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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_沥沥在木【完结】(42)

  说罢,他将手里的油毡伞递给他,然后快步走进了雨中。

  “王上!……”张公公慌忙拿了另一柄伞跟上去,却因风势太猛,撑开的伞面被风直直地掀了开去。

  祁辛拂去一身的水雾坐上了龙辇。傅望之瞧见辇轿顶上的华盖快被刺骨的凉风chuī歪了。

  张公公使劲儿地抹了一把脸,眼前都被雨丝遮挡住了,也看不清是宫人还是闪电。

  傅望之目送着龙辇远去,心底的疑惑却没有解开。祁辛让他去明广殿所为何事?

  他撑着伞往争门殿走,很快,也消失在雨幕里。

  彻夜的雨。

  屏熙殿的主殿顶上被人揭去了一片碧瓦,倾盆的雨珠就噼里啪啦地打在殿内的铺毯上,惊得宽衣而眠的楚哀径直从chuáng榻上坐起,恼怒地朝殿外守夜的宫人喊道:“殿里漏水了,快来人!”

  楚哀推倒chuáng沿边的矮凳,被呼啸而过的冷风chuī得烦躁不安。

  “侍君恕罪!奴婢这就将铺毯换掉!”推门进来的宫婢跌跌撞撞地小跑过来,挽手跪地道。

  “换掉顶什么用!废物,还不叫人去给我修葺主殿!”

  楚哀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一听“侍君”二字更是胸中郁结,扬手便是一个巴掌掴在宫婢的脸颊上。

  宫婢唯唯诺诺地磕头领命,很快就退了出去。

  一阵风起――

  “谁!”楚哀敛着双眼环顾四周。

  “楚哀侍君,奴才这厢有礼了。”从黑暗的角落里站出来的人身着太监服饰,躬着身子看不清面容。

  楚哀面上不悦,“你是哪宫的奴才,深更半夜潜入屏熙殿,也不怕我立刻叫人将你拿下!”

  楚哀走下chuáng榻,披了一件外衫,再将桌案上的油灯挑得更亮些。

  来人将一张脸埋在胸前,“侍君息怒。奴才是沁鸢殿的人,受苏嫔娘娘之命前来探视楚哀侍君。”

  面前的太监虽然垂着脑袋,楚哀却听出了他话语间的讥讽和怜悯。

  “大胆的奴才!”楚哀说的话裹挟着怒气,“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探望本侍君!”

  他居然没想到,沁鸢殿的那个贱人会派遣一个下作的太监来羞rǔ他。

  楚哀眼底的火苗被如期点燃。

  那原本埋着头的太监缓缓地抬起头来,咧开嘴角笑道:“柔利烈亲王的旧宠――楚哀公子,看来心有不甘呐!昔日荣宠加身,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人刻意走到油灯照得最光亮处,压低了声音道。

  满怀恶意的言语。楚哀被来人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吓得不轻。

  不是因为面前这人长相有多可怖,反而是因为他那俊逸的五官太过稚嫩和yīn翳,令楚哀不由得绷紧了心底那根弦。

  “你怎么知道……”楚哀本来就没一丝好脸色的面容愈加怨毒。

  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些不耐地挑起眼睑瞥了他一眼,道:“楚哀公子倒真是健忘。记得当初朝瑰将你献给周慧王,还有我的功劳呐。若不是我殿前献策,何来你如今的荣华富贵?”

  他笑得很凌厉,眼底流泻出一道jīng光。

  “你!你是济婴!……”

  楚哀惨白了一张脸,倒退两步,死死地瞪着他。

  ☆、为老不尊

  自争门殿出来,天色尚早。

  傅望之走进明广殿,殿内高座上的男子正执着朱笔批阅百里加急的奏折。

  他正yù揖手,从堆高的奏折里抬起头来的祁辛忽然开口,“望之,你来了。”

  他说话的语调听不出喜乐,但傅望之却仿佛听到了他心底的欢愉。今日祁辛的心qíng尚佳,可能是因为近来高枕无忧,亦或是,他又将受四方朝拜,坐稳六国霸主之位。

  祁辛起身,快步绕过桌案,下了丹陛,然后扶起了他。

  “来人啊,将孤的客人请上来。”

  他开言命令殿外的宫人,傅望之疑惑转身。

  客人……

  迎面走来的两名男子,皆素云锦袍,一人着桃花内衫,一人腰间系着蟠龙腰带,将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

  傅望之惊诧又欣喜,“尚昀师兄?仓镜师兄?”

  一语罢,仓镜最先走上前来,拍着他瘦削的肩膀道:“望之小师弟,许久未见,可是长得愈发俊俏了!”

  仓镜冲他眨眼,眼底揉碎了一汪桃泉,依旧没个正形。这点,尚昀最是清楚。

  尚昀伸手将仓镜搭在他肩上的手挑开,略带歉意的朝祁辛揖手道:“王上莫怪,仓镜师弟素来顽劣,是糙民管教不严。”

  尚昀师兄端着凛然正气当众“训斥”仓镜师兄,一句管教不严令他想起来远在庭界山的家师。

  傅望之轻笑,又想到方才仓镜师兄是调侃他,为何尚昀师兄要跟祁辛道歉?

