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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神的刀_荷兰船长【完结+番外】(13)

  “您说好的……”罗笙目光收了回去,神qíng有些黯淡,“糙民替陛下解决了麻烦,又守口如瓶,陛下金口玉言难道要反悔么?”

  “那么,罗师傅在威胁朕吗?”永乐帝押了口茶,一副浑然不记得的样子,“你是怎么利用食膳叫父皇猝死这件小事,朕不想再听到第二回了。至于当初的条件么,罗师傅也该清楚,此一时彼一时嘛。如今不是朕放不放得过楚宁,而是天下人放不放得过他了。这不是朕不守信诺,而是……”

  永乐帝起身,慢慢地走至罗笙近前。

  “知道他早年为朝堂排除异己陷害了我朝多少忠良么?知道他媚上欺下徇私舞弊钻了多少律法的漏dòng么?知道他是怎么靠贩卖私盐挖煤挖矿一夜bào富的么?知道他和海外的蛮夷做了多少笔不gān不净的走私jiāo易么?知道江南近八成的赌坊青楼酒肆都是他的幕后产业么?你救不了他,没有人救得了他”

  “所以啊,罗师傅。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朕可以帮你找,要多少有多少。何苦死抓着那个罪人不放呢?”

  “陛下好像误会了什么。”罗笙缓缓开口,“糙民可绝非是为那个罪人开脱。”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笑容怪异地接道。

  “我怎么会喜欢那种卑鄙小人呢?真是令人作呕呢。”

  “我只不过,是为了抹掉我这一生的污点罢了。”

  ……

  楚元仲被人摁着跪在地上,差役卸了木枷开始读一段奇长无比的罪书。他被bī着听了一会儿,只感觉困得不行,他朦朦胧胧地听到了‘凌迟’两个字,大概是他最后的下场了。

  他想起了那个被他唤作‘杀猪的’父亲,混了一辈子也差不多和他一样惨。不过人家生得伟大死的光荣,而他大概只有被人踩着骂的份儿。

  如果清清白白一生的江老爷子在九泉之下瞧见这一幕,应该会被气得活过来的。

  “直臣应以笔为刀文作剑,诛天下jian佞匡扶社稷,这才是我辈十年寒窗的目的!”

  那略显苍老的声音穿透了二十余年的时光,终是停留在了耳畔。那个他爱戴的人,曾用一纸直谏夺人xing命;那人一生黑白分明、嫉恶如仇,染血的笔刀杀破妖魔邪祟无数,眼里不容一点沙子。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呢……他悲悯而讥讽地想,不过是个手握杀猪刀的屠夫罢了。

  拾伍

  “我怎么会喜欢那种卑鄙小人呢?真是令人作呕呢。”

  “我只不过,是为了抹掉我这一生的污点罢了。”

  罗笙缓缓掀开领口的一角,□□出一片皮肤。永乐帝的瞳孔一缩,眸子里闪过一丝愕然,好像也被所看到的衣衫下的一幕惊到了似的,半天才说得出话来。“姓楚的还真是畜生不如。”

  罗笙浅浅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他xing格里包含着相当激烈的感qíng,但外表总是不温不火的像个人偶,好像从未动过怒一样。就连表达厌恶的口吻,也是和缓而平淡的。

  “那个肮脏透顶的恶徒,用无耻的手段骗走了我苦心经营一百多年的产业。在充分享受了玩弄我的乐趣之后,用最恶劣的方式qiáng迫我妥协,将我的尊严和骄傲踩在脚下。这所有的一切,绝不可饶恕——”

  罗笙一只手隐隐作拳,另一只手食中两指已经摸上腰间——厨刀自然实在入宫前的搜身时被收走了。

  “我不允许我的人生有任何一点污渍,我要亲手掉让我失去神格的存在。在那个魔鬼尝到于我千倍百倍的痛苦之前,他怎么可以死掉了呢?这就是我的私心,陛下。”

  ……

  天空中的云朵缓缓集聚遮住了阳光,天色在人们毫无知觉的时候yīn沉下来。

  冷冽的风chuī得人背后生寒,飘落的树叶和地上的尘土在空中飞扬。

  人是如何诞生的呢?

  楚元仲被脱得□□地禁锢在刑chuáng上,睁开眼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耳畔响起沉闷的雷声。

  人们□□luǒ的来到这个世上,理应当□□luǒ的离开。

  他想这很公平,皇帝也好,乞丐也罢,死了就是死了,人间的东西一样也带不走。

  乌云密布,雷声连绵。狂风在耳边呼啸,雨水落在他的鼻尖上。

  他以为攥住了钱和权就可以好好的活,不必像浮萍一样在世间飘零。贪婪的掠夺,是他生存的唯一方式。

  人群中有个男孩子攥着只红通通的糖葫芦在吃,他顿时感到胃很空,饥饿席卷了身体。他突然怀念起某个浅绿色的背影,被发带束缚的马尾辫紧扎在脑后。那人的手里端着一碗面,转身冲他微笑。

  “一直吃不要断啊,能活到九十九!”

  楚元仲漠然地想,果然啊,是哄小孩子的。

  不知人群中是谁的一声惨叫,围观行刑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望天,却被落下的冰雹砸了个正着。

  “啊——”

  “下雹子了,快躲!”

