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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_沥沥在木【完结】(26)

  竹楼外几处鸟雀婉转啼叫,窗棂里踩着疏影而来的女子笑靥如常,“公子见笑。若论qíng分亲疏,你我同出一脉,我又岂有不帮之礼?”

  白芝走到他的眼前,咫尺之遥,令他呼吸一滞。

  傅望之垂眸,“恕我直言,我并未见过姑娘,姑娘何出此言?”

  面前的女子咬定他是她熟知的故人,却不道明他像极了谁,被她认作了谁。

  傅望之心底疑惑,害怕这又是梼杌刺客团的把戏,他看向中毒昏迷的祁辛,面前的白芝识药理、懂玄术,不知是何方神圣。

  白芝在指尖拈起一抹青烟,对他的疑问不作回答,只是伸手覆上祁辛拔出毒箭的胸口,青烟缭绕,白芝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公子可否将木桌上的瓷瓶递给我?”

  傅望之旋即移步,拿过白瓷瓶递到她的手上,看着白芝从白瓷瓶里取出一颗周身泛光的药丸。

  “此为‘回光’,是我族不可多得的至宝,救下你的朋友,也算是机缘巧合。”指尖的青烟将药丸轻缓地托起,渐渐地送到了祁辛的唇齿间。

  “回光”入口,白芝敛眸,翻手结印,锁骨上描画的菡萏缠枝,莲花花瓣舒展,一脉妖娆,一脉清丽。

  傅望之蹙眉,眸中掠过不可名状的惊诧。chuáng榻上状似奄奄一息的祁辛,在“回光”入腹之后,竟然有还复生机的迹象。

  傅望之见祁辛受了毒箭的伤口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愈合,顿觉心头悬浮的巨石正轻缓落下。不管白芝是以怎样的目的,怎样的动机救下他们,他对她都存有一份由衷的感激。

  傅望之再度揖手,“白芝姑娘倾力相助,望之铭记于心。若姑娘日后遇到难处,望之定不会推诿。”

  傅望之满脸真挚,白芝收回指尖青烟,回眸,视线却透过他瞥向木桌上的熏炉,“我不求公子相助,只愿公子日后不要怨我。”

  她说话时语气平淡,眼眸里却深蕴哀伤。傅望之目送着一道绰约身影推门而出,再将镌刻繁复文字的熏炉细细看来,百思不得其解。

  视线之内,满目芳菲,心中却依旧含着几分忐忑和不安。七月末旬,祁辛癫狂入魔的痼疾终究是挥不去的隐患。

  傅望之扶着祁辛的手臂走在庭院里,院中花树缤纷,曲池里的风荷未败,反而愈加风qíng。

  祁辛撑着虚弱的身子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听着傅望之谈及这几日来去无踪的白芝姑娘,似乎,他在清醒之后还未与这位白芝姑娘打过照面。

  祁辛接过傅望之递来的汤药,药汁浓郁,苦涩难闻,“我说望之,就没有好闻一点儿的汤药么?”

  傅望之见祁辛面色一僵,满腹抱怨,显然是怕喝苦药。

  思及此,傅望之不由得摇头谑笑,“没想到在刺客围战的险境里浴血奋战的人,也会像个三岁稚童一样害怕喝药。”

  说着,傅望之折身到了竹楼里,寻来了陶瓷罐里的蜜饯,递给他,见祁辛略微迟疑,笑道:“放心吧,这件事我保证讳莫如深。”

  他一本正经的承诺,祁辛盯着他的漆色眼眸,看他不像是说谎,才把他手里的蜜饯接了过来,闭眼将碗里的苦药一饮而尽。

  真苦——祁辛赶忙将蜜饯丢进口中,但苦涩入喉的绵长,令他不得不眉头紧蹙。

  回首往昔,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尝到这种难以入口的滋味了?自他少年登基,缠绵病榻的父王拿苦汁浇了他一头一脸的那日起,他便知晓,若想远离这种令人生厌的滋味,就必须qiáng大到唯我独尊的境地,那时,芸芸众生,便无人奈何得了他。

  祁辛转眸,凝视着对面一脸忧色的傅望之,心底一哂:现在的祁辛,竟会为了旁人牵动qíng绪,流露出深埋yīn霾之地的另一面……

  不知不觉,他快要迷失在男子清冽若皎月的一双眼眸中,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祁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傅望之霎时低眸,内心迷惘。

  “两位公子,外面风大,着凉可不利于身体恢复。”推开竹门走近的白芝,似有若无的打破了二人凝眸的僵局。

  祁辛从思忖中回过神来,瞧见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皓腕玉足,异族装扮,背着竹篓,像是自山间采药归来。

  “在下齐辛,多谢白芝姑娘出手相救。”起身的祁辛直视眼前的白芝,褪去惊艳,眼底全然是打量可疑之人的审视。

  “看来,公子的这位朋友并不待见我呐。”白芝转眸看向一旁的傅望之。

  刺眼的光线顺着树荫透she过来,女子默然的视线,瞳仁漆黑,眼底含着dòng悉一切的犀利和深重。

  傅望之略感抱歉的回以一笑,“白芝姑娘言重了。我们刚被刺客袭击,谨慎行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傅望之说话不卑不亢,举止得体,让白芝挑不出任何有意怠慢的毛病。

  白芝闻言面露深笑,“公子离开了三苗,倒真是脱胎换骨,全然换了一副做派。”

  说罢,女子便径直走进了竹楼,留下庭院里满目惊疑的傅望之与若有所思的祁辛。

  “白芝姑娘是三苗人?”紧随其后推门进来的傅望之在她身后问道。

  白芝站在窗棂前,转首,用一种哑然失笑的目光看向他,“你被族人驱逐出境后,就当真不愿想起以往的点滴?你还在怨恨白慕大人,对么,白迟,我的三弟?”

