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重来之上妆_时镜【完结】(17)

  没料想,身边半天没话。

  一回头,李敬修发现朱翊钧静静地看着某个方向,皱了眉头:“是他?”

  他?

  谁?

  李敬修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怔。

  前面那华服青年,不是国舅爷陈望又是谁?

  只见陈望背对着他们站在一盏莲灯前面,一群人簇拥在他身边,对着他,对着他前面那一盏莲灯,指指点点。

  “可就差一盏了吧?”

  “是啊,差一盏就第一了……”

  作为国丈爷的独子,陈望人虽纨绔了一些,可肚子里也有不少墨水。

  父亲陈国丈老是说他不务正业,半点本事都没有。

  陈望一怒之下,就想到今日有灯会,若自己能赢,岂不就能小小洗刷一把冤屈,好叫他爹闭嘴?

  所以陈望来了,可现在陈望走不动了。

  这是他今晚看到的最大、最漂亮的一盏花灯,也是他见到的最难、最折腾的一个灯谜。

  粉白的莲瓣,翠绿的莲叶,比寻常的花灯都要大很多,就挂在一众普通的小灯中,显得鹤立jī群。

  在看到这一盏灯之前,陈望只差一盏灯就能gān掉今日的头名,成为第一。

  可偏偏,最后这一盏,卡住了。

  “他奶奶的,谁他娘出的这狗屁灯谜?!”

  陈望咬牙切齿,已经在心里把出灯谜那混蛋大卸八块。

  猜谜就猜谜,还要对什么对子,老子又不是来对对子的。

  真是头疼。

  陈望眼底隐隐有些发红,身旁的小厮拽了拽他的袖子:“国舅爷,要不咱们去猜下一个吧?”

  “滚开!”

  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抽回来,手一挥,陈望将身边这聒噪的狗东西挥开,目光都没有从花灯上离开一下,更不用说回头了。

  他还就跟这一盏杠上了。

  周围的议论声越发大起来。

  为了这一盏灯停在这里实在不值得啊,这一盏猜不出来,去猜下一盏不就好了吗?

  “这陈望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啊?”

  李敬修两手往身前一抄,着实不解。

  朱翊钧朝前面走了两步,显然也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谜面,竟然让陈望止步。

  不过他看人,又与李敬修有几分不同了。

  “陈望这人,不学无术归不学无术,歪才还是有几分的。况且,也没那么窝囊。”

  李敬修诧异地抬眼看了朱翊钧一眼,实在是没想到朱翊钧竟然会这样评价陈望。

  他侧头去看陈望的身影,没看出这人身上到底有什么闪光的点,不由得困惑地摇头。

  陈望依旧一动不动,朱翊钧与李敬修已经走到近处,能看见那一盏花灯上写着的谜面了。

  在瞧见那娟秀的小字的时候,李敬修就说了:“出这谜面的当是个女儿家。”

  “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朱翊钧看见了谜面。

  打一日常用的器物,还要用一个谜面来对上这一句上联?

  出题的也真是够刁钻。

  朱翊钧两手一背,禁不住凝眉思考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一下闪过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背在身后的手,手指忽然动了动。

  朱翊钧回过头,朝着法源寺那一片在夜色里朦胧的香雪海看去。

  那一道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佳人芳踪已不知。

  李敬修见他忽然转头回望,正觉奇怪。

  不料一青衣小厮快步躬身从道上跑了过来,凑到朱翊钧身前,压低的声音依旧透着一种尖细,还有惶恐:“爷,寿阳公主在外头闹起来了!”

  “她不是放河灯去了吗?”

  朱翊钧的眉头,霎时皱了起来。

  真是带了个麻烦jīng出来!

  ☆、第013章 雪

  三寸河在法源寺侧面,沿着围墙流淌过去。

  名曰三寸,倒不是因为只有三寸,而是说“佛心三寸”

  今日十五,月圆之夜,天上玉盘高挂,从树梢渐渐往上爬。

  河里也满满当当,都是人们从桥上放下去的花灯。

  水波dàng漾之间,晃悠着微光,一溪璀璨,像是天上的银河到了地上。

  花灯的灯芯里,写着人们许下的心愿。

  女儿家羞答答地求个姻缘美满,男儿们兴许求个功成名就,老人们求儿孙满堂,儿孙们求父母百岁安康……

  谢馥也在这一群人当中,与度我大师一道站在河畔刚发芽不久的垂杨柳下。

  她右手执一管笔,左手手掌上则放着一块小小的空白木牌,正犹豫着写什么。

  满月手里还捧着刚刚买来漂亮河灯,也是一盏莲花的形状,里头的蜡烛已经点燃,亮堂堂地,就等着谢馥在木牌子上写好心愿,放入河灯之中,再放到河里去。

  可谢馥的笔已经端起来半天,字却没落下一个。

  “姑娘,您这又不是出对子,随便写个嫁得如意郎君不就得了?您再犹豫一会儿,奴婢看着满河都要被河灯挤满了。”

  满月伸手一指河面上,一盏河灯挤着一盏河灯,密密麻麻,流动缓慢。

  显然,放灯的人太多了。

  谢馥抬眼起来一扫她:“急什么?”

