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爸爸会在法庭上说出怎样的话来，也不知道自己多年来的逞qiáng，是否会在瞬间崩溃。
还好她有于舟，她不该后悔生下于舟。
妈妈带着于舟去了休息室，律师正在里面整理资料。
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温文儒雅，看上去十分严谨，经验十足，一脸信心满满。
“齐小姐。”律师站起身来，招呼妈妈坐下，又回头看了一眼于舟，对着他点了点头。
“杨律师。”妈妈疲惫地笑了笑，揽过于舟，“我儿子。”
杨律师颔首，翻了翻资料，认真地说道：“你们放心，这场官司，我们百分之九十九能赢。”
“也是啊。”妈妈也点了点头，“我不学法律，但有常识，离婚时候的财产分割再合理不过，他又能捞到什么。”
于舟沉默地坐在休息室的角落里，听着妈妈和律师的jiāo谈，一句又一句刺入心里，不知是两人的话语太过冷漠，还是陌生的爸爸让他心痛。他一言不发地抿着水喝，思绪飘到了遥远的过去。
他记忆深处的爸爸，不应该是这个模样的。
爸爸是个斗地主高手，对斗地主的爱，大概比对于舟的还多。他的网络积分很高，还有个响当当的头衔。
妈妈晚上会加班到很晚，于舟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和妈妈待在一起要多得多。
但是爸爸给的关心，却比妈妈要少得多。
于舟记得，爸爸不喜欢自己去gān扰他斗地主，除了赢钱的时候。
每当爸爸进入财神附体，战无不胜的境界时，于舟若是不小心从爸爸身边经过，他就会把他抱到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起看斗地主，还会时不时宣扬自己的威武战绩，解说一下出牌过程，有一种收徒传教的架势。
于舟挺喜欢这样的爸爸，可爸爸很少稳赚不赔，若是输了，于舟所遭受的，就只剩下了来自爸爸的发泄和rǔ骂。
久而久之，于舟便再也不愿意接近爸爸。
但至少，爸爸不应该是会做的如此绝的一个人。
于舟的心有些虚，从小他就对父母都不待见，又能有多了解自己的爸爸？
哪怕爸爸真的是如自己心中所想象那样，并没有那么差劲。但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也许在自己有意疏远的时候，对方也早已越走越远。
“令郎在上大学了吧？”在于舟走神的时候，律师和妈妈的话题似乎已经聊到了他的身上。
“嗯，在a大。”谈起自家儿子，妈妈也有些自豪，她正了正坐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家伙还算让人省心，好歹考上大学了。”
律师双手jiāo握，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有关于房子的事，不知道方不方便出面？”
妈妈脸色一变，眉头蹙起：“不，我没打算让他出庭……他在不在，官司都能打不是吗？……”
“妈。”于舟玩着自己的手指，装作不在意地打断她，“我在这里等你。”
妈妈的双手不自觉地揉在一起，对着律师使了个眼色，抿着唇，有些勉qiáng地笑了笑：“儿子乖。”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休息室里只有于舟一个人，他静静地坐着发呆，脑海中无意识地想象着法庭的样子。偶尔能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其余时间都安静的出奇。
明明是燥热的八月天，于舟却觉得有些脊背发冷。
莫非是有冤魂作祟？
☆、第三十九章
突然，外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于舟坐在椅子上抖了一会儿腿，有些按捺不住，开了一条门fèng，眯着双眼往外瞅了瞅，看到两个女人正扭打在一起，凶神恶煞地撕扯着对方的头发。尖利的指甲划破了彼此的脸颊，两人也毫无知觉，用非常不淑女的话语rǔ骂着对方，拼尽了全力，表达着内心的恨意。
很快就有亲属上前拉开了两人，她们不约而同，都不甘心地抬起了脚，狠狠地朝着对方踹去，无论是多小的伤害，都想要攻击到对方。
多大仇啊！
于舟不想惹麻烦，默默地关上了休息室的门，外面的一行人也很快走远。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打起来的，单看这个架势，就让于舟失去了兴趣。
女人之间的无聊争斗，无非就是争风吃醋。
手机铃声打断了于舟的思绪，他走到窗边，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意外地发现来电人居然是萧萧。
最近两人电话的频率是不是有点高？
“喂？”于舟接起了电话。
“孤舟。”萧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在gān嘛？”
“在外头呢。”于舟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中午场的攻防战也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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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开口问道：“晚上也不上线？”“今天不了，上了也不指挥，休息一天。”于舟正好也无聊，听到萧萧的声音之后，莫名的有些心安。他把椅子搬到了窗台边，看着外面萧瑟的风景，整个人放松地镶嵌在了椅子上。他的右手向上弯曲伸展，去抓自己握着手机的左手。
“发生什么事了吗？”萧萧的心qíng听起来也不错。
于舟犹豫了一下，笑道：“没事儿。”
萧萧正yù开口说什么，休息室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于舟隐约还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我先挂了，晚点再联系。”于舟抢先一步开了口，说完，也没等萧萧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了，于舟收起手机，赶紧从椅子上直起身来，从窗台边上走了过来。
