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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_意迟迟【完结】(96)

  玉寅闻言却皱紧了眉头,说:“不像。”

  他们住的地方临近云甄夫人所在的上房,那群人想近身来。也是不容易。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遂冷笑了声道:“怎地忘了那件事!”

  玉真疑惑:“哪件事?”

  “先前往花园去时。路上不是有个人撞上了你吗?”玉寅定定看着断了弦的七弦琴,“二房三姑娘身边的人!”

  玉真跳脚:“对对!怎地就把她给忘了!八成就是她动的手脚!”言及于此。他声音一顿,而后愈发困惑起来,“难不成是三姑娘派人做的手脚?可她为什么?”

  连三姑娘若生,不过就是个娇纵的臭丫头罢了。

  玉真心里头从未将她当回事,想了想又觉不对:“会不会是你我想多了?”

  玉寅沉吟不语,半响才徐徐开口说:“没个准。”

  连家的这潭子水,保不齐远比他们早前猜测的更加深。

  然则事qíng已了,浮光长公主也已扫兴而去,未再提玉真半字,就算如今他们知道琴弦是被谁动的手脚,也于事无补。眼下更为要紧的,应是稳住了云甄夫人。

  可他们并不知道,云甄夫人的心思,已经浮动了。

  她以一己女儿身,执掌连家多年,再糊涂也糊涂不到哪里去。

  若生那日提了裴家、梅姨娘等人的事,又特地点出了“笑chūn风”这支号称只有玉真会弹的曲子,云甄夫人答应她回头会命人去查,自然就不会说过便忘。

  但昔日,她将人从晋州带回来的时候,已派人暗中查过一遍。

  那时,不管是玉真、玉寅兄弟俩人的身世来历,还是他们出现的时机,都显得极为寻常,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结合若生说的话再想,这里头,八成是出纰漏了。

  所以这一回,云甄夫人特地叮咛窦妈妈亲自去查,从根里挖。

  一旦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就来禀报,不可有一分延迟。

  窦妈妈已有许久不曾见过她这般正色吩咐自己办事,领了命就匆匆下去准备起来。

  结果一查几日,没有丝毫进展。

  窦妈妈心中生疑,终于还是觉得拖延不得,回来禀报云甄夫人,说同先前查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连玉真兄弟俩人出生的时辰,接生婆子说的话,全都能对上号。

  这二人的身世,看着再清白不过。

  至于笑chūn风这支曲子,则根本无人知晓。

  但每一个知道玉真的人都说,他在琴技上极有天赋,自幼是当成乐师来教养的。

  所以,他能写出笑chūn风这样的曲子来,似乎也不奇怪了。

  任何看似说不通的地方,查到最后,通通都能说的清楚。

  云甄夫人听完,静默了片刻。

  良久,她忽然道:“去查一查平州裴氏。”

  窦妈妈愣了下:“平州的裴氏?”

  云甄夫人掀了掀眼皮,懒洋洋道:“列份名册出来,一共有哪些人,生于何时。死于何时,皆写清楚了。”

  “是。”窦妈妈恭声应下,转身出了门。

  谁知刚走至廊下,她便又折了回去。

  云甄夫人微讶:“怎地了?”

  窦妈妈忙笑:“二爷跟三姑娘来了!”

  “哦?”云甄夫人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来,“什么时辰了?”

  窦妈妈便去看沙钟,回来一面服侍她吃茶,一面答:“巳时三刻了。”

  云甄夫人笑着无奈地摇摇头。同她说:“让厨房多备吃的。”

  眼瞧着都要午时了。依连二爷的xing子,这午饭定然是要留在千重园用的。窦妈妈便也笑着退了下去,打发了人去厨房传话。后将已至廊外的若生父女俩给迎进了门。

  连二爷喊了一声“窦妈妈”,率先往里头走。

  若生落后一步,笑着问窦妈妈:“姑姑一个人呆着?”

  窦妈妈答:“是,夫人近些日子大多是独自一人呆着的。”

  若生微微颔首。没有再问下去。

  如果是这样,那姑姑一定已经开始着手在查玉寅兄弟俩的事了。

  她思忖着。抬脚往里走去。

  云甄夫人虽然畏冷,但时已入夏,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她屋子里的陈设。仍是换了一番。门口的帘子,也换上了湘妃竹的,看着就觉凉慡。窗纱则全用了薄如蝉翼的水绫纱。gān净透亮。

  再往里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楠木云纹翘头案桌。上头摆了只细颈白玉的花瓶,但里头并没有cha着花,案桌上也是空dàngdàng的。

  千重园不小,人也不少,可若生每一回来见姑姑时,都觉得四周空dàngdàng的。

  这人心里头,似乎也就随着变得空旷起来。

  深吸一口气,仿佛都能听见回声。

  她远远听见父亲的说话声,在问姑姑今儿个中午都备了什么吃的,姑姑也就笑吟吟地答,不像平常待人冷漠疏离。

  她暗叹口气,也许很久以前,这样笑吟吟说着话的人,才是姑姑原有的样子。

  虽然阖府上下对云甄夫人过去的事,都讳莫如深,鲜少说起,但若生零零碎碎还是听过一些,知道姑姑是曾吃过大苦头的人。

  正想着,她一侧目,瞥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只皮褡裢,瘪瘪的,皮子看着也是十分陈旧。

  这屋子里的东西一年四季总在更换,唯独这只皮褡裢永远留在这个位置。

  谁也不知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若生过去也并没有留意过。

  然而她这会看着,心中忽然一动。

  这东西的样式跟皮质,瞧着似乎颇有些东夷之风!

