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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_沥沥在木【完结】(40)

  苏娣跌坐在地上,小腹的绞痛像是一道催命符。她痛苦地闭上眼,一旁的楚睿也顾不得自身难保的困境,蹲下身替她捏手把脉。

  此时此刻,苏秋已然消失在殿宇的尽头。

  ☆、人心难测

  王宫复位肃清一事就此落罢,梼杌刺客团余孽尽数被十二队暗卫剿杀,很快,一场倾盆大雨便顺势将血痕和污|秽冲刷殆尽。

  祁辛重回王座,亲自下令斩杀了王宫内怀有异心的宫人,须臾之间,王宫内闱又新添了一批宫女和太监。

  沁鸢殿的宫人也系数换了个遍,与以往不同的是,其间多了些祁辛刻意安排的眼线。

  苏娣怀有龙嗣一事已然宣扬开来,王宫里各宫夫人都紧赶紧地将沁鸢殿的殿门踏破,巴望着能够沾沾喜气博得圣眷,甚至借着王上最恩宠的嫔妃攀上许久未宠幸自己的王上。

  王宫诸人皆想上彤史,所有人都尽力攀附又各怀鬼胎,除了一向好出风头的屏熙殿。

  楚哀听着底下婢女探听来的小道消息,眸色如常。

  他身着一袭釉青色的开襟直袍,脚步轻移,身姿摇曳,像是踩着水雾花蕊而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爱搬弄是非的小太监,小太监点头哈腰附和夸赞着。

  “沁鸢殿的chūn|色快要关不住了。经此一事,圣宠不衰早就是笑话,何况,她苏嫔一直装着别的男人。”

  苏嫔既然有胆背叛王上,还将他监|禁于屏熙殿,就该料到纵使自己得了王室血脉,也会在王上心中种下深深的芥蒂,这种漠然,一时半刻是抹不去的。

  话音一落,楚哀绽开一抹笑,吓得身前禀报的婢女顿时噤若寒蝉。

  梼杌刺客团妄图颠覆周饶一事揭过之后,楚哀那绵里藏针、两面三刀的功夫自然见长。

  他踱步至殿门前,又折身回来,收敛了笑容,不咸不淡地看着殿宇里的檀香背屏,最后将底下一众宫人打发了,径直进了内堂。

  楚哀有意与苏嫔撇开关系,因为苏娣是纪国的余孽,而他亦出身不简单。

  但凡纳入王宫的人都不是一张白纸。

  宫掖里的殿廊鳞次栉比,哪个宫都有自己的手段和背景,拔尖儿的就是殿主人最倚仗的,不管是皮囊还是韬略,所谓得宠,心气儿一个比一个高,谁都不想被比下去,谁和谁都没法和睦,但是年头和资历老了,很快就发觉自己失了权势也搭进了年华。

  除非你得幸怀了龙嗣,除非你诞下的是麟儿。

  傅望之步至殿前,红漆雕花殿门敞开着。

  他轻缓地踏进明广殿,平息南门之乱的攸廿还在王城中安顿军中事宜,丹阳一早便拉着莫青去了沁鸢殿,虽说苏娣在丹阳面前并不讨喜,但是她看在未来侄子的面上还是眼巴巴的前去探望。

  至此,就只留下他一人独自面对龙袍加身的祁辛。

  一步一步,傅望之环顾四周,宝鼎仙鹤,分镇于两侧,踏着旃毯拾级而上,鼻息间闻到皂荚的清新味道。挂缎和铺毯都是新换的,而且刚刚浣洗过。

  翻新的殿宇,丝毫未见的cao戈场景。

  傅望之停下脚步,扶手叩拜道:“臣下傅望之,见过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紫檀金錾刻山水大背屏之前,摆着格子宝架,一层一格,摆的不是玉座佛龛,而是开刃兵器:马戟、钩镶、铃首短剑、huáng桦弩……暗光流泻,一脉凛寒光泽。

  祁辛拿着软布,正擦拭着一把不输“封歃”的宝剑,剑鞘古拙,剑柄丝绦是银丝绕龙纹。

  “起身吧。”

  “今日的奏折你可审了?”