妈妈的脸色又憔悴了不少，想必是受了不小的打击。她看到了于舟，宽心地松了口气，走到他的身边。
两人对视了几秒，于舟开口问道：“怎么样？”
“没事儿。”妈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头倒在了于舟的胸前，“让我靠会儿。”
“嗯。”于舟扶住妈妈的双臂，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么多年来，母子俩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
母亲忙碌，父亲颓废，父母不和。
这些原因都让于舟难以接近双亲，现在遭遇了离婚事件，于舟确定了自己站在妈妈这一边的决心，却始终难以表达出来。
过往的疏离，像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于舟已经不小了，也不再渴望父爱母爱，那些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他已经一辈子无法感受到。
唯一知道的是，一直默默爱护着自己的妈妈，正需要自己。
官司虽然赢了，父母双方的关系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回家路上，于舟坐在副驾驶座上，听到妈妈的手机一直都在响。他好几次想出言提醒，妈妈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一直和他闲聊着。
“阿舟啊，挑对象千万不能马虎，也不能将就，得找个真正喜欢的，合适的，一辈子在一起也不会后悔的。”妈妈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也别心软，该拒绝的时候就拒绝，你从小就这样，结婚可别也勉qiáng自己。”
“我知道。”于舟郁闷地说道，这些天来，他似乎总是因为这个问题被说教。虽然他挺想问在法庭上的事儿，但他生怕妈妈回忆起来受刺激，不敢转移话题，只得迎合着她聊这些有的没的。
“别嫌我啰嗦！到时候结婚了，知道受不了了可就来不及了！害人害己！”
这话听着太耳熟了！
于舟扶额：“妈，女人这种生物真不适合我。”
“你变相嫌弃你妈呢！”妈妈忽然提高了嗓门。
“不敢不敢。”
“不喜欢女人，你以后和谁结婚去啊！男人啊？”
“……”于舟gān笑两声，“以后再说吧。”
车身一晃，妈妈突然减速，瞪大了眼睛看向于舟：“你还真考虑过和男人结婚啊？”
“…………没有。”
两人快到家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
妈妈晚上不打算回公司加班，她正准备绕去菜市场一趟，买些菜回来，亲自下厨，和于舟共享天伦。
于舟立刻阻止了妈妈的这个做法，要是让妈妈下厨，没准就成了共享噩梦。
“我们去外面吃吧。”
妈妈瞥了他一眼：“很久没吃妈妈做的菜了，要不要再重温感受一下？”
“不用不用。”于舟连连摆手，看到妈妈面色不善，又赶紧改口，“今天也累了，妈你也别忙活了，外面吃一顿就行。”
“吃什么？英国菜？”
“……要不回去我做？”
“修厨房làng费钱，还是去吃kfc吧。”
“……”
妈妈作为新时代的女qiáng人，技能点全点在了赚钱养家上，家务技能稍稍点了几点，也仅限于洗衣拖地，做菜技能就完全到达了负值。
于舟完全继承了妈妈的黑暗料理功底，并加入了毁灭厨房系统，杀伤力可以敌得过一波秒人爆发技能。
全家唯一能入得了口的饭菜，就是爸爸做的，但斗地主大神早年患了懒癌晚期，只有神经错乱的时候才会展示一下手艺。味道上来说，也实在是不敢恭维，和母子二人比起来，稍显平常而已，基本上一家子都只能吃外食。
周末的kfc依旧忙碌，两人好不容易抢到了一个靠窗角落的位置，妈妈一边嫌弃着jīròu不健康，给于舟描述着一只jī怎么长六个jī翅膀，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新奥尔良jī腿堡。
于舟也有许多年没有吃kfc了，他点了墨西哥jīròu卷，正往里面抠着大葱，一条条挑完了才咬下第一口。
他是吃着食堂饭长大的，对美食也没多大感念，只要比自己做的好吃就成。成为宅之后，更是爱上了泡面和外卖。对他而言，吃就是一个饱腹的过程，没有享受之说。
“吃完了陪妈逛个街？”妈妈很久没有那么放松了，她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神qíng，“感觉全身舒慡啊。”
于舟挺犹豫，逛街这种行为，且不说他是个隐居不见日光的宅，作为一个二十岁的大男人，陪自家妈妈逛街这种事……
但介于今天下午发生的事qíng，以于舟的心软程度，无论如何都拒绝不掉。
“成。”于舟果然答应了下来，三两下解决了手中的jīròu卷。
妈妈正想说话，于舟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于舟的手机就放在桌上，餐盘边，现在响了起来，妈妈眼神的到达速度，比他拿起来的速度更快，“萧萧”两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完全遮挡不掉。
“……”今天已经是第二个电话了！
“快接啊！”见于舟拿着手机犹豫，妈妈踢了他一脚，不耐地催促道。
于舟硬着头皮接起了电话：“萧萧？”
“孤舟，你晚上真不上线？”
“今晚不了。”于舟看了一眼时间，轻声说道，“和妈妈在外面吃饭呢。”
萧萧顿了顿，没有再qiáng求，速度很快地挂断了电话：“好，再见。”
于舟有些莫名其妙，他第一次被萧萧这么直接地挂断电话，抓着手机愣了愣。但萧萧的有些行为的确让人难以理解，他也没有太在意，很快就忽略了这回事，放下手机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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