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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古意_掠水惊鸿【完结】(286)


李成器万万料不到,太平竟是要与他恩断义绝之意,吓得心肝俱裂,只是叩首泣道:“姑母……姑母……求你饶成器这一次……”
太平不再理他,向羽林们喝道:“愣着做什么!”那些羽林这才醒过神来,两人连忙使力将薛崇简上身按劳,又有两人将杖子jiāo叉支在薛崇简小腿上,以防他受杖时乱动,布置停当了,那行刑的两人方拖着木杖在薛崇简两侧站定,将杖子轻轻担在他臀腿上。
薛崇简在地上趴了半日,耳听的母亲与李成器对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如同梦里被扔进滚水中烹煮,明明疼的欲死不能,神智却是一片混沌。他努力去分辨猜测母亲话中的含义,是不是从今以后,母亲不要他了,表哥也见不到了?那他还累累赘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忽然臀上一空,他钝重的心神在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也才想起来在他死前还有这样一场苦楚要忍耐。他终于对即将到来的疼痛起了真实的畏惧之感,两腿在压制中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慌忙咬紧牙关绷紧双腿。却已经迟了,一记板子重重砸落在臀峰上,因那板子下端扁平,虽然重达数十斤,那声音倒是极为清脆,让人恍惚还倒是外间炸开了一声闪电。薛崇简只觉屁股上被硬生生撕去了两片血肉,闷哼一声,身子猛然向起一扬,他两眼发黑中心下只是疑惑,下意识地想要回头望一眼,究竟是什么东西砸在他身上?这怎么会是板子,他也是挨过板子的,怎么会是这样的痛法?
按着他的羽林却道他痛楚中挣扎,忙伸手将他脖颈也按住,薛崇简半边脸贴在地上,清晰地感到臀上肌肉里有些东西在乱窜,或许是沸水,或许是烈火,它们无孔不入无坚不摧地渗透进他的身体,狞笑着沉淀在里边不肯散去,等待着下一次剧痛到来时,再一起发作来折磨他。待第二杖打落时,他才又知道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东西分明在他的血肉里炸开,将他的筋脉肌肤统统摧毁。这是他用任何方法,都无从忍耐的痛苦,若不是浑身被按的动弹不得,他真想一头撞在地上,不为求死,只为能从着剧痛中稍稍解脱。
李成器跪在薛崇简身旁,眼见得那杖子不过挥了两次,薛崇简臀上便被两片宽宽的绯红覆盖。那杖子沉重长大,羽林们挥动得不疾不徐,红痕快速地凝血,第三杖一落一起,臀峰上已显出细密的紫色血点来。李成器被这惨状骇得头晕眼花,他想,为什么他挨打时,都是花奴一次次救他。可花奴的痛苦,他却总是一次次袖手旁观。是不是当年崇福殿里,花奴被剥了裤子按再地上,他却被以太子的身份束缚于高台之上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懦弱,他的无力,他毕生都在向花奴索取,却从未有所回报。
太平见打了三下薛崇简竟然一声未吭,甚至连喘息声都不闻,不知为何,想起从前他在自己怀中哭闹的样子,心中只是作酸,冷笑道:“今日才看出你一身傲骨,竟是骗了我二十年。”
薛崇简方才全靠屏着一口气,才死命忍着不曾呼叫,早就憋闷欲死,两耳嗡嗡作响。这句话却以一字不差飘入他耳中,那些板子只能砸碎他的血肉,这句话却是将他一颗心连根儿摘去一般,再也忍耐不住,下一板打落时不由惨叫一声,满眼泪花大哭道:“阿母!阿母救我!”他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求恕的,可是他除了呼唤母亲,还能怎么办,他只盼母亲能给他一些回应,哪怕是要打死他,也不要用这般冷漠的方式。
李成器跪在一旁qiáng忍,腹内便阵阵绞痛,薛崇简的惨哭声响起时,这绞痛顿时化作一股热流直冲上来,喉头隐隐有甜腥之感。他爬起来踉踉跄跄向薛崇简身上扑去,行杖的羽林吓了一跳,慌忙将杖子收住,抬头望着太平公主。薛崇简得知杖子一时不会落下了,只是长大了嘴拼命喘气哽咽,那个人的胸膛贴着他的脊背,他朦胧中带着一丝凄然想,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心跳之声么?
太平低头俯视着李成器道:“殿下请起。”李成器紧紧握住薛崇简的肩膀,哀求道:“花奴是您的骨血,您如此酷刑相加,对不起姑父在天之灵,也对不起您二十年来抚育之情啊!花奴的心性您最知晓,他此生皆是为我所累,万般罪孽在成器一身……您打我吧!求您打我吧!”
太平微微一笑道:“殿下,我方才说了,你我已经两不相欠,姑母二字有如此水,莫要再提。如今你我不过同朝为臣之谊,我的家事,还不劳殿下赐教。君子绝jiāo不出恶声,我不愿对殿下无礼,请殿下自行出去,您尽可将今日之事,一一禀报两位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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