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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相思与谁知_端言【完结】(9)

  “主子近日不在都城,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嘱咐让奴婢下达”,宫人一边不卑不亢地回答舒陵的问题,一边抬脚走到舒陵身前,仍是带着那般轻蔑的语气,“因前些日子收到世子的传信,听闻世子想要识字;故主子吩咐奴婢过来伺候着,若世子不弃,今夜便可开始了。”

  “嗯!我知道了,先不急!”

  舒陵挥手,抬头直视宫人低垂注视着自己的眼,“你来回跑也乏了,以后每日的巳时和亥时过来伺候即可。”

  “既如此,奴婢告退!”轻轻讪笑了一下,宫人并未多言,缓缓退下。

  临到门口处,阿福才转身回头,略略提高了说话的声音提醒道:“主子让奴婢转告世子,这帝王家的争斗自古以来就是最危险最无qíng的;前刻还在对你笑的人,难保他下一刻就会捅你一刀。若世子见到那些假意仁慈良善的面孔就忘了曾经所受的磨难,那世子也就不值得主子这般用心培养守护了。”

  “请世子好好想想,世子既有这样的身份,无论在哪里都逃脱不了这场争斗的。”

  “主子不希望这京郊行宫,成为世子这辈子的牢笼;也请世子不要忘记了,这些年所受的苦楚!”

  听过宫人的警告后,舒陵脸上愈加紧绷僵硬,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失控,言语中带了些不耐烦道:“我知道,这世上只有小叔叔是待我好的”,一句话出口,毕竟年少,似乎是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才又稍稍地放松神色,放缓了语气,“阿福,请转告小叔叔,请他放宽心,我不会的!”

  似乎是没有看见过他脸上变换波动的表qíng,那宫人笑了笑,悄身退下。

  舒陵这才软下身子,一下子趴俯在chuáng上,小小的身子几乎快被chuáng榻上的帷帐锦被给淹没,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他呆愣地睁着眼睛,直直望向那烛火照不到的角落,喃喃道:“真的,假的,假的?真的?”

  “小叔叔?皇叔?你们究竟想要阿陵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改文,待修!

  ☆、聚

  年前,在天子和蔡阳候的催促下,太子终于返回京都;拜见过双亲从宫中出来后,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回府接见各府官员,而是着便衣去了京郊行宫。

  此时,漠北候府那边已传来消息,今年怕是逃不过大丧了,那孩子却仍在京郊行宫无知无觉。

  舒谨到时,舒陵正对着空dàngdàng的池水发呆。

  半年未见,当初瘦小的孩子长了些ròu,身量也拔高了许多,似乎有了几分父皇的影子;但又不像舒家的孩子那般白皙瘦弱,略显暗沉的肤色更多地是随了漠北候;一双眼黑得透亮,让人看了不禁沉醉,隐隐地也有了司空家男儿那般挺拔如松的气质。

  舒谨继而又想到,这世事无常,原来所有的事物都是会变化的;也不知今年过后,若漠北候撑不过去,舒氏与司空两家,究竟会生出何种风云变幻。

  也可怜了这孩子……

  收回神思,上前轻轻揉了揉舒陵的头,又俯身抱起掂了掂;舒谨才在这孩子有些呆滞的眼神下笑道:“不错,小陵长高了,也长壮了。”

  本是有些喜意的话,说出来才觉好笑。

  “可曾想皇叔?”

  侧头看到了池子,舒谨似乎才想到了什么,抱着舒陵解释道:“前些日子去了江州,是我失信了,皇叔任打任罚可好?”

  舒陵摇摇头,小心地回抱舒谨,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

  只有舒陵自己知道,那颗在等待中早已波澜不惊的心不可思议地开始雀跃了,鲜活了;就像那满池枯萎的荷花突然盛开,从来不曾在等待中有过枯萎。

  相遇不论何时,都是花开。

  这般过了一会,舒陵便挣扎着下来,拉着舒谨回了寝殿;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三封信来,一脸期待地看着舒谨。

  “这是……”舒谨有些意外,但也立刻反映过来,抬手抚额,“我竟忘了这事…”

  “小陵,皇叔明日为你请一个老师过来,教你识字可好?”说罢,又学着大人的模样,有板有眼地嘱咐:“定要好好听课,学有所成!”

  说完,看着孩子乖巧认真地看着自己,舒谨有些脸红,一把抱过舒陵坐下。

  “来,让皇叔为小陵读信!”

  修长白皙的手指拆开信来,一字一句轻轻流泻而出,整个京郊皇宫都沉寂在宁静之中,只有时光静静流淌的声音。

  “小陵,你在行宫吃得可好?有没有长高……”

  “小陵,江州大旱,今年不能过来看你了,你可不要怪皇叔失约呀。真正到了这里我才知道身为一国太子肩上的责任,见着无数百姓无家可归,我心中很是难过。可心中所想所思又不能轻易和他人说起,也不能不顾一切地灭了那些中饱私囊的渣滓……”

  “小陵,我本不该同你说这些的;你要好好的!好好地,快快长大,长大了皇叔就接你回家。”

  读着这些信,舒谨回头看这半年,才发觉自己已经从那个扬鞭策马的太子成长到这般,本来繁杂迷惘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也暗自下了决定。

  不管今后将会面对何种局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亲人,要让新朝百姓幸福安乐!

