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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爻_priest【完结+番外】(109)

  程潜手心突然浸出一层汗,黏在霜刃剑柄上,转眼冻成了一层细碎的冰,他难掩急迫地问道:“这把剑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此事我全无头绪,只好来请教唐兄。如果真能……真能……”

  他险些说不下去,良久,才声音发涩地说道:“请唐兄帮我这一次,程潜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不不不,”唐轸连忙摆摆手,说道,“不过一些常识,你随便问一个活得够长的人,他们都能告诉你,你别激动——此事一般而言并不是全无头绪的,否则剑修们不用gān别的,只每天找剑就够了。通常剑修不是平白无故入道的,入道时周围一定有某种剑气接引,据我所知,大部分剑修的剑就是他入道时手上持有的那一把,当然也有例外……”

  程潜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就是那个例外,我派弟子入门学剑的时候,用的都是木头削的无刃剑。”

  唐轸问道:“那么他入道之处是在……”

  程潜的眼角微微跳了跳,说道:“扶摇山,回不去的。”

  唐轸:“谁引他入道的?”

  程潜的神色愈加凝重:“我师父。”

  唐轸也知道木椿真人早就魂飞魄散了。

  程潜:“唐兄……”

  “剑修入道时,接引他的无外乎以上三种——手中利器、天地灵物或是大能剑气,”唐轸摇了摇头,说道,“恕我才疏学浅,没听说过有第四种情况,他以木剑入道,显然不是第一种,那么他的剑应该是依托于扶摇山上的某种灵物……或是令师本人。”

  话说到了这种地步,连唐轸都忍不住面露失望神色,刚刚提起的机缘与希望转眼又变成了不可实现的事,冥冥中好像是严争鸣命该如此。

  唐轸顿了顿,摇头道:“你……唉,你还是节哀吧。”

  程潜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后提起霜刃,转身便往外走去,唐轸连忙追出来道:“你gān什么去?”

  “去忘忧谷,那是我师父魂飞魄散之地。”程潜头也不回地说道,“再不行我就去找温雅,去白虎山庄,青龙岛旧址……哪怕是玄武堂,所有可能有我师父遗迹的地方,我都要挨个寻访。”

  唐轸道:“你这和没头苍蝇乱撞有什么区别,且不说你师父有没有东西留下来,就算有,要是他的剑和你师父没关系,只在扶摇山上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走了狗屎运,真的能找到,以他现在的光景,身体恐怕根本撑不过百天,你怎么来得及?”

  程潜蓦地转过身来,有那么一瞬间,唐轸呼吸一滞,心里竟然升起某种隐约的畏惧,他甚至觉得程潜本人就是一把剑,与那霜刃如出一辙。

  程潜背着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可是……谁让我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程潜言出必行,从客房出来便径直去见了李筠,撂下一句:“出去办事,百日之内一定回来。”

  然后也不等李筠有什么反应,转瞬间人就不见了踪影。

  李筠:“……”

  直到此时,他才第一次体会到大师兄当年在青龙岛上吵着要撂挑子回家的心情。

  就在这时,水坑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二师兄!”

  李筠没好气地道:“你又怎么了?”

  “大师兄,他这里……”水坑在伸手在自己的眉心比划了一下——严争鸣的眉心有一条狭长的暗红印,是他正被心魔所困的痕迹,水坑语无伦次地伸出两根手指一捏道,“突然短了一截!”

  说短就短,当心魔印是根没熟的面条么?

  这丫头简直异想天开。

  李筠翻了个白眼,正要训斥,却听水坑道:“我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就说‘呀大师兄,你的心魔印怎么好像变短了’,结果才才刚说完,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印子又短了一些,好像他能听见我说话一样!”

  山庄里的jī飞狗跳,程潜就不知道了,第二日上午,他已经昼夜兼程地赶到了忘忧谷,这一番大喜大悲,从发现希望到希望渺茫实在让人心神俱疲,御剑而下时,饶是程潜修为高深、心志坚定,也不由得膝盖一阵发软。

  故地重游,他深吸口气,将起伏不休的心绪一并压了下去,大步往谷中走去——这山谷中似乎有某种禁制,霜刃刚刚靠近,就开始发出嗡嗡的尖鸣,剑身颤抖得他险些控制不住,死活不肯往谷中走,好像极度恐惧着什么似的,程潜只好下来自己走。

