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忽然觉得心里轻快了许多。刚走出两步，就听孙晓珉在他背后轻声叫道：“等一下。”
萧聿光依言止步，扭头看她。
孙晓珉的脸色灰白如死，眼神迷离而空幻。
“帮主已经失踪两个月了。”
“什么？”
萧聿光闻言一惊：“这块令牌是在山麓旁边发现的。孙帮主既已失踪两个月，恐怕……”
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他在心里补充道。
孙晓珉自然领会其中的含义，当下瞪起一对美目，厉声喊道：“带我过去！”
萧聿光见她急得两眼发红，自知怠慢不得，便急匆匆地领着她策马奔到山脚之下。
孙晓珉一下马就迫不及待地到处搜寻，萧聿光看着她这副若癫似狂的模样，也不忍心，便在附近帮着她一起找。
结果，周边没有什么异样的发现，倒是在一里之外的郊野发现了一具腐烂完全的弃尸。
令人作呕的骸骨上，依稀可见几串仿若花瓣的huáng斑。
萧聿光蹙紧了眉心。
这具尸骨……会是孙海璋么？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了孙晓珉。
孙晓珉正背朝着他，因此看不见她的神qíng。
她的背影纹丝不动。
萧聿光怔怔地望着那道凄伤无言的身影，仿佛借此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萧珞去世之时，自己亦是如此，没有流泪，没有号啕，安静得让人难以置信……
正在他陷入回忆之际，孙晓珉却突然开口了。
她的嗓音gān涩而沙哑：“你走吧。”
萧聿光闻言心里一松，却还是有些躁动的不安。他小心翼翼地问孙晓珉：“那这具尸骨，堂主打算如何处理啊？”
“我会着人将其收殓入棺的。”
孙晓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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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语气很淡，淡得让人心里发慌。萧聿光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踌躇了片刻，道了个别，便驾马朝农舍的方向行去。
等到他抵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得透彻了。
农舍的主人对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客气，无话不谈，亲近有加。但经过白日里发生的事，他已经无法对他们卸下心防了。
这一天的经历对他而言，似乎过了数年之久，梦幻遥离，恍如隔世。
更深人静的时候，他揽着衣袍，坐在窗边，禁不住心思动dàng，对月怀人。
累。
特别累。
在这种孤独无助的时刻，总有一个人能跳进他的脑海，用含qíng脉脉的眼神看着他，脆生生地喊：“萧大哥！”
萧大哥，我喜欢你。
什么时候才能听到这句话呢？
他看着院落中湿润的青糙，唇边不觉弯了一弯。
萧大哥。
萧大哥。
萧大哥……
“萧大哥。”
萧聿光蓦地回神。
不知何时，窗外依然立了一名乌帽紫衣人。他的脸廓背着月光，所以瞧不真切。
但萧聿光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
“衡儿？”
他瞪着双眸，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错愕神色。
褚衡见他震惊之余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他缓缓摘下头上的帽子，一勾嘴角，笑得甚是迷人。
“萧大哥，你过来……”
这一声叫得软软糯糯，听起来极像撒娇。
萧聿光满脸讶然地看着他。
他看到褚衡身边镀着一层薄薄的月光，仿若神仙一般虚幻不定，脸上的红晕也依稀可见，当下便不再迟疑，倏地翻出窗框，走出去一把将自己日夜挂念的人搂进怀里。
褚衡也没有挣脱，反而十分配合地伸臂环住他的腰，还把身子往他胸前贴近了几分。
“衡儿，你……”
萧聿光受宠若惊地亲了亲褚衡的头发，心中qíng动不已。孰料刚一开口，嘴里就被褚衡塞了一颗硬质的药丸。
猝不及防之下，药丸很快就滑过了食道。
他连忙放开褚衡，掩着嘴咳嗽起来。
“咳，咳……衡儿，你给我吃了什么？”
褚衡伸手扶了他一把，然后紧紧拽住他的袖子，眼眸里亮晶晶的，言语却不流畅：“我……反正不是什么坏东西……我还会害你不成？”
“就算你要害我，我也认了。”
萧聿光挑眉一笑，显出几分痞气。他霸道地扣住褚衡的腰，把人往身前一带，低头在他耳边暧昧地低语：“不过，你至少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
褚衡微竖两眉，嗔怒地推了他一下。
他最听不得从萧聿光嘴里说出“死”这个字。
萧聿光也是个有心人，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于是他嬉皮笑脸地抱住褚衡，放软声音道：“宝贝，你就告诉我嘛，反正也吐不出来了啊。”
褚衡嗤笑着看他：“你叫我什么？”
萧聿光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宝贝。”
褚衡有点忍俊不禁，过了一阵才板起脸来：“再叫一声。”
萧聿光乐得其所，放下脸皮一连串地叫道：“宝贝，宝贝，宝贝，宝贝……”
“行了。”
褚衡颔首一笑，服帖地把脸靠在萧聿光胸膛上：“你知道同心蛊么？”
萧聿光想了一想：“不知道。”
“同心蛊就是一对毒虫。这对毒虫彼此之间有很qiáng的感应能力，只要其中一只死了，另一只无论身在何地，都会与它同时死去。”
褚衡听着萧聿光的心跳，语气没有丝毫哀伤，眼中更是透着些许憧憬：“我想通了。要是你以后真的……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随你去的。”
萧聿光听后眉心一动，眼光也轻轻闪烁了一下。
普天之下，也许再没有什么qíng话比这更能打动他了。
“所以，你刚才给我吃下了同心蛊？”
