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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辞_令尹天阑【完结】(17)


而那男子,他们都熟悉的很。
卫国公子音。
俞景年和薛无华在院门外望着这景象许久,也没敢相信,甚至都不敢上前去确认。
公子音觉着时候不早了,抱起孩子,本想回房休息,正好撇见了门外的两人,痛苦的记忆一下子涌现出来,差点让他失手丢了孩子。
“景年……无华……”
俞景年和薛无华见了此qíng此景,对望一眼,立刻大步上前去看公子音的状况,薛无华本想接过公子音怀中的孩子,不想那孩子竟然大哭起来,公子音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立刻晃起身子,哄着孩子安静下来。
“公子……”
公子音勉qiáng的笑笑,“国都亡了,哪儿还有公子呢?就叫我卫音吧……”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卫国王室世代姓戚,可卫国在我这一代被灭了国,选择以国为姓,也不过是我这个可悲的亡国奴一点心理安慰罢了。”
公子音吃力的哄着孩子入睡,将他带入房内盖好被子,才坐下来和二人对谈。
他们有着太多要说的话,分别之后的日日夜夜都在想着重逢之时要如何开口,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竟然哑然失声。
“那孩子……”俞景年艰难的找了一个切入点,却没能把话问完。
“是南君恣睢jiāo给我抚养的,他是九歌的儿子……”
卫音在沦为阶下囚的这六年里,早已消瘦的不复当年之态,每当想起自己的公子变成了这副模样,薛无华就痛苦的想要哭出来发泄。
俞景年的喉结上下滚动,见了卫音这样子,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比起其他的事,想来谈及楚九歌的话,还能令卫音打起jīng神。
“公子,楚九歌他……没有孩子。”
“我知道。”卫音淡然答道,“可既然他把这孩子视如己出,我便也要真心相待。”
薛无华在房间里盯着那孩子看了许久,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转头问道:“不对啊,这孩子看起来七八岁的模样,怎么还不会说话?”
卫音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我不教,我已经尽力了……只是这孩子,真的学不会。”
俞景年和薛无华对视一眼,终于懂了。
这孩子,肯定是有什么病,不然不可能□□岁了还像两三岁那样。
照这样说来,卫国亡国后,公子音被带到南宫软禁了六年,他就帮着恣睢带了六年的孩子?!
俞景年真是有些不敢相信,那样超凡脱俗的公子音,竟然真的变身全职爸爸,在南国举步维艰的照料楚九歌收养的孩子。
“九歌他还好吗?”
“喝了忘川水,还qiáng行想起过往,一命呜呼,还好有恣睢用蛟骨藻给他吊命,再有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公子音这才放下了心中那块悬了六年的巨石,真正轻松起来。
三人都选择沉默,气氛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薛无华这才想起恣睢让他们此行来的目的,朝俞景年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清了清嗓子,缓解自己内心的无奈:“公子,当年,卫国亡国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第20章 ·第二十章·笙歌散尽旧人去

虽然俞景年并不期待卫音的回答,因为这么多年他被囚于南宫,说不定早就被恣睢策反,或者有什么弱点抓在恣睢手中,比如楚九歌,致使他会顺着恣睢的意思,告诉他们卫王的确是主动将自己的江山拱手相让,可他宁愿相信,他们的公子音依旧是当年那个被架空了实权,无可奈何而又无能为力的公子戚寰音。
公子音叹了口气,很是不愿提及这个问题,轻轻踱回房间,取了茶叶,提了水壶,重新坐回位子,动作流畅的将茶叶倒进茶壶,再从水壶中倒了滚烫的水去沏茶。
望着水汽氤氲的茶盏,俞景年有些后悔提了这个问题。想必他一定使卫音十分痛苦吧……
“没错,卫国,的确是我父王求着恣睢收走的。”卫音紧握着烫手的茶盏,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因为我们没办法再保护自己的百姓了……”
薛无华不可置信的狠拍桌子:“什么?!”
“父王并非不重用九歌,而是因为他太重视他的预言了……九歌初到我卫国之时,父王就请他进行了一次大型的占卜,当时九歌他运用了奇门八算与天象星宿的知识,最终还是得出了卫国必亡的结果。父王不愿相信,于是将他软禁起来,可他也清楚先知楚九歌的预言从来就没出过错,暗地里也在力挽狂澜,于是他架空了我的权力,将我安排在九歌身边,让我能够打探到更多的消息。”
“然后呢?”薛无华迫不及待的问道。
卫音薄唇轻颤,丝毫不掩饰他内心的动摇,艰难的端起茶盏小抿一口,接着说道:“九歌当然也知道父王的意图,面对我的刺探,他从来都是笑而不语,命人取了丹青水墨,将他所看到的所有景象无一遗漏的画了下来。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他画中那些描绘着灾难景象的场景真的成了真,就如前些日子的珂国一般,民不聊生,于是父王只好声称重病不理朝政,实则暗中去往南国,寻求南君恣睢的帮助,愿意降伏于南国。”
“可我们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事!”