  祁辛未回身,随手将长剑搁置好,然后取下一把擘张弩。檀木横枝,流弧弓,弓弦紧绷,仿佛可百里穿杨。

  傅望之看着弩上雪刃般的弓弦,心有余悸,不自觉后退半步,再揖手道:“回禀王上,奏折已审。各地的整肃事宜已毕,只是,朝堂上众位大人的官职贬升还望王上亲自定夺。”

  傅望之抬眸,祁辛转过身,黑眸微眯,他一早便见到了桌案上的奏折,奏折中但凡涉及朝臣一事,面前之人便不会cha手。

  傅望之恪尽职守,战战兢兢行事却甘愿屈身一个莫须有的小官职,无权无势,动机不明。

  祁辛愈发多疑,他此次召他前来,目的,并非奏折一事,而是尚在待囚之中的楚睿,还有那潜伏王宫迟迟未现的苏秋。

  “望之可知梼杌刺客团?”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在傅望之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庞上。

  傅望之闻言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道:“回禀王上,梼杌刺客团乃纪国旧族善用心机攻伐的杀手团。”

  “善于心机,游走列国,深入王廷……”祁辛接过他的话,声音渐冷。

  傅望之静待下文,或许,他与梼杌刺客团的瓜葛已然。但又如何,他只需无愧于心,坦然面对。

  可祁辛说出此话的目的是为了引出其后一句。

  “元寅勾结梼杌,意图行刺,其心可诛。”

  傅望之眸光一动,“王上会将他处死?”

  “死了岂不是太过无趣。留着他的命,孤还要看他身后能伸出怎样的爪牙。”

  祁辛一手托起流弧弓,另一只手屈起双指绷紧弓弦,一声脆响之后,是他的凛冽笑意。

  若不是楚睿于他有用,又救下了苏嫔腹中的龙嗣,他定然不会轻易宽恕他,至少要让他受尽皮ròu之苦。

  自古君王善多疑,奈何,他窥不破七qíng。

  傅望之垂眸,“臣下听闻元寅已被收监,不知判罪之前是否要进大理寺……”

  楚睿被祁辛关押起来,但是他并不知晓楚睿被关在何处。听闻这王宫暗道纵横,死囚牢亦数不胜数。

  祁辛不置可否地挑眉,“怎么,你好像对他很上心?”

  说起来,当日除了捉拿梼杌刺客团,他似乎还忽略了某些事qíng。比如当夜为何远在四方客栈的傅望之会抗旨赶回?南门刺客围困之前,偏偏他用了帛书传递消息?

  祁辛蹙眉深思,再道:“元寅是纪国旧族。纪国的楚睿世子自不用守这种规矩。两日后,你会在朝堂上见到他。”

  祁辛冷然一笑,望了他片刻,然后轻声道:“听闻,他能揭晓青萝玉中隐藏的秘密。”

  傅望之有些怔住,一时猜不出此间深意,不由得眸色漆深。

  祁辛觑起眼,趋近了几步,“孤倒要好好瞧瞧,这三苗至宝,到头来,会化生成何物?”