  傅望之有些难为qíng,祁辛却对他的道歉很受用。

  仓镜觑起眼在两人之间扫视了片刻,假意咳嗽道:“王上,多谢你能让我们二人前来探望望之小师弟。望之小师弟,还不快谢谢王上恩典。”

  傅望之闻言愣住,然后揖手言谢。

  祁辛随即摆手,“望之何必拘礼。孤知道你离开庭界山已久,想必对你的两位师兄甚是惦念,所以便擅作主张将他二人召来了。”

  他抬眸看着傅望之,仓镜笑而不语。

  “既然王上有意令我们师兄弟三人会面,还请王上允诺让望之师弟随我们出宫一趟。”

  尚昀师兄向来恪己守礼,请示面前尊贵的国君也找不出半分差错。

  如他所言,祁辛既然诚意相邀必定不会阻挠他们。

  所以,傅望之坐上了预先备好的马车,马车里静候已久的是几日不见的攸廿。

  攸廿坐在他的左手边,马车一颠簸便是不可避免的触碰。

  傅望之不由得坐直了身,垂着头,眼神略微游离,“攸廿将军怎会在此?”

  他一问,攸廿旋即转眸凝视着他,令他心神不宁。

  “攸廿将军自是入山请我们二人啊!要知道,庭界山的弟子可不是一般人就能请出山的。”仓镜自顾自的搭话,一见两人微妙的僵硬氛围,不禁想到了明广殿里的王上。

  “望之,你怎么又叫将军?要叫攸廿才对……”仓镜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唯恐天下不乱。

  尚昀敛眸,一手将他拉拽过来,另一只手则捂住他的嘴道:“住口,太聒噪了!”

  “……”目睹尚昀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傅望之与攸廿相视一笑。

  “唔唔――”仓镜瞪圆了一双眼,尚昀回了他一个白眼,仓镜顿时噤声。

  “西郊竹苑到了。”

  吕一勒紧马缰绳,马车立刻停在了一处竹院前,竹院里翠竹林立,有捣药的侍童起身,一边小跑过来拉开竹门,一边朝里面喊道:“息翁,有客来访!有客来访!”

  傅望之一行人来到了屋前的院落里。

  年过半百的老翁捋着细长的胡须从屋里走出来,一见傅望之便眉开眼笑。

  “尚昀、仓镜见过息翁。”

  “攸廿见过息老。”

  但见三人已然恭谨行礼,傅望之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望之小友见到老夫,又觉得老夫返老还童了?”

  这息翁,还像当日泗水垂钓时那般,“为老不尊”。

  傅望之怕他犯浑发脾气,赶忙上前替息翁捏肩。

  “息翁说的是。望之一见息翁,顿觉息翁鹤发童颜,jīng神抖擞。”

  傅望之夸赞一句,息翁很是受用。

  “你们都进来坐吧,进来尝尝老夫刚沏的新茶!”

  息翁红光满面地往前走,侍童连忙将一行人引进屋内。

  “二位师兄怎会认识息翁?”傅望之接过侍童递过来的新茶疑惑说道。

  尚昀yù言,仓镜忽然抢先道:“望之莫非不知息翁是家师的酒友?家师的酒量了得,能与家师匹敌的也就只有西苑的息翁了。”

  仓镜冲他眨眼,傅望之闻言了然点头,小酌两杯之后的息翁却不领qíng了。

  “混小儿,说什么匹敌?!徐老头可是老夫的手下败将!”

  息翁怒目而视,气得chuī胡子瞪眼。

  攸廿赶忙止住话头,“息老这茶泡得一绝,这茶叶可是产自翟魏?”翟魏的茶道遍布,经其国茶叶煮出的新茶堪称世间绝品,令人垂涎流连。

  息翁捋顺自留的美髯,“不错。攸廿将军好眼力。”

  他略有深意地瞥向攸廿,攸廿一愣,没想到坊间最擅品茗酿酒的息翁会认得他。

  “息老缪赞。”攸廿应声举杯。

  尚昀又想起家师常言,息翁周游列国,很少独爱一国之物。

  仓镜低眸,眼底划过一丝别样的qíng绪。

  傅望之头一回在周饶国境听到“翟魏”二字,不由得问道:“都说翟魏向来友善,善jiāo列国俊杰。为何近来没有听闻哪国士子应邀入翟魏?”

  傅望之有惑不解。

  息翁放下手中的杯盏,拔高嗓音笑道:“翟魏好客?那不过是虚象罢了。翟魏这些年得了些许良才,倒是野心勃勃,到处招兵买马,准备攻伐列国。可惜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非君非臣

  初雪白的天色勾勒出一抹嫣红。

  息翁留下了一行人做客,但吕一紧赶紧地过来告诉他,王上yù召傅大人回宫。

  傅望之略带歉意地婉拒息翁,息翁听闻“王上”二字,不由得觑起浑浊的眼,眼底闪过一丝比往日更加清明的眼色。

  数日内发生了太多事。王宫内闱的禁卫军总是严阵以待,目的自然昭然若揭。

  “傅大人请。”张公公躬身引路,待跨过了几道拱门,便直入赏花品茗的兰亭。

  兰亭里坐着墨绿蟒袍加身的祁辛,这时候,他正在往杯中斟酒,一杯一杯,目光皆注视着远处,隔远一看,远处有尚好的秋日风光。

  傅望之走进兰亭,原本守在兰亭外的一众宫人全数屏退,包括一向不离圣驾半步的张公公。

  “望之免礼。”祁辛转过身来看他,傅望之自认为自己脚步很轻,至少不会惊动兰亭里的人。

  傅望之依言坐到他的身侧,“不知王上召臣下前来,有何要事?”

  “无事。”祁辛将酒杯递给他,又想起他醉酒时的模样,不由得顿住斟酒的手,“闲来无事就不能找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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