  嘭地一声一块长宽高皆一丈的巨冰落在人群中间,当场将那刚刚还啐了罪徒一口的的倒霉鬼砸成了ròu酱。

  “儿子——我的儿子啊!”在那大娘跪地的哀嚎声中,因鲜血而恐慌人群四散开来。

  灾难并未结束,只听得噼里啪啦的一阵,夹带着雨点的冰雹纷纷从天空落下。几块脸盆大小的冰块砸得躲闪不及的几人脑浆迸裂。而后是一阵密集的如同jī蛋似的雹子,人们仓皇地抱头躲避着,踩到了碎冰的人滑倒在地却又很快被其他人踩踏。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推搡中不知造就了多少死伤。

  那一日的长安城在雷电jiāo接中,倾盆大雨夹杂着冰雹竟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溃乱的局面使得行刑还未开始便被叫停。

  “哥哥!快看……”躲在兄长怀里的小女孩细声叫道。用脊背护住妹妹不被冰雹波及的兄长,在bào风雨中表qíng茫然地听见妹妹喊道。“天上、在天上诶。”

  那云层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拾陆

  “距离上一次见到你,已经过去五年了。”

  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楚元仲,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罗笙。

  “五年呢,是六十个月。六十个月,是一千八百二十六天……”

  罗笙磨着刀,在刀刃和石案的摩擦声中呢喃着。

  “一千八百二十六天,是两万一千九百一十二个时辰……两万一千九百一十二个时辰,是八万七千六百四十八柱香。”

  罗笙终于停了下来,侧过身来着魔了似的看他。他看起来瘦了一些,绿衣穿在身上显得宽大了许多,容貌倒也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在脑后扎着长马尾,额前留着两撮细发。

  “每时每刻,都……”

  他的喉结动了动,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又眨了一下杏眼,歪过头像是固执的坚持着什么似的。

  “不会算错的,不会算错的……瞧。”

  他解开衣领上的带子,将胸膛□□出来。他像是急于证明着什么似的,掀起了外衫。

  从脖颈往下一直延伸,那皮肤已经不足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密密麻麻的疤痕像扭曲的虫子一样爬遍了全身,斑驳的痕迹新旧jiāo替已经深到身体无法自愈的地步。

  楚宁,楚宁,楚宁,楚宁,楚宁

  罗笙用疤痕遍布的上身骗过了永乐帝,叫他误认为是出自楚元仲之手。却无人知道,他笨拙地用自己的身体记录下流逝的时间。他刻下爱人的名字,每一刀每一个笔画都虔诚如召唤神明。

  起初那些伤疤还会迅速地消失,渐渐的随着身体的消耗,恢复的越来越慢。到最后疤痕留了下来,重重叠叠一层摞着一层,已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那其中最大最醒目的,还是最初楚元仲亲手刻上的印记。几年来为了不使它模糊,罗笙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补刀使其加深。

  “这都是我的爱呵呵呵。”罗笙的微笑在满身疤痕的映衬下带着诡秘感,“把你的痛苦都给我吧,我真的有很努力的爱你啊,没有一刻在偷懒呢。”

  楚元仲透过镜片看到了映在罗笙眼睛里的那个骷髅似的人,近五年的牢狱之灾叫他瘦得没有人形几乎成了一副骨架,偏白而又长久不见阳光皮肤透明的看得见血管。此刻的他枯糙似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一起打着结,脏污的脸下巴一片胡渣。

  太难看了,这样肮脏、丑陋、láng狈,又背负着不堪骂名像块烂抹布似的废物,就应该像垃圾一样卷成一团扔掉才对。怎么还会有人当做宝贝捡回来呢?

  “你……疯。”楚元仲沙哑着嗓子声音有气无力,合上眼不愿去看他。

  罗笙丝毫不顾忌地搂着他,并不介意沾染一身污秽。他没有判断美的能力,多么丑陋的存在于他而言都无所谓。他所迷恋的那个本就狰狞凶恶的灵魂,无论寄存在怎样的破败的容器里都好,即使只剩下灰烬也没有关系。他的爱狂热而虔诚,占据了生命的全部。这是他所唯一拥有的,具有价值的东西。

  这是……血的味道,这是……人的气息。

  楚元仲探出的獠牙触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那是颗捧在掌中的心脏。他饿得太久了,终于尝到了食物。舌尖的味觉终于复活,之前他都快忘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了。

  “为你准备的啊……”

  地窖中罗笙用钥匙打开了身后的铁笼,里面关着的是上百名年轻男女。他们被眼前这个绿衣的魔鬼圈禁在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折磨nüè待。适当的活动接受阳光,三餐用优质的‘饲料’喂养,定期清洗和检查剔除生病或者体弱者。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这个人面shòu身的怪物填饱肚子。

  “不可以在外面乱吃哦,这里养的最gān净了。”

  没有尖叫,没有哀嚎。这些男女早在被抓来之前,就被罗笙割掉了舌头。他安静欣赏着这场无声的投食,被唤醒的饕餮将铁笼中的新鲜的食物撕裂拍碎。四处都是飞溅的鲜血和脑筋,滚地的头颅和残肢断臂。最后饕餮张开血盆大口,将活着的、死去的人们毫无分别地吸入黑dòng。

  楚元仲那原本骷髅似的身体,开始焕发生机。骨架一点点被长出的肌ròu撑起,皮肤也重获光泽与弹xing。他的恢复了原本的面目,连肤色也看起来健康了许多。

  罗笙愉悦地将楚元仲拖入浴桶中清洗,饱食后融合了饕餮力量的身体完美无缺如同雕塑,如同罗笙当年遇见的一般宽肩窄腰长腿,瓷白的皮肤肌ròu分布均匀浸泡在水中。之后他为他擦gān发丝,修剪好指甲,小心翼翼地刮去下巴上的胡渣。然而那个神色yīn郁的小白脸并没有再一次横空出世,已年过三十的楚元仲虽还不能算老男人,但也再不能称得上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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