  还愁没地方放灯不成?

  满月顿时瘪了嘴:“您这小事儿上拖拖拉拉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写个灯谜要想,写个心愿还要想,平日里到底用哪个色儿的衣裳,若是身边没人参详,必定也要磨蹭个半天……

  谢馥唯一不纠结的时候,约莫就是花钱的时候。

  呵呵,好几万的银子扔出去,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的。

  这样的小姐……

  满月想想,若被人知道,一定是想掐死她的。

  得了,让自家小姐慢慢想算了。

  满月觉得自己听天由命比较好。

  不过,这念头才一出来,谢馥已经起笔落字了。

  许愿。

  为谁许愿?

  许什么愿?

  谢馥其实不是很清楚。

  她手腕微动,柔软的毛笔笔尖在木牌上划过,落下了一个字:“雪。”

  一个“雪”字?

  旁边的度我大师见了,心陡然一沉。

  雪,是“沉冤得雪”,还是“报仇雪恨”?

  这一个字,知qíng的人看了,只会觉得惊心动魄。

  只是谢馥到底没有写得太清楚。

  若是“沉冤得雪”还好,若是“报仇雪恨”……

  度我大师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叹息。

  萦绕在谢馥心中的仇恨太深,与她总是表面淡淡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截然相反。

  谢馥习惯了,并没觉得有什么。

  母亲之死,一直是她心底一块心病。来京城五年,谢馥几无一刻将此事淡忘。

  她固然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安安乐乐,无忧无虑,希望自己的日子平平顺顺,不要坎坷不堪,希望高胡子能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可没有一个愿望,能敌得过仇恨。

  谢馥写下了,便搁下了笔,把方形的那一块小木板,放入了河灯之中。

  “好了。”

  满月迷惑地看着这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随便写的,没什么意思。”谢馥笑笑,伸出手来,“来,灯给我。”

  满月“哦”了一声,也没追究到底这一个字是什么意思,她甜甜一笑,颊边出现了两个小酒窝,伸手把河灯递了出去。

  谢馥接过来,捧在手里,看了半晌。

  “做工虽粗糙了些,可点上之后瞧着竟然还挺漂亮。”

  只不知道,半路上会不会沉下去?

  三寸河很浅,旁边的河堤都是白石砌成,谢馥捧着河灯走过去,轻轻地把它放入流动的河水中。

  河灯渐渐在河流的带动下,离开了边缘,慢慢地,打了个旋儿,出去一尺余。

  谢馥起身看着,神qíng很是放松。

  忽然之间。

  “咚!”

  河对岸响起重物落水的声音。

  “哗啦啦”一大片水花溅起来,周围不少的河灯遭了秧,全被溅起来的水花浇灭。

  “啊,我的花灯!”

  “谁gān的?”

  “我的灯灭了!”

  ……

  三寸河周围不少放了花灯的人,一下都咋咋呼呼起来。

  谢馥一下抬头看向对面,那边不少人都开始跳脚,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去,砸了大伙儿的灯。”霍小南看过去,粗粗下了判断,同时走到谢馥的身边来,防止旁人挤过来撞到她。

  谢馥眉头皱紧,转过头去看晃dàng的河面。

  河面上,是刚才自己放出去的那一盏灯,虽随着波làng晃动,烛火摇曳,可没有灭掉。

  谢馥无端松了一口气。

  河对岸,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粉绿色的锦缎夹袄,脖子上挂着如意金锁项圈,一只手戴着漂亮的玉镯子,另一只手腕上却空空dàngdàng的。

  她横眉怒目,对着身边人大喊大叫:“现在我的玉镯子掉进了河里了,你马上给我下去捞!这些河灯都挡着了,都给我灭掉!灭掉!”

  “哎哟,小祖宗,不就是一盏河灯吗?灭了再放就是,您何苦把玉镯子都给扔了?奴婢们给您捞,给您捞!”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小姑娘身边的几个太监对望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寿阳公主是宫里出了名,最难伺候的公主。

  方才她闹着要出来放河灯,开始都还高高兴兴的,不成想河水晃悠,河灯才放出去没多久,竟然就翻了。

  这一下可算是滚油里溅了一滴冷水,炸开锅了!

  寿阳公主当即不高兴了,她的灯都灭了,其他人的灯怎么还可以亮着?休想!把整河的河灯都给我灭了!

  小太监们哪里敢做这样的事qíng?顿时有些为难起来。

  也就是这一个为难的功夫,寿阳公主朱尧娥就直接把自己腕上贵妃娘娘赏的玉镯子扔进了河里。

  此刻,寿阳公主恨恨地看着那些飘dàng在河里的河灯:“本公主的河灯都灭了,其他人的休想再亮!还愣着gān什么?还不给我快点!”

  寿阳公主一脚踹在了身边那个动作迟缓的小太监身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时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