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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_沥沥在木【完结】(32)

  祁辛的身体几近战栗,傅望之扶着他的肩膀,伸手去探他的手腕。

  祁辛自知近日定会发病癫狂,他一直十分小心,却没料到会在这个当口发生。

  “攸廿在哪儿!找……找攸廿……”祁辛额角的冷汗滴落,他紧紧地扼住傅望之的手臂,又害怕自己会伤了眼前之人,竭力控制手上的力道。

  傅望之见他如此难受,没有片刻犹豫便转身看向身后,却发觉身后的雾气里除了蛛网和应声掠过的蝙蝠,什么也看不见。

  “攸廿?!”傅望之惊诧连连,明明方才他就跟在自己的身后,可现下,就连整个军队都消失不见了。

  “这山dòng里……定有……障眼的岔道,攸廿,肯定……走到了不同的地方。”

  祁辛忍耐着体内真气乱窜,心神难守的痛楚,隔远了看,双瞳赤红骇人。

  祁辛说得很对,方才是他太过大意,只注意眼前却忽视了身后。

  若山dòng里岔道无数,难免会遇到故布疑阵的dòng口,或者是将人困死的阵法。

  “当下,我们得期待眼前的dòng口并非埋骨的死xué了。”

  傅望之眼看着祁辛qiáng忍体内“千鸩”作祟而苍白了脸,亦不知晓失了攸廿手里的丹药抑制,祁辛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只得苦笑着调侃几句,妄图分散祁辛的注意力,减轻他的痛楚。

  “无论如何,总得进去一探究竟。”

  傅望之扶起还yù挣扎的祁辛,必须在祁辛丧失神志之前找到出路。

  隔着水雾,脚边是溅起的水珠,没有火折子,他们辨不清dòng口的方位,只能顺着溪流的流向往前一步,再一步。

  “祁辛,你还撑得住么?”傅望之环住他的腰不让他掉入水中,但祁辛终究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卸在了他的身上,令他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

  “望之,你放开我,我能走。”祁辛见状目光凌厉,眼底却生出几分不能自己的无奈。

  傅望之不放,祁辛挣扎无果。

  四目相对的瞬间,黑眸已乱。

  “我们到dòng口了。”

  祁辛还在隐忍,傅望之倒是松了一口气。

  “小心!”

  刚踏进dòng口却见他们被山壁的裂fèng圈了起来,再略微抬脚,竟好比如履薄冰,身体悬空,须臾之间就落入了山dòng下的深湖。

  漯红渠自什邡山而出,绕过柔利边城,悠长悠长,趟进了京畿重地——湘川城。

  官道上有车辇穿行——八匹骏马,骏马上竟有嫣然回眸的美人香肩半|luǒ,煞是媚眼如丝,令人久久驻足观望。

  “快走!快走!……你们这些奴才,还在磨蹭些什么!”

  车辇上重重的轻纱垂落四角,碗口大的纯白花团怒放着,像是妖妖娆娆的芙蓉花。

  怒喝声是从车辇后座上传来的,路人定睛一看,车辇后栓着五名衣衫褴褛的奴隶,一路跟跑,有的直接被带刺的长鞭抽得体无完肤,却不敢落下半步。

  车辇上的帷幕里有衣着鲜亮的背影。车辇前的横桥上,有围作一团的路人手指着漯红渠的水面。

  那厢,是停下的车辇被撩开一角,正看向渠水中飘浮着的两具“尸体”。

  ☆、美人驰名

  傅望之再度清醒的时候,就躺在chuáng榻上。

  镂窗底下筛出的阳光透着幽幽的冷香,让他以为这是哪个妙龄女子的闺房。

  他探着chuáng沿起身,环顾四周,是陌生且奢华的殿宇。

  “祁辛?……”

  傅望之正yù下chuáng,却看见chuáng榻下放着一双锦鞋,纹饰繁复jīng致,但并不是他的。

  他忽然垂眸看向身上穿戴的衣物,这些,亦全然不是他的。

  他与祁辛掉入了深湖,忽而翻涌的漩涡直接将他们卷入了一片水域之中,或许是湖底,或许是水渠,在晦暗无光的水里,他只能抓紧祁辛的手臂,确保两人不会被激流冲散。

  而今,看样子他们是被人救下了,但祁辛呢,祁辛在哪儿。

  傅望之满目忧虑,这时候,房门开了。

  天青色裳裙的婢女踏进门槛,目光落到chuáng榻前站立的人身上,略微敛身道:“公子,我家主子有请,请随奴婢去正殿。”

  傅望之怔了一下,跟在婢女的身后,沿路寻问她家主人是谁,这是何处,有没有看见同他一起被救的人,但是婢女只是一味抬头往前走,一句话也肯不说。

  傅望之蹙眉,对于婢女如此冷淡的态度感到一丝古怪,可转过回廊,守在正殿前的婢女们又笑意盈盈,令他辨不清正殿主人的意图。

  “主子,那位公子到了。”

  正殿里有卑微的奴仆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地抖着双肩,膝盖边是一行温热的血渍,就在半盏茶功夫之前,殿外的侍卫拖走了一个死透了的奴隶。

  黑眸注视过来,背屏后的男子正展开画卷,用笔墨缓缓地添了一笔。

  “宣他进来。”

