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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爻_priest【完结+番外】(162)

  此术一成,他的身体发肤、三魂七魄、后辈儿孙、终身基业全会dàng然无存。

  白虎长老难以理解地吼道:“就为了他那不成器的guī儿子,他要献祭?至于吗!”

  不……

  修士的寿命足够长,子女亲缘淡薄,只要想要,难道不能再生么?堂堂玄武堂主,会有无数人愿意委身于他。

  他是为了当年一世荣光,而今日薄西山的玄武堂。

  曾经他卞旭之命出口,谁不景仰,而今却连亲子被杀都无从讨回他想要的公道。

  他被活活困在往昔与今朝中,被盛极而衰的败落压死在了里面。

  卞旭最痛恨的人,真的是与他有杀子之仇的韩渊吗?

  还是韩渊只是他的借口?

  此时这些都已经无从考证了。

  韩渊当机立断地向卞旭冲了过去,企图在他献祭施法完成之前打断他。

  这时,一道黑影凭空冲了出来,那噬魂灯中的蒋鹏冒出来拦住了韩渊的去路,瞬息间,黑龙重剑已经与鬼影接连对撞了三四次。

  韩渊的脸色蓦地一变,突然扭头看向蒋鹏:“你不是蒋鹏,你是谁!”

  蒋鹏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

  “我是谁?”“蒋鹏”笑道,“打死你都猜不出——”

  卞旭毫不受他们的影响,做出顶礼膜拜之姿:“后土!”

  李筠:“都愣着gān什么,拦住他!”

  游梁的元神之剑蓦地汇成一簇,冲卞旭冲了过去,水坑握着手中彻底灰了下去的麻雀羽毛,一咬牙,现出彤鹤之身,裹挟着三昧真火,卷向那大群的鬼影替剑光开路。

  “蒋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韩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韩渊一把拦住水坑,jīng准地捏住了彤鹤的长颈,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抛,下一刻,空中便是一声巨响,一个鬼影突然自爆,周围五六个白虎山庄弟子来不及躲闪,眨眼便被炸得尸首分离。

  “蒋鹏”含笑抬头,望向韩渊,做了个“砰”的口型。

  韩渊化身魔龙,那原本让人闻风丧胆的魔气仓促的形成了一个保护层,将众人裹在其中。

  下一刻,空中的鬼影接连自爆,炸雷似的,这竟比半吊子的斩魔阵中的刀光剑影锋利多了,不过片刻,韩渊竟然难以为继他的魔龙形态,像个断线的风筝一样恢复人形,从空中落了下来。

  他的蟠龙袍上鲜血淋漓,这回真成了白虎长老口中的“破衣烂衫”。

  韩渊面色yīn沉地挥开水坑想扶他一把的手,勉qiáng用重剑撑住自己的身体站直。

  蜀中十万大山突然一起躁动不安地震动了起来,那卞旭形似疯狂地升到半空,高声道:“吾之血躯——”

  他苍老的皮囊好像一条破口袋一样炸开,整个人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骷髅,露出猩红的肌肉与森森地白骨,像一具被活活剥皮的血尸。

  而他仍无知无觉:“元神——”

  仅剩血肉的尸体也轰然炸开了,空中一团仿佛修士紫府的光球在微微涌动,卞旭的元神坐在其中,周身裹挟着浓重的血气。

  卞旭无法再用喉舌说话,浩dàng如钟鸣的怒吼从那悬空luǒ露的内府中爆开:“三魂七魄!”

  这话音落下,献祭已成,空中噬魂灯的虚影蓦地消失,大群的鬼影突然好像劳燕似的四散而飞,卞旭悬在空中的内府剧烈地收缩成了一点,随后爆了。

  顾岩雪死时,东海动dàng了一天一宿,卞旭生前在四圣中如此默默无闻,死后却比任何一个人都动地惊天。

  整个蜀地以此处为据点,看不见的冲击以极快的速度向四方涌动而去。

  山在崩,鸟shòu虫鱼全然没有时间逃窜,山间村落仿佛从人间蒸发一样,成片地没入无边的黑暗里,新鲜的怨魂遍地沸腾,天边把噬魂灯的幻影忽隐忽现,像是迎来了一场盛宴。

  人间不见日月,好像只剩下那一盏邪魔丛生的灯,源源不断地吸食着四方幽魂。

  韩渊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他无法否认自己的滥杀,朱雀塔外无数修士死在他手里,韩渊明白,哪怕他此时粉身碎骨,也是罪有因得。

  可是修士种因得果,为何此间居住的凡人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呢?