“嗯，”褚衡点了点头，蹭得萧聿光胸前微微发痒，“另一只蛊，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吃了。”
言讫还扬起脸庞，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仿佛在要求褒奖。
“……傻瓜。”
萧聿光看着心里一dàng，不由自主地俯下脸，不轻不重地封住了那两片温润的红唇。正想放肆侵略，却忽然被褚衡推了一下。
“怎么，”萧聿光yù求不满地看着他，“你萧大哥辛苦了这么多天，就一点儿慰劳都没有啊？”
“你还敢要慰劳？”
褚衡瞪了瞪眼，乍一看却是风qíng婉转：“说，你这几天是不是都跟孙晓珉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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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
萧聿光抱着褚衡，微微一笑：“也不是一直都在一起……”
褚衡轻哼一声，弹开他的手，敛容问道：“我寄给你的书信，你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
萧聿光也跟着正经了一点，然后拉着褚衡走进房中，把自己下午探查到的事qíng说给他听。褚衡听后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说到孙帮，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言讫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牛皮纸。
萧聿光接过纸，展开一看，不由耸了耸眉毛。
纸上只有三句话，分别简述了三次孙帮在历史上出兵gān涉皇储夺位的背景。
第一次是名声响彻全国的天摄之乱，而另外两次却是鲜为人知。
“史籍上关于孙帮的记载，就是这些了。”
褚衡站在原地看着纸面，眉心轻敛，神色依稀透着几许困惑。萧聿光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头绪，便将牛皮纸收了起来。
“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他一脸jian佞地笑着，把褚衡推到chuáng上，然后一边脱衣服一边压了上去。
褚衡当然知道他想gān什么，脸上登时涨红起来，正yù伸手推拒，却被萧聿光眼疾手快地锁住了双腕，
“呵，你这是在yù迎还拒么？”
萧聿光色眯眯地看着他，趁他分神之际，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的双臂扣在chuáng头。
“喂，你想gān什么……你……你别乱来啊。”
“乱不乱来，由不得你。”
萧聿光在褚衡的锁骨上吻了一下，抬脸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然后信臂一挥，就把chuáng帐放了下来。
是夜，翻云覆雨，chūn光无度。
郊外的清晨显得格外宁静。
褚衡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人。萧聿光已经起chuáng了。
他咬着牙侧过身，腰间顿时涌上一阵酸痛，使他不得不伸手按摩几下。
此后，他又企图凭一己之力坐起来，不过很快就失败了。
“……真该死……”
他跌躺回chuáng上，烦躁地叹了口气，在心底把萧聿光骂了千万遍。
没过多久，罪魁祸首就出现了。
“呦，醒得挺早啊。”
萧聿光端着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走到桌边，神态自然，举止从容，仿佛前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吃饭吧。先把衣服穿好。”
说着便过去扶起褚衡，完全忽略了那张哀怨愤懑的脸，径自拿起chuáng边的衣物帮他穿上。
褚衡皱着眉头，一副苦相：“我不想吃。”
“不行，”萧聿光一边帮他系腰带一边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昨夜过于cao劳，现在应该好好滋补才是。”
“……”褚衡面色一红，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些柔qíng缱绻的画面，“这粥是谁煮的？”
“当然是我亲自煮的，”萧聿光笑得有些讥嘲，“怎么，怕他们给你下毒啊？”
“什么啊，我只是……我……”
褚衡yù言又止，一时凝噎。萧聿光凝目看他，目光中盈满浓浓的宠溺：“行啦。他们要是想害你，先前有得是机会。”
言讫还抬手刮了刮褚衡的鼻梁。
“你别碰我。”
褚衡拧眉瞪他。
“这么凶啊，”萧聿光不屑地笑笑，带着点令人忐忑的气息，“看来昨晚的教训还远远不够呢。”
褚衡见他又有要扑上来的趋势，心里霎时一紧，连忙攥住他的手，面容也蒙上了几分委屈，显得楚楚可人、灵动无限。
萧聿光甚为满意地欣赏着他的反应，俄而嘴角一弯，轻声道：“陛下，你的暗卫长好像有事找你。”
云琛？
褚衡讶异地眨了眨眼，顺着萧聿光的目光扭头看去，果然瞧见窗边正立着一道不易察觉的清影。
“云琛，你怎么来了？”
窗户被人从外面拉了起来。云琛悄无声息地翻身进房，微微颔首：“主子，冯远暹有行动。”
此言一出，萧聿光的脸色也沉重了不少。
“他gān了什么？”褚衡冷声问道。
“他带了一支jīng锐队，正在向新州孙家堡进发，大概不日即可抵达。”
“孙家堡？”
萧聿光和褚衡皆是一惊，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褚衡又咬了咬嘴唇：“他为什么要到孙家堡？”
萧聿光握了握拳，脑中的思绪在飞速旋转，只见他忽而目光一凛，沉声吐出三个字：“云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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