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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不哭_风载云旗【完结】(39)


赵元初说:“皇兄,即便是千里江山万人颂赞,在我心中也比不上一个人的容颜,若是他死了,世间一切便再没了颜色。”
时间越久,找到的机会就越渺茫,刚开始赵元初带着人马在城里到处搜寻,只要听说发现了相貌身高相似的人就立刻赶过去,虽然每天只休息一个时辰,接过手下端来的食物看也不看就囫囵吃下,但还能支撑得住,但到了第五天,赵元初不再说话也不再吃东西,连水也不喝了。
这天对常人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节气—立秋。
和端王商量过后,秦越找了一小桶酒拿来:“心qíng不好的时候喝一点也无妨。”
酒香四溢,赵元初好像没有闻见,也没有听见。
“大人要是不想喝酒至少也要喝点水,要是真的找到了,大人的身体却坏了,还怎么去见他?”
赵元初看着面前装酒的木桶直发呆。
秦越gān脆提起酒桶倒进碗里递到赵元初面前,不料赵元初一把抢过酒桶摔在地上,站起来便向大营外跑去。
“快!快跟上!”秦越一面上马一面大喊。
赵元初的马一直保持着最快速度,秦越和一队士兵尽力跟在后面,还好城中已经戒严,道路畅通,秦越发现这是往西郊的方向。
远远看到庙宇的红墙,继而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赵元初知道灌木从后面有一扇简陋的柴门,里面有一座低檐的茅屋。
这是他的家,他会在里面吗?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过,只有地上多了一根燃过的蜡烛,赵元初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光泽:“他真的回来了!他就在这里!”
手下士兵早已站在四周,一听这句话呼拉一声尽数了冲出去,赵元初正要往外走,被秦越一把拉住了。
“放手!”
身为御林军副统领的秦越也是身手不凡的人,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掀在了地上。
“赵大人!”秦越迟疑了一下,拿起蜡烛递给赵元初。
赵元初没有接,而是继续向外走去:“他一定就在附近,就在附近,不过这里地方很大。。。”
“赵大人,这蜡烛至少已经熄了两天了!”秦越只得大声说道。
一层薄薄的灰尘蒙在烛芯上。
赵元初终于站住了。
“秦越,你知道吗?这屋子旁边有一口井,里面的水是甜的。”
井还是那口井,用来喝水的木桶就放在井边,可是,人呢?
—“好吧,你既然能叫我的名字,为什么我不能这样叫你?”
—“元初。”
曾经发生过的,即使是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不小心就会藏进心里变成记忆,而记忆并不永远美好,它可能是一把刀,突然有一天让你痛彻心扉。
“大人,这附近很荒凉,只有两座坟,倒是坟头上有烧过纸的痕迹。”士兵回来说。
坟上的糙清理得gāngān净净,墓碑也擦拭过,他是回来拜祭父母的,可为什么又走了呢?要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吗?
赵元初看着眼前的坟墓出了神,最后一语不发上了马,向着皇城奔去。
军营里的qíng况发生了改变,刘大人和蔡师爷正和端王坐在一起,一看到赵元初,三个人同时站了起来。
“元初,你去哪了?有线索没有?”端王问道。
赵元初没有回答,只是问了句:“皇上在哪?”
“皇上今天没有来,”端王忍不住又道问,“你找皇上?”
赵元初转身便走。
“元初,有件重要的事。。。”端王的嗓音开始发颤。
赵元初立刻转过身:“是不是找到他了?在哪?在哪?!”
赵元初的脸上泛起一片奇异的红晕,眼里的光芒已经接近疯狂,端王捂着心口,不知道该怎样把消息说出来。
刘大人道:“赵大人冷静,人还没有找到,但是今天下午他的马回来了。”
“马。。。马回来了。。。”赵元初愣愣地重复。
自从那天匆匆离开府衙就没有再去过,自己完全忘了问他走的时候有没有骑马。
难道他去了很远的地方?
可是,马独自回来。。。人呢?人在哪?
“赵大人,那匹马已经带来了,就在外面!”蔡大人立刻说道。
因为双手哆嗦的厉害,马缰掉了两次,赵元初咬着牙解开缰绳,在这匹一直陪了沈澈五天的马的头上轻轻抚摸着。
“如果你还记得是哪里,请带我去,不管是生是死,我一定要找到他!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一匹脱缰的骏马从御林军大营飞驰而出,赵元初纵马紧随在后,而跟在赵元初身后的,是御林军的五百骑兵。平成二十三年,震耳yù聋的马蹄声穿过了京城的十里长街,在人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三十六
沈澈的马一直向出城的方向奔去,城门渐渐出现在赵元初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中,赵元初长长地吸了口气,催动马缰超过了带路的马,向着绣雪湖如离弦之箭一般狂奔。
澈,想一个人死在这里,就因为这是我们一起来过的地方?
对于从来没有出过京城的沈澈来说,也许这里就是所见过的最美的景色吧?赵元初那颗已经被悲痛折磨得渐渐失去知觉的心又重新像刀绞一般痛了起来。
五百御林军立刻在湖畔散开寻找,赵元初原本并不希望有任何人跟着自己,可是端王执意要这么做。现在看着五百人马在偌大的绣雪湖边一散开就变得零星稀疏,赵元初恨不得自己带来的是整支御林军。
日暮时分,湖水倒映着斜阳,落叶在微冷的风中纷纷飘落,秋天本就凄凉萧瑟,此刻此景更是让人不堪承受。
“大人,天快黑了!”有人说道。
“点火把,找不到就不回去!”赵元初qiáng撑着下令。
忽然两名士兵从远处飞马驰来,“大人,大人!湖里好像有人!”