  是仙器,还是齑粉……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小天使们,不好意思哒!由于周一至周三都会很晚归寝,所以每周一不更,周二中午更,其余时间不变!*^_^*

  ☆、向来萧瑟

  夜色悄然弥漫开来,厚实的云层遮蔽了月光,漆黑的天幕里连一颗星子都看不见。

  隐约声动,是沙沙树叶响,以及宫闱那思虞湖畔雀鸟扑腾翅膀的声音。

  时辰待足了,苏嫔便温然地抬眸瞧着窗棂外的天穹,举手投足之间含着母xing的亲善。

  这时,阿袖正好为站在窗棂边chuī风的娘娘披了件衣裳,而苏娣的胳膊搭在小腹上,手指似随意又刻意地轻攥着垂落下来的衣角。

  因祸乱而遭受人qíng冷暖的苏娣,自此只辗转反侧地思忖一件事,那便是让她腹中的孩儿顺利降生。

  然,她还有夙愿未了,尘孽未尽。

  争门殿,悄然而至的秋风。

  院落里的天井边落叶满地,夹杂散落着的点点酱紫色花种,经风chuī日晒,霜打雨淋,最后还有很多会被雀鸟啄食入腹。

  然而,那些被保存下来的,播撒入土,只剩下静候佳音。

  傅望之彻夜难眠,秉烛待旦。

  隔日,司饰房准备的一应日常吃穿用度都到了争门殿。

  茵珠亲自跟随,粗细经手,事无巨细一律查验。

  其实傅望之不甚在意他的日子是否冷暖不辨,房内宫婢大多听命行事,真正上心的唯有沁鸢殿的差事。

  “奴婢茵珠见过傅大人,傅大人,这是此次争门殿的用度,还请傅大人一一过目。”

  茵珠站在团花旃毯上,挽着手,脸上含笑。

  司饰房的管事,态度似乎总是很qiáng硬。

  傅望之瞧着她,他记得,面前这蓝纱绢裙的女子,绰约身姿,乃是屏熙殿侍君――楚哀在司饰房的心腹。

  “劳烦茵珠姑娘了,这些东西,都放在桌案上吧!”

  傅望之凝眸多瞧了她一眼,茵珠对上他的视线,淡笑卓然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一切壁垒,令人心溃败。

  茵珠敛身道:“傅大人客气。这出自司饰房的锦缎细软,傅大人可要仔细瞧瞧,特别是那顶jīng心锻造的紫玉冠。天色不早了,奴婢还要去沁鸢殿jiāo差,就先告退了。”

  沁鸢殿,是万分大意不得的。这些,傅望之也知晓。只是,茵珠刻意qiáng调的话,令他心生猎奇。

  茵珠转身,带离了一众托盘的宫婢。

  傅望之走近铺满锦缎细软的桌案,找出了放置在红漆匣子里的紫玉冠,那玉冠成色上品,宝珠流转的碎光濡润似溪流。

  “这紫玉冠……”

  他瞧了瞧手中之物,却发觉玉冠的后角有细微的差色,伸手一摁,竟推出了一层暗格,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小段帛书。

  傅望之低下头,漆眸微眯,待展开帛书后便如同遭遇莫大的变数,惊诧退步。

  “苏秋……竟是济婴?!”

  他难以置信,眼底里蕴含着寒肃波澜,原来,是他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他亲手刺杀了济婴的父王,最终,亦亲自将他推向了生死边缘。

  他愧对济婴,又不得不对他无qíng。

  只是,这张帛书是谁放入的?靠向楚哀的茵珠又怎会参与此事?

  还有那关押在王宫暗牢里的楚睿,他现下成了怎样一副怎样的光景?

  卯时,晨起的雾气早已如湖面的烟波一样散去,鎏金般的阳光投在辉煌的殿宇上,金波离合,将延绵百里的城池宫苑都覆上了一层碎光。

  苏娣今日起晚了些,等厚重的殿门敞开,都已经过了卯时三刻。

  傅望之顺着荣光万丈的丹陛拾级而上,脚下是汉白玉基石,宝相庄严,雕栏玉砌,上面雕刻的都是芍药。

  踏着朱红长毯,他径直走到那莲花纹饰的殿门前站定,良久,才迈进漆红的门槛。

  “臣下傅望之,求见苏嫔娘娘。”

  傅望之就立在不远处,阿袖一瞧见他便进了内堂禀报。

  他不请自来,就是怕她避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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