  “阿九快来!”

  她怔愣着,耳边蓦地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

  “快来快来!你可有什么想吃的?”连二爷伸长了手臂挥舞着。

  若生失笑,将思绪一收,快步朝他走去。

  到了近旁,连二爷一抓她的胳膊,将她拽到云甄夫人面前,问:“吃鱼好不好?清蒸的!”

  若生当然应好。

  连二爷就自个儿乐上了,又问云甄夫人:“都有什么鱼?”

  “你随窦妈妈去厨房看看?”云甄夫人放下青瓷茶盏,拿起手旁的牡丹薄纱菱扇轻轻摇了两下,“喜欢什么,就让厨房做什么。”

  连二爷一琢磨,这也好,便起身出了门。

  云甄夫人就来看若生,声音微微沙哑地道:“查过了。”

  若生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不由面露吃惊。

  她虽然告诉了姑姑笑chūn风的事,但并没有指着姑姑能回头来时时知会自己。

  毕竟,她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太完美了,查得再深,都似毫无破绽……”云甄夫人轻咳了两声,放下扇子,“世上哪有这般完美的事?”

  早前查的虽也细,但只是底下的人查过了,来禀报她一声而已,她粗略扫一眼,并不多加在意,所以才会漏了这一点。

  太过完美,本身就不寻常。

  第115章 欢喜的猜测

  若生心中一动,姑姑这是起疑了。

  万事开头难,但只要开了头,接下去的路就容易走得多了。

  她便问:“姑姑是疑心他二人的来历有假?”

  玉真兄弟二人初入千重园的时候,她曾让自己房里的丫头红樱去悄悄打听过,结果打听回来的消息,却是这几个人,是姑姑去晋州时带回来的。

  这原也没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但奇就奇在人是打从连四太太的娘家,林家在晋州的别院里出来的。

  若生对四叔昔年做过的事,同自己说过的话,皆耿耿于怀,听到玉真、玉寅几个同四婶的娘家有关后,心中就不免疑窦丛生。是以当她跟姑姑商议过后,手头有了自己的人,她便打发了两个悄悄去了晋州一趟。

  林家的别院就在那摆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红樱打听来的事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里头又能有几分真,都还是要仔细查一查的。

  可惜的是,她派出去的人回来后,却并没有能带给她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们所能打探出来的事,同红樱在府里头下人间打听到的,几乎分毫不差。

  然则这也并不能就说明玉真兄弟俩人真的就是从林家在晋州的别院里出来的。

  她始终觉得事qíng似有哪里不对劲,想着莫不是四婶为了讨好姑姑,才寻了别院里的人送进千重园,便暗中观察起了四婶林氏。但四婶似乎全然不知此事,行事说话皆同过去一般无二,偶尔撞见三婶,也还是会忍不住张嘴不冷不热地酸上两句三婶比她能gān之类的话。

  若生想了又想。倒渐渐不觉得四婶同玉寅几个的事,有多大gān系了。

  不过她身边人手终究不足,换了姑姑去查,也许能查出截然不同的线索来。

  若生问了一句,便眼睛亮亮地看向了云甄夫人,等着她说话。

  云甄夫人也不迟疑,直接就道:“要不是你提起了那支曲子。只怕我也懒得再让人去查一遍。”

  尤其是。那裴家的后人梅姨娘,曾想要对若生下毒手,而且口口声声说着祸害了裴家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可她分明同裴家从无jiāo集。至多也就是每年平州那边送了贡花入宫,皇上使人来请她一块去赏花,她瞧着模样不错,随口问一句。是哪家的花,宫人答是平州裴氏。仅此而已。

  至于裴家的人,她都不记得自己是否见过。

  毕竟就是距离裴家灭门,也已足足过了十二年。

  想着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事,云甄夫人略有些心浮气躁起来。抬手扬扇朝自己使劲扇了两下,而后道:“罢了,就且让他们先查着吧。等查出东西了再看不迟。”

  搁了往常,若觉身边的人似有哪个不对。她定然毫不犹豫地先发落一顿才是。

  可今次,她却莫名地不愿意那般做。

  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云甄夫人愈想愈觉得不痛快,摇了摇头同若生又说:“听说你昨儿个便开始去上颜先生的课了?”

  若生笑了笑,道:“姑姑这是天天使人看着我呢?”

  “颜先生每月末尾会至点苍堂见我一回,说的还不就是你们的事。”云甄夫人微微弯了下唇角,“他倒是难得真心实意夸了你一回。”

  颜先生过去见了她,谈及若生时,也多半是夸。

  少去迟一回,那也是值得夸的事。

  但在颜先生心中,若生定然是不成器的学生,每次夸她,那都是绞尽脑汁硬生生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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