“在哪?!”
赵元初仿佛看到一道闪电划亮了黑暗的长空。
澈,湖水那么凉,不冷吗?
冰雕玉琢般的脸庞依偎在赵元初怀中,仿如熟睡,让人只想默然凝望,不忍唤醒。
赵元初的马如风驰电掣一般直入皇宫,一直停在了乾颐宫外,这是皇帝的寝宫。
二更时分,皇帝已经睡下了,却被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吵醒,几个侍从慌慌张张跟着赵元初一起进来:“陛下,小人拦不住赵大人!小人罪该万死!”
一看赵元初怀里还抱着一个人,皇帝立刻坐了起来:“元初,人找到了?!”
“皇兄,他还活着!请皇兄传太医,传魏太医!要快!”赵元初跪下急促地说。
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堂兄弟下跪意味着什么,上次为了一个重要的人跪了一整夜,这次也是为了重要的人,加上被自己罚跪的那次,一共也就跪过三次。
太医魏冀历经三朝,在太医署资格最老,今年九十高龄,阅历丰富,医术jīng湛,堪称有回天之术,但皇帝皱了皱眉,自己平时只要不是大病都不好劳烦魏太医,现在深更半夜,请魏太医来皇宫为一个外人看病?
“请皇兄快下旨!臣弟求你了,求求你!臣弟怕。。。怕来不及。。。”赵元初哽咽着伏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皇帝疾步走到窗前书案拿起纸笔便写,写出了自开国立朝直至后世改朝换代两百年间最短的一道圣旨—魏冀速来!
一个侍从拿着圣旨飞奔而出,皇帝立刻又道:“让当值的太医全部来朕这里,快!”
乾颐宫顿时灯火通明,皇帝也顾不得君臣尊卑,gān脆让赵元初把沈澈放在龙chuáng上,一看赵元初身上的衣服全部湿透,又找出一件便服让他换了。
“元初,听皇叔说你找朕有事?”皇帝问道。
“现在没事了。”赵元初随口应着,只是看着沈澈发呆。
皇帝叹了口气,上一次见赵元初的时候都知道希望渺茫,做了最坏打算,赵元初也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现在人一找到,赵元初又有了几分生气,可万一救不过来,这种连番打击谁也经受不住。
十几个太医轮流把完脉,均是面色凝重。
“陛下,赵大人,此病乃家族相传,生下来就有。”
赵元初心里一凛,家族相传,难道就是沈澈父亲的那种病?
“如何医治?”赵元初立刻问道。
太医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说话,皇帝刚想开口,看了看赵元初又忍住了。
“难道。。。真的无法救治?”赵元初呆呆地说。
皇帝终于道:“都跟朕说实话,恕你们无罪!”
一个太医小心地道:“这种病世间罕见,幼时尚不明显,到了年近二十便会发出来,初时头疼yù裂,继而频频咳血浑身乏力,此病滴酒不能沾,活到二十三四便算是运气,若说硬要施药的话,人参鹿茸之类常人可以吊住xing命,但对于此病毫无用处。”
“滴酒不能沾?要是喝了酒会怎样?”赵元初紧皱起眉头。
“只会加速病qíng。”
赵元初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沈澈早就知道自己的病,第一次喝酒的时候就说不能喝,可是陪着自己喝了,难怪夜里吐了血,自己说过再也不喝酒,可是没有做到,害得他又一次陪着自己喝。。。澈,你这个傻瓜,就算是为了陪我,自己也什么都不顾了吗?
“魏太医到!”一声通传让赵元初立刻又站了起来。
这些太医说无药可救,魏太医未必没有办法!
魏太医虽然老迈年高,但健步如飞,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
“陛下,赵大人!”行了礼,不待皇帝和赵元初说话便查看起躺在chuáng上的沈澈。
魏太医阅历丰富,知道皇帝半夜三更下旨让自己来肯定有重要的病qíng,而此刻能躺在龙chuáng上的人,一定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此病难医。”魏太医简短地说。
难医?难医就是很难医治,但不是无法医治!
赵元初的眼睛又亮了:“魏大人,如何难医?”
魏太医又号了号脉,半晌不语,皇帝道:“魏大人但说无妨!”
魏太医长叹一声:“此病在上古医经里曾有记载,需用东海鲛鱼的鱼目做药引,再用产于昆仑山顶的灵芝、西域的雪莲、漠北千年冰海下的乌糙一起熬制七七四十九天,炼制成膏,每个时辰服食一碗,不可间断,但这样也只是能吊住xing命,无法根除。”
昆仑山顶的灵芝和西域的雪莲这两样药材皇宫里就有,可东海鲛鱼出自传说,漠北千年冰海下的乌糙就连皇帝也没听说过。
赵元初默然无语,皇帝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要是老夫诊断不差,此人的xing命原本就在这两日,但似是突然被寒气侵入心肺,病qíng阻了一阻,反而延长了一个月的寿命。”魏太医缓缓说道。
“他,他是从湖水里。。。魏大人,寒气便可延长寿命?!”赵元初又看到了一线希望。
魏太医摇了摇头:“只此一次,下次便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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