  说到底,人生最过痛苦的不是极乐之后的极悲,也不是从云端跌落谷底的绝望,而是从懵懂无知逐渐走向理智的经历,也是一寸一寸地用苦楚吞噬曾经圆满的安乐的过程。

  舒谨本可做那个常乐无忧的太子,无奈却看到了父辈早生的华发。

  cháo起cháo落,权势争斗,由不得自己,也由不得心。

  此时,舒陵在舒谨怀中,听着耳畔回响着的读信声,心跳声,虽是努力地想要睁大双眼抓住什么,却慢慢地在这般安宁的氛围中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明月西斜,chuáng榻之上仍有那人余温。

  早已读完这些信,可是却想听他亲口说。

  即便这些到头来都是假的,人生也没有比这更加愉悦的了。

  小叔叔…对不起!

  舒陵从来不是那般坚qiáng狠心的人,也会寂寞,也会在孤独中虚弱。

  舒陵知道您的期许,也明白自出生以来,只有您关心过我的存在;他来得那般晚,可他却来到了我的身边。

  小叔叔,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您,也从来都把“小叔叔”这个称呼当做我生命中的神,去敬慕,去渴望。可是,这些却不能让舒陵从孤独中得到救赎,也不能让这颗冰凉的心在仇恨的渲染中得到安宁。

  岁末,漠北候染疾,阖府闭门,太医云集,却也没有挽回这位侯爷年轻的生命。

  十二岁入漠北军,从普通的士卒做起,跟随司空将军为新朝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战功;不过而立之年便承袭漠北候爵位,又娶了长皇子舒垣。多少人梦中所望、百世难求的人生,就在这个平静安乐的日子里戛然而止。

  避居邙山的司空将军送了一副棺木回来,并未下山祭奠。

  老父仍在,壮志犹存,那个令他骄傲疼惜的孩子早已投赴huáng泉。

  漠北候之妻,长皇子舒垣回宫静居,不问外事。

  因着天子不曾提起,漠北候府候位承继之事也就莫名地搁置下来,无论是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似乎都因为这位英年早逝的漠北候沉寂下来,新朝这面偌大的湖泊之上,没有再起任何波澜。

  处理完漠北候的丧仪后,舒谨去京郊行宫住了半月;每每与舒陵同塌而眠时,他总以为这孩子会伤心。

  但在听过漠北候死讯后,舒陵从未流过眼泪。

  此后两年,少年成长为青年,孩子渐脱稚气;太子更受百姓爱戴,舒陵也一直努力进学……

  越三年,武帝之妻蔡阳候缠绵病榻,一代名士终也耗不过岁月之力,无比平静又带着些牵挂和无力,阖然长逝。

  自前漠北候去世,上一辈的辉煌似乎就已薄暮将临,唯有一点不可挣扎的余热,但也无可挽回地化为灰烬。

  很快,舒谨就要继承这个新生的,年幼的,脆弱的国家。

  未料,一场风bào悄悄酝酿,潜藏于云层之上的蛟龙等待着最后的时刻,等待着击破这个寂静的新朝。

  武帝去时,太子舒谨并未能陪在身侧,或许是蔡阳候去世的悲痛让太子和武帝都忘了潜藏的危机;茫茫岁月里再也没有那个人陪在身侧,没有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也没有那个人为他们遮挡一切的风雨冲击。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地悠悠,奈何魂归。

  蔡阳候是舒氏父子一生的挚爱和依靠,因着武帝给出的全副真心,蔡阳候创了舒氏百年江山,也误了舒谨一生的真qíng。武帝和太子,毕竟没有蔡阳候的心智,也无法承受失去至亲的悲痛。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宫内宫外已满是兵甲。

  不过半月,武帝薨逝,新帝即位。

  舒陵被浩浩汤汤的仪仗接出了孤清冷寂的京郊行宫,曾经衰颓腐败的宫殿被永远封存在记忆之中。与此同时,曾经繁华热闹的太子府门可罗雀,再不见昔日qíng景;一代贤王,注定此生老死于皇都。

  翌日,太子册封典礼,前太子贤王舒谨亲自为漠北候世子舒陵请旨授印。

  一切的场景都像一场荒诞的闹剧,一切都仿佛是个愚蠢的笑话。

  舒谨带着满脸茫然,跟从宫人的指示做完一项又一项的仪式;他的脸上有些苍白,衬着嘴角泛青的胡须,再加上眼周的红肿,似乎还没有从双亲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

  那双低垂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飞扬,两人都那般呆愣僵硬地完成着仪式。

  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一个善良活泼的少年,从今日开始,正式踏入那不可回头的沼泽,在无尽岁月的深渊中沉沦。

  昔日京郊行宫无比卑微的漠北候世子舒陵,如今成了当朝太子。

  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子舒谨,如今成了枯守王府的贤王。

  也许,只有在彼此的身份不再成为羁绊,只有习惯仰望的人学会俯视,习惯俯视的人学会仰望之时,爱qíng才会悄然成长。

  无论是用快乐浇灌,还是用痛苦炙烤,最终的归宿却都是在鲜血中枯萎。

  一切的开始,不是缘分,而是命运的无常。

  至此,两代人的故事粉墨登场,一场盛世画卷着笔开描。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兮

  一低头,才知已是红尘万丈。

  ——

  太子宫花园,天上太阳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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