  那些被吸进噬魂灯的面孔一一从他面前闪过,韩渊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细小的点。

  童如当年种下的因,终于以这样一种酷烈的方式应了。

  原本拦住了韩渊的蒋鹏双臂伸展,露出一个仿佛如愿以偿的笑容,他沐浴在无法言喻的杀戮中,张开双臂,任凭卞旭的禁术从他身上碾压而过。

  蒋鹏的身体好像行尸走肉一样分崩离析,露出一个幽灵般的影子,与镇魂灯同在。

  水坑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认出了那幽灵是谁。

  下一刻,翻滚的禁术已经向他们碾压了过来,韩渊不顾一切地将水坑往远处一推,随后他重新化为龙身,长啸嘶鸣,身体拉开如百万里绵延的山脊与城墙,在原地转了巨大的一圈,收尾相连,竟企图用血肉之躯硬拦住卞旭留下的禁术。

  噬魂灯中唐轸的眼睛与韩渊相遇,唐轸轻轻笑了笑,摇摇头。

  而后他伸手做爪,空中一只鬼影组成的利爪落下来,直接插进了魔龙的身体。

  第106章

  北冥之海里涌动的与其说是水,不如说更像是清浊分明的一方天地。

  船行水面的时候尚且能浮起来,一旦人身在其中,头顶就好像被压了一只挣脱不开的手掌。

  大能修士也不是王八jīng,十天半月也就忍了,真在水里被压上个三年五载,别说血肉之躯,便是金镶玉打的,也该泡发了。

  周遭水声静谧如死,似乎是不流动的,只有其中人自不量力地试图挑战北冥之威的时候,会遭到一次泰山压顶的教训。

  严争鸣几次三番试图用剑气qiáng行破开头顶的重压,却感觉自己仿佛蚍蜉撼树一样。

  一介凡人——哪怕是已经身入剑神域的凡人,在北冥之海面前,他依然是个蝼蚁。

  程潜方才与唐轸的针锋相对似乎花光了他的全部心神,这会儿,他眼神里带着一点无处着落的茫然,虽然让gān什么gān什么,拉他去哪里就去哪里,但严争鸣总有种感觉——好像只要自己一松手,程潜就能长久地化在海水里,哪怕被泡成一具浮尸,他也没什么意见。

  严争鸣之前被他吓了个半死,也不知那画魂现在gān净了没有,万万不敢再刺激他,更不敢指望他能有什么有用的建议,可是周遭太静谧了,他实在忍不住开口打破沉寂,谨慎地逗了程潜一句,说道:“虽然殉情这个事情听起来是显得挺有面子,可我一世英明神武,总不能殉得这么悄无声息啊!“

  程潜听了他的话,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嘴角僵硬地上挑了一下。

  严争鸣抓住了他这微小的反应,连忙再接再厉道:“哎,你说如果唐轸就是噬魂灯,那全天下的鬼影岂不是全凭他一个人差遣,他想附在谁身上就附在谁身上,眨眼之间就能千里来去?”

  严争鸣本是随口感叹,说到这里,却突然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

  他皱了一下眉,没等程潜回答,便兀自道:“我想起来了,所以他当时在十方阵前,一直撺掇着要将韩渊关在扶摇山上,并不是为了卖我面子,而是担心韩渊真的回头是岸,出手收拾南疆魇行人的乱局,是吗?他方才说自己是奔着百万怨魂去的,有乱局才会有死人,他是唯恐天下不乱。”

  随着他的话音,程潜散乱的眼神微微凝聚了一些。

  严争鸣:“你说他没能从这里得到金莲叶子,下一步会不会去找韩渊他们的麻烦?铜钱,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理我一下不行吗?我看着你心慌!”

  程潜微微闭了闭眼,低头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好像个冻僵的野shòu,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微末的体温。

  程潜生性冷淡,不大愿意与人腻歪,偶尔严争鸣想试试“耳鬓厮磨”,磨不了三句半,他一准就烦了,很少会这样。

  严争鸣先是有些受宠若惊,随即小心翼翼地放柔了声音,问道:“怎么了?你……是因为唐轸心里不舒服吗?还是画魂的后遗症……”

  “不是因为他——师兄,你知道听乾坤吗?”程潜将头埋在他肩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三王爷在十方阵前说过一句‘你们都被听乾坤骗了’,就是他说的那个东西……现在在我身上。”

  那个耳朵印记?

  严争鸣愣了愣,问道:“听乾坤是什么?”

  “是一个传承,一个……” 程潜后面的话自动消音,他几次三番张嘴试图用不同的说法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冥冥中有种无法违逆的力量束缚着,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程潜的手指狠狠地掐进了严争鸣的衣服里,感觉那些话快把他的胸口撑炸了。

  等你元神自己修复完,接受了我封存在此的传承就会明白,传承里有禁制,任何人都说不出听乾坤的秘密——包括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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