“是的……因为恣睢早就看中了你们二人的才能,不愿埋没了你们这样难得的人才,所以携父王演了一出攻都的闹剧,将你们放走,只为多年后让你们心甘qíng愿的跟随他。”
一直选择沉默的俞景年终于苦笑一声,大口饮茶,试图压抑住内心的悲伤。
恣睢这个人的心机还真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最心爱的人也能够推进火坑,称他禽shòu毫不过分!虽说当时的卫国面临内忧外患,降于南国是迟早的事,可恣睢又为什么要将楚九歌送去卫国?他的推波助澜根本无关痛痒,难道只是为了置楚九歌于死地?……怎么可能!
见俞景年端着茶杯迟迟不动,卫音也清楚他内心的动摇。人总要有一些无奈的事,只不过地位越高,身份越显赫,这份无奈就会变得越加深刻。
尤其是他们这群被设进迷局之中的无辜棋子。
……或许也算不上无辜,至少,他们是无罪的。
“这些年,恣睢有为难过你吗?”
薛无华知道,如果再不缓解气氛,下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就要更加尴尬。既然俞景年迟迟不回神,那也就只有他来做这个苦差事了。
卫音淡淡一笑,“没有,和以往在卫国的时候并无不同,只不过是少了那能和我一起对弈弹琴的人,又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小累赘罢了。”
“那孩子叫什么?”
“楚落音。”
卫音的眼中溢满了慈祥,就像个看着孙子一天天长大的老者一般。俞景年这才深刻感受到恣睢的残酷,他摧毁一个人,从来就不是杀掉他,而是从jīng神上彻底毁灭他……
面对这样qiáng大的对手,卫音没有选择与他敌对,而是顺从,这是明智的,至少保持理智的话,他们还有翻身的可能。
“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九歌,并且暗中集结力量,恣睢一统天下入主四海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卫音站起身后,竟然小声吩咐了一句,薛无华这才清醒过来,这里可是南宫啊,怎么可能没有恣睢的眼线,甚至他本人有可能正偷窥着他们,卫音忍rǔ负重装出一副jīng神崩溃的模样,不是为了等他们来到南国救他的。
公子音当年多么敬爱楚九歌,时至今日,那份感qíng只增不减,甚至变质成了qíng爱,感qíng永远都会使人丧失理智。
离开南宫之后,一直没有开口的俞景年对薛无华说道:“公子音的话,不能尽信。为了击败恣睢,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的确,俞景年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是有他不想让卫音夺走楚九歌的私心,但也必须承认,公子音早就不是六年前的戚寰音,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所认识的公子音就是伪装出来的和善人偶罢了。
有一点他们必须认同,那就是,把戚寰音和卫音当成两个人来看待,或许事qíng就会简单许多。
与恣睢那个人格分裂在一起这么多年,难保他们的公子音不会被bī疯。即使如此,他还是宁愿相信,公子音是在南宫经历了人生百态之后,才变得如此凶残难测。
回到了住处,俞景年与薛无华二人才算松了一口气,公子音的变化使他们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所一直期待的jīng神支柱已经倒塌,如果说卫音是为了楚九歌,打算在恣睢一统天下之时除掉恣睢,未免太过牵qiáng,毕竟恣睢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对楚九歌造成伤害,那么公子音觊觎的就是这江山,而不是楚九歌。
见二人面色凝重,倾言也没有多言,端了温好的饭菜出来,便再次去照顾楚九歌了。后者正架着倾言的脖颈努力做着复健,虽然如此,可还是一步也迈不出。
“这蛟骨藻的药效还真是缠人,一个月不能动,看不到,听不到,也说不出话来,可真是遭罪。这么几天没动,身子就硬的不成样子了。”倾言开始有些害怕蛟骨藻的效力,他自己的qíng况自己最清楚,说不定……他根本活不过那一个月。如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要忍受这种折磨,那么他宁愿选择坦然接受死亡。
楚九歌又怎会不知他的心思,不堪他如此消极的模样,便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服蛟骨藻者,必先假死两日,瘫痪七日,失明七日,失聪七日,失声七日,方能活命。民间都传说,吃了这蛟骨藻,就是在和阎王抢人了。人是怎么也斗不过仙鬼的,于是阎王就会派鬼差来压chuáng,鬼在凡间不能逗留太久,于是神力逐渐减弱,人也不至于瘫痪在chuáng动弹不得了。”
“可我还是很忌惮这效力的,我怕我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
“如果是以前那个消极到根本不打算活下去的我,说不定会劝你一起死了,但是现在,我们都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你,陪着你的薛无华直到生命尽头。我,亲手将恣睢送进地狱……”
倾言能够理解楚九歌的心qíng,正因为这是禁断的爱qíng,正因为在这烽烟四起的乱世,才显得如此可贵。
万般无奈,悲从中来。
于己,他想让恣睢去追求他爱的东西,天涯海角也愿相随。
于公,他若是无法阻止恣睢去屠杀世人,只能huáng泉碧落再做来世比翼鸟。
这种心qíng,倾言能懂,可那种痛苦,他却领悟不到。
余生,留给楚九歌的只有漫长的寂寞与无奈。
“生而为人,你却要承受这么重的担子,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逃走吗?”
楚九歌苦笑,“应该是……想过的吧。否则我也不会饮下忘川水,又逃到凤鸣山去过几天清闲快活的日子。只不过我永远也逃不出这命局,你们都是我在坠入深渊时手边的救命稻糙,不由自主的就会去抓住,醒悟过来,为了不害了你们,只好推开。但到底还是把你们也一起拖了下来,我再没有逃避的资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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