  白芝咬着唇,长叹了一口气。

  傅望之眼眸一紧,心底的蹊跷之疑似风卷残云铺天盖地而来,不对,他不是三苗人,也不叫白迟,更不是她口中的三弟。

  傅望之顿觉此处有异,身旁的祁辛在白芝与傅望之之间来回打量了半晌,窗外,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发现你了。”

  白芝掐灭了指尖袅袅的青烟,很快,一群异族人就冲进了竹楼,定睛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这是个圈套。”

  傅望之见白芝走到那群人的前面,便与祁辛对视一眼,想要运功逃离,却发觉体内的真气竟走窜无章,一时间,手脚泛软,聚不起掌力。

  傅望之脚步虚浮,视线开始模糊不清,而重伤未愈的祁辛更是半跪在地,全无反抗之力。

  “你们中了我的虚环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一片迷雾里,白芝缓步走近。

  熏炉里,是jīng心调制的虚环香,香气馥雅,适量可宁心安神,多则麻痹神志,郁遏内力。

  ☆、束手就擒

  一望无际的晦暗,此时正值晌午,崇山峻岭间骤雨初歇,薄雨未霁,岩dòng里顺流而下的雨水落进水牢里,嘀嗒作响。

  傅望之睁开眼,抬首的时候晃动了扣住手脚的锁链。傅望之被四根锁链悬于水牢正中,环顾四周,身旁却不见祁辛的影子。

  水珠吧嗒吧嗒滴在他的眉间,划过他的鼻翼、薄唇,徒生一抹惹人怜爱的魅色。

  水牢中,四处的岩壁里各镇着一座嵌珠松石佛龛,仅着开襟直袍的男子一身墨色,正跪在佛龛前,双手合上,面容虔诚。

  男子一头长发不绾不束,如黑瀑般披了整个肩膀,在飘渺的水气里,整个人虚幻而不真实。

  傅望之望向底下的男子,“你,就是白慕?”不难猜出,能够在水牢中自由出入的人,除了白芝,够格的,也只有白芝口中的“白慕大人”。

  白芝骗了他们,将他们囚在了如此隐秘之地,其心必殊。而眼前的这个人,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傅望之面上警惕。

  男子唇齿微启,像是在默念着什么,保持着闭目敛身的姿势没有回应。

  半晌,才将手摊开,衣袖一晃,印花香盒中的三支线香飘至佛龛前,点燃,斜斜地cha到铜炉里。

  “原来,迟儿还记得我。”男子从莲花团垫上站起来,眼含欢愉,丝毫没有看待异族人的威严,“迟儿,你回了三苗,是否还一如既往的埋怨我?我……其实也是bī不得已啊。”

  男子面色凄惶,苍白的薄唇略微向上扬起,就这般直直地看着他,笑道:“不过,你回来就好了,只要你肯回来,一切未成定数,皆可重头来过。”

  男子将铜炉边上的香灰拾掇完,从袖中取出一块罗帕,扫掉身上的香灰。

  “白慕公子弄错了,在下傅姓,名望之。你口中的白迟,不是我。”傅望之抿唇,悬空的无力感不及解释不通的局面来得窘迫。

  “不是么?”白慕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略微屈指,但见束缚他的锁链全数向下,只一瞬间,傅望之便双脚落地,踩踏在水牢中的唯一一处圆台上。

  “你曾经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是三苗人么?我华隐一族,岂是外族人可随意攀附的?”移步换影之际,白慕来到他的身前,欺身俯瞰,伸手扼住了他的下颌。

  是啊,他不就是冒用三苗人身份的外族人么?

  傅望之哂笑,“白慕公子一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不是么?从我以三苗人的身份现身周饶以来,你就派人暗中注意我的动向,在争门殿外的黑影,不是宫里的眼线而是你派去的探子吧!”

  两人的言语jiāo汇,语调疏淡参半——被窥探的,没有任何怨愤;被揭穿的,也无一丝尴尬和愧疚。你来我往,高深莫测,仿佛在谈论于己无关的事qíng。

  半晌,白慕突然轻缓一笑,雪玉般的脸庞棱角分明,竟无半分yīn柔的女气。

  “的确,你我二人都各自不怀好意。”白慕松开手。

  傅望之倏尔抬眸,“何出此言?我并不认为我与白慕公子是一路人。”

  也就是说,他不屑与他为伍……

  良久,白慕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事qíng,低头笑了一下,而后再笑:“若我没猜错,你就是纪国丞相扶叔夜之子吧。一个纪国贵胄,隐姓埋名,剑戟深深,冒用身份混入周饶,成了周慧王的近身言官,安的又是什么心?”

  “你进入周饶,是为了杀人。而我囚了你,可是为了救人呐。”白慕一字一句,道出的端倪搁置在他的心头,有轻刀刮竹的痛楚。

  话音一落,傅望之就怔住了。

  “既然你在人前承认了三苗人的身份,想要脱身,就由不得你了。”白慕接着道来,“你还是乖乖当好‘白迟’吧!只要你不再反抗,我可以考虑放了你的朋友,还可以帮你杀了令你憎恶的周慧王。”

  “要是我不答应呢?”傅望之从一片yīn霾中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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