腰捡了若生的鞋来,问也不问就要给她穿上。

  若生慌张地拦住,“爹爹!使不得,我自己穿!”

  “怎么使不得?你小时候都是我给穿的!”连二爷抬起头来,义正辞严地道。

  他眉目生得磊落,这般端着架势一开口,倒还真被他摆出两分肃穆来。

  若生愣了愣,没有再阻,只自己夺了另一只脚的来急急穿好。

  须臾,金嬷嬷领着人从外头进来,见他们已穿戴妥当,连暖炉都抱在了手里不由得失笑:“二爷别急,就是晚了,夫人也不会怪您的。”

  连二爷撇撇嘴:“阿姐说应了人就不能轻易反悔,我是好孩子,怎能说话不作数?”言罢,他看一眼若生,拔脚就要往外去。若生却思量着,是否该叫上继母朱氏一并前去。虽说姑姑只是父亲的平辈姐姐,但祖父母去的早,姑姑便是长姐如母,又兼身份尊崇,她远行归来,在家的几位叔伯婶娘这会只怕都已迎过去候着了。

  如是想着,若生便轻声吩咐起了金嬷嬷:“使个人去请太太来,我们一道去。”

  金嬷嬷这几日见惯了她护着朱氏,闻言也不觉奇怪,只笑着应下,转头就打发了人去请。

  连二爷却等不及了,皱着眉头嫌若生动作慢慢腾腾,像只池子里养的王八……

  金嬷嬷在旁听见急得差点跌倒,忙将连二爷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道:“您可不能这么说人,说人像王八,可是骂人的话!”

  “……”连二爷闻听是骂人的话,当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再见若生,他就攥了她的袖子轻摇两下,“我错了,往后再不这么说了……”

  若生笑得止不住,好容易收住了,便郑重点头道好。

  太医院的老太医说过,她爹的心智年岁太小,还只刚刚明白世上有是非黑白,却并不知究竟该如何衡量分辨。

  但他本xing纯良,云甄夫人素日也教得好,倒是长成了知错就改,从不推脱耍赖的xing子。

  过得片刻,云甄夫人进了二门,若生一行便直接往千重园去。

  眼下还只是初chūn,滴水成冰的天气刚过去,千重园里大片的蜀葵都还处在凋零枯败的模样,遥遥望去,一片清寂寥落扑面而来。一群人在园中小径间穿行,踩着脚底下错落有致的鹅卵石,打头的连二爷走得又急又快,若生便渐渐有些跟不上父亲的脚步。

  朱氏察觉,不动声色地落后两步,等若生跟上,便轻轻扶了她一把。

  一众人鱼贯前行,很快走至了庑廊下,路过一间间大门紧闭的华屋。

  朱氏是头一回见,若生跟连二爷却是早已见惯。她小时候,总跟着连二爷四处乱窜,千重园更是几乎每日都要来转上两趟。云甄夫人的这些屋舍,随手拉开一扇门,后头都藏着连家数之不尽的富贵奢侈。她跟她爹一间间都溜进去扒拉过好东西。

  云甄夫人有置了专门搁衣裳的库房,有只放鞋履的屋子,也有里头满布胭脂水粉,香气扑鼻的屋子……

  千重园里专门侍弄这些的,却并非寻常丫鬟婆子。

  若生静静垂在身侧的手,冷得像块冰。

  她的眉眼间,亦仿佛多了几丝寒气。

  再走几步就能见到久别的姑姑,她打从心底里觉得高兴。然而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长廊尽头,早有衣着整洁的婆子领着人匆匆迎了上来。

  若生抬眼看去,只觉眼前的人面目模糊,一时间想不起是谁。但能被姑姑特地打发出来接他们的,想来也就只有她身边最得器重的窦妈妈。

  窦妈妈行进间,脚步声轻而稳,明明走得极快极匆忙,但气息平稳丝毫不见紊乱。窦妈妈的功夫很好,府里皆传,她能同云甄夫人打个平手。

  “二爷快请,夫人方才还念叨着您呢。”窦妈妈到了近旁,恭敬地墩身一行礼,言罢又面向若生,“三姑娘的身子可好全乎了?”

  若生虽是二房的独女,但她大伯父膝下也有两位千金,是以她行三,府里皆称一声三姑娘。

  她朝窦妈妈淡淡笑了笑,颔首道:“已好全了。”

  窦妈妈屏息听着她说话,听完便笑道:“奴婢听着中气也足,想必是无碍了。”

  略寒暄了两句,窦妈妈对朱氏也是客客气气的。

  叙完话,一行人继续往前去。

  上了白玉石堆砌的台矶,便有丫鬟打起了帘子。

  只朝里走了两三步,若生便隐约听见了些说笑声。

  模糊的话音,陌生又熟悉的动静,令人难以分辩的人物……

  一时间,千头万绪都朝着她心头涌了上来,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尖上,令她几yù窒息,面色陡然难看了起来。

  她死死咬住唇瓣,才将这口气艰难地喘匀了。

  继续走过一扇高大黑金石屏,一直走在她前头的连二爷就撒腿跑了过去,高声叫着“阿姐”。

  随即,便有低低的妇人声音笑着响起。

  “仔细摔跤!”

  若生蓦地仰头看去,但见huáng花梨木的美人榻上端坐了一位薄妆高髻的妇人。

  一件大摆宽袖的淡青色上衣,一条千缀百褶的金花红裙,堆出了一个活色生香的贵妇人。

  以她的年岁,若成亲生子合宜的,这会早已做了祖母。

  但她的面目,仍带着少女般的玉色,带着种冷冷的高傲的气息。

  她抬起手来,指尖蔻丹,灼灼似火。

  那一抹红,几乎要在若生眼眶里熊熊燃烧起来。

  然而她闭不上眼,至少这一刻,她闭不上。

  簇拥在美人榻周围的,是一群年约十七八的少年郎,里头年岁最大的,恐怕也未有超过二十三的。

  他们穿一色的衣裳,梳一色的发,着一样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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