  这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头回来的光景,顾岛主派了一众修士前来寻他,那些高手们却出于某种原因,死活不敢进入山谷。

  程潜抬起头,只见忘忧谷中仿佛一块天然的大玉,远远望去,阳光下仿佛生出了一层朦胧而神秘的烟,不似人间。

  不知是不是他此时的原身聚灵玉过于敏感,程潜总觉得这山谷中有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第75章

  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注1】

  这忘忧谷整个透着一股邪门的气息。

  上一次程潜进忘忧谷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自己也不明白是摆了哪门子乌龙误闯的,这一次他有意识地往里走,却好像遇到了鬼打墙一样,在外围兜兜转转转了半天,始终又是回到原点。

  当年师父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以至于后来他带着水坑逃出忘忧谷的那段路已经印象模糊了,只记得虽然跑得颇为láng狈,但途中似乎也就是野shòu多了些,并不算特别的凶险。

  然而此时,他那把凶戾无双的霜刃却居然绵羊似的伏在身侧,畏惧得跟什么一样。

  程潜默默地周转起周身真元,念起清静经,掐了个手诀,在眼周轻轻一抹,他眼睛里有寒霜一闪而过,一般鬼蜮伎俩在这样的元神之眼下必然无所遁形,然而程潜打量周遭,眉头却缓缓地皱了起来。

  这山谷太平静了,平静得近乎透出一股诡异来。

  山峦如玉,丛林秀美——然而偌大一个山谷,既没有妖魔之气,也没有山川清气。

  悄无声息,像一幅画。

  程潜没有妄动,默默地在原地坐下,抱守元一,尽量将稍微有些浮躁的心绪沉了下去,随即,一个疑问便浮了起来——他记得师父说过,师祖他们“一路从扶摇山打到了两百里外的忘忧谷”。

  为什么是忘忧谷?

  难道扶摇山地方不够大,不够那几位大能发挥?

  程潜年少的时候毫无常识,对修行界里的一切两眼一抹黑,总觉得鬼都是走在夜路上撞上来的,直到他修出元神,又触碰到天劫,才隐约感觉到了某种无处不在的东西——好像世间所发生的一切都别有隐喻,合辙某种神秘的定数。

  “忘忧谷”有什么隐喻?

  他当年误入忘忧谷,真的只是机缘巧合么?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山谷中暖玉之烟也似的气息渐渐黯淡了下去,风中传来“沙沙”的声音,好像有无数人漠然齐整地从他身边走过。

  当最后一丝日光也落下山去的时候,他的霜刃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嗡嗡”作响。

  程潜蓦地睁开眼,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凡人幼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

  那小孩细胳膊细腿,一副没吃过饱饭的模样,只有脑袋显得格外的大,顶多七八岁的模样,咧嘴一笑还能看见嘴里漏风的rǔ牙。

  他安安静静地蹲在一边,见程潜睁眼看他,便拖起下巴笑了起来。

  程潜在明明谷中的冰潭里闭关数十年方才破壁而出,身上自然带着寒冰不散、生人勿进之气,他要是不收敛气息,别说是凡人,就是一般修士见了也不免犯怵。

  可是眼前这凡人小崽子却毫无畏惧之色,还好奇地当着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在那结满冰碴的霜刃上微微点了一下,可能是被冰到了,他呲牙咧嘴地缩回了手指,问道:“秀才,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睡觉呀?”

  程潜顿了顿,说道:“我不是秀才。”

  “哦,那你是举人老爷吗?”小孩睁大了眼睛,“我爹说,只有读书人才穿你这样的长袍,乡下人要到土里gān活,穿不起的。”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野孩,解释不通,程潜便没有多话,只冲他笑了一下。

  小孩呲出一口豁着口的牙,说道:“我叫二郎,你要进山谷吗?我家就住那边。”

  言罢,他抬手一指忘忧谷的方向,程潜心里微微一动,忘忧谷里何时有了人家?

  再一看那孩子,程潜总觉得他身上仿佛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当即便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跟着这蹦蹦跳跳的小孩往山谷中走去。

  说来也奇怪,原本兜兜转转的路仿佛突然想开了,露出一条通顺的道路,痛快地将他们两人放了进去。

  二郎走路好不老实,时而要去扑萤火虫,时而蹲下摘花,时而捡起小石子往水沟里扔,时而用沾满泥巴的手抓住程潜的衣摆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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