  男子低沉的嗓音甚是清越,比寒泉更幽,比霜雪更柔。

  正殿外,跪地躬身的奴仆推开了殿门。

  傅望之隔着刺眼的光束眺望过去,这时,立于两侧的美貌婢女皆敛身退下,正殿里只剩下他和背屏后的身影。

  背屏后的颀长身影站了起来,掸落肩头的胭脂俗香,手执画卷便踱步而出。

  黑眸挑高的银线仿佛蕴含着烟光冰凌,一袭黛青色开襟直袍,松松垮垮的桃花内衫,还有一双修长、白皙,恍若霜雪凝出的皓腕。

  那一刹那,傅望之以为见到了风骨绝傲的倾城佳人。

  然,眼前的这人是个男子,身份高贵却偏偏不尊礼数。

  傅望之万万没料想到,面前的“救命恩人”会直接伸手扼住他的下颔,眼底是意犹未尽的审视。

  “不错不错,是副好皮囊。”

  身前的男子靠近他,鼻间轻嗅,似乎能感受到来人身上的淡淡墨香。

  凛冽的威胁——

  傅望之竟然挣脱不了下颔处的那只手,只得蹙眉盯着他,看着男子刻意抬高他的脖颈,用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他的脸庞。

  男子近乎露骨地赞叹道:“啧啧,真是个皮相绝色的美人儿。”

  傅望之捕捉到男子眼底隐隐的yù|念,心中警铃大作,正yù暗蓄内力,却见那男子松开手,展开方才的那幅画卷,说道:“纪国扶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男子的黑眸瞥向他,略带侵略,宛若深渊。

  傅望之惊诧望去,那画卷上折花品茗的少年,正是十五岁的自己,那年,他与楚睿一同拜师,定下了赏chūn之约。

  “你……这是……”

  傅望之忆起往昔,但他确信纪国贵族中没有这号人物。

  “美人儿不用猜了。”

  男子挑眉看他,视线再转向画卷上的少年,此时,傅望之瞧见了少年手腕上的“奴”字,那若隐若现的墨迹,显然是墨笔新添上去的。

  傅望之难以置信。

  男子却像是发觉了他的异样,qíng不自禁的喜悦神色里透着莫名的痴狂。

  “果然,藏品就是比不得真人。自纪国沦亡,我以为美人儿已经香消玉殒了,没想到,上天垂怜,美人儿居然到了柔利,变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说着男子忽然收了画卷,一手揽住了他的腰,扑面而来的冷香令傅望之身体一颤。

  “你到底是谁!”傅望之趁其不备一掌击中了他的胸膛,掌力不猛,但出掌jīng准。

  男子倒是没想到他体内蕴含真气,并非手无缚jī之力的软柿子。

  男子后退一步,白皙的指腹轻轻拭过唇角,黑眸里竟是兴味,“有脾气,我喜欢。”

  傅望之听罢直接呆楞,只觉胸口隐隐作痛,竟是秀才遇到兵,撞上了“泼皮无赖”。

  傅望之一脸警惕,男子却暂时没了动作,就站在原处凝视着他,准备回答面前人刚刚的问题。

  “美人儿是说我么?我乃柔利亲王——易卅。如何,美人儿是否被我的权势折服了,要不要以身相许?”

  柔利作为六国之中疆土最为辽阔的qiáng国,国库殷实,兵力qiáng盛,是唯一能够与周饶匹敌而不分上下的国家。傅望之曾闻柔利盛极一时但王宫人丁单薄,柔怀王现有三子六女,皇子多为早夭,王室几近凋零。

  唯独能够活到弱冠之年的亲王——易卅,享尽荣华,权势滔天,正是王宫内气若游丝的国君定下的下任继承人。

  傅望之记得,朝瑰原本出绛,嫁的便是易卅,但后来却成了柔利国君的嫔妃,现下,已然一跃成为柔利的国母。

  傅望之曾在市井看过撰写易卅的书卷,传闻易卅素爱收集各国美人,不辨男女,而他,可能变作了他眼里不可多得的猎物。

  如此想来,这并非一件“三生有幸”之事。

  傅望之恭谨敛身道:“还请殿下放我二人离去。”

  他这话,正好让易卅想到了昨日从漯红渠中捡上来的另一人。

  “怎么,你是在担忧你的野男人?”易卅面上不快,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绝对不会放过眼前之人。

  傅望之心头一哽,什么叫野男人。

  “放心吧,那人暂且死不了。我把他关在下人房里有吃有喝还请了御医,美人儿,你该如何感激我?”

  说罢,易卅作势要靠过来,傅望之脚步凌乱,硬生生地撞上了身后的铜柱,闷哼一声。

  祁辛受控,他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祁辛体内的“千鸩”又当如何压制……

  ☆、顺时而动

  易卅身为柔利亲王,明面上还得礼数周全,甚至每日带他到湘川城看遍繁荣的街市,吃穿用度皆为上乘,用尽了待客之道。

  易卅敬他为“上宾”,如若不是他被要挟qiáng迫的话,傅望之还可能与他“两人对酌,把酒言欢”。

  过了两日,易卅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举动,仿佛当日的露骨调笑只是一场梦境,而他其实是位热衷结jiāo的王爷。

  一切都看似很平静,守着傅望之的婢女仍旧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主子出现便笑,主子离开便站在他身后纹丝不动。

  王府的婢女都算得上狠角色,那殿外的侍卫见着主子身边的婢女也得恭谨问候,不敢逾越。

  婢女跟在他的身后,傅望之没有去下人房打探的机会,但易卅是敌是友尚待商榷,将如今的祁辛jiāo给他,终究是一场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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