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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之上妆_时镜【完结】(38)

  毕竟,宫宴这件事透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谢馥端端地坐在镜台前,烛火照着她一张沉静的脸,脸上的神态在yīn影里晃动,似乎随之明灭不定。

  “也不急……”

  高拱人在宫中,贵为内阁首辅,若有什么风声,必定也会传到他耳中。

  谢馥坐在镜台前,盯着镜中自己的一张脸,慢慢对满月道:“今日早些歇下吧。”

  明天先去会陈渊,再找人问问秦幼惜与陈望那件事怎样了。

  满月应声,已经为谢馥理好了榻上的锦被。

  昏昏烛火一chuī,屋中便陷入一片静寂之中,窗外溶溶月色洒下,千家万户尽在眠中。

  京城里,唯一灯火通明之处,怕是内阁了。

  下面大堂内,内阁诸人都坐在一起,高拱与张居正高坐上首,看得出此刻高拱的面色极其难看,张居正反倒是老神在在,面上虽有几分严肃,倒也不见得如高拱一般怒形于色。

  茶盏之中的茶已经只有几分残余的温度,张居正略略一整袖子,端起来慢慢喝了一口。

  眼瞧着在高拱说过话后,满堂都没了声音,不由劝道:“元辅大人,这件事怎么也算是皇上的私事……咱们做大臣的,怕不好开口……”

  张居正话没说完,高拱便陡然转过眼睛来怒视着他。

  “今日连叔大都要为皇上说话不成?这般、这般荒唐之事,竟出现在宫闱之中,闹得百官皆知,众臣皆知,皇上就不愧对列祖列宗吗?!”

  堂中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仿佛不敢面对高拱此问。

  张居正心想皇帝那一档子破事儿谁不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闹大罢了。

  如今太子已立,张居正还是太子的先生,半点不担心皇帝要是玩脱了该怎么收场,眼见着高拱越发躁怒,心里反而越平静,一张脸上越发不动声色。

  “元辅,咱们还是给皇上留点面子的好吧……”

  “面子?”

  高拱一声冷笑,只恨得咬牙切齿。

  可转瞬之后,却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他gān脆地把袖子一甩,桌上的茶盏霎时被掀翻在地,一口也没动过的茶水,全倒在地上。

  高拱想起今日在殿中之所见,何其荒唐?!

  他站起身来,颇为高大的身躯却显出几分垂垂老态,夹杂着怒气,三两步跨到门口,高拱一下拉开了大门。

  门外的冷风灌了进来,高拱拉着门框的两手袖子都被风兜满了,鼓鼓胀胀的。

  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来。

  张居正还端坐在右手边位置上,那是次辅的位置,仅在他之下。

  那一瞬间,高拱觉得叔大这一身红色的官袍,看上去这般扎眼。

  眼睛一眨,高拱没说话,终于松了两手,转头大步朝外面去。

  他每步都很重,一路出去的时候,像是要把地砖都给踏碎。

  张居正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无喜无怒地看着众人。

  众人也看着他。

  前不久阁臣张chūn芳才被高拱排挤走,如今内阁之中主事的也就高拱与张居正两个,现下连这两人都闹开了,内阁之中这些个小书办们,都觉得这内阁即将成为水深火热的修罗场了。

  张居正安抚一般地一笑:“诸位不必惊慌,元辅大人脾气不好,你们都知道。这一会儿怒极攻心,明日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下面众人只知道今日殿中发生了十分荒唐的事qíng,似乎与男色有关,可到底是个什么样,也没人亲眼见过。

  高拱为了照顾皇帝的脸面,一直也没把这话说得很清楚,以至于众人到现在都还迷迷糊糊。

  下头人吞了吞口水,麻着胆子悄声问:“大人,元辅大人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呀?”

  听见此问,张居正目光一转,看向了那人。

  不过是个小喽啰,胆子倒大。

  张居正半开了个玩笑:“本官都不想知道的事,你想知道?”

  那人立刻打了个寒噤,瑟缩回去,摇头如拨làng鼓。

  宫外一盏盏的宫灯,排得整整齐齐,点缀着整个皇宫,却照不亮黑夜投下的浓重yīn影。

  在这样的yīn影之中,一切似乎都隐形了。

  哭也好,笑也罢;荣华也好,失意也罢。

  在这样的晦暗之中,一切都是虚无。

  虚无,在朱翊钧的眼底。

  他站在窗前,已经凝视着内阁的方向很久。

  毓庆宫正南方,隔着一片大大的广场,就是内阁办事的地方了。

  那边的灯火还亮着,可朱翊钧看不见。

  今日在陈皇后离开乾清宫之后,高胡子便奏事入内,谁想到闹出一桩大风波来。

  回想起来,整个皇宫都人心惶惶。

  最要紧的,怕是后宫之中人人胆战心惊吧?

  朱翊钧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某个大太监,想起白日的场景,不由问道:“大伴,母妃可还好吧?”

  冯保持着拂尘,两手jiāo在身前,只能看见手指头的前半截,殿内的烛火并不十分明亮,他的影子落在地上,一直朝前面延伸,像是一条gān瘪布袋,搭在窗台上。

  眼神透着几分微妙,冯保斟酌着开了口。

  “皇上身上似乎不大好,贵妃娘娘担心的是皇上的身体,自个儿嘛……倒没什么。”

  这话分成了两截说,朱翊钧又哪里不清楚?

  他把这句话在心里过了几遍,就明白母妃的忧虑在何处了。

  不过,这是李贵妃的忧虑,与自己无关。

  朱翊钧有上前了几步,抬起手来,在手臂弯折道某个角度的时候,动作微微一顿,随之又入场地放在了窗沿上。

  他的手指很漂亮,李贵妃曾说,这将是执掌江山的一只手。

  那个时候,朱翊钧还很小,周围没有任何人。

  后来,他就成了太子。

  冯保的目光,在他手臂上晃悠了一圈,又收回来,心里琢磨着前段时间法源寺庙会,似乎有奇怪的人出入。

  那一天,太子爷与公主也在,要不要……

  问问?

  念头才刚闪出来,冯保就听见了朱翊钧的声音。

  “大伴。”沉静,纯粹,带着李贵妃一般的雍容,还有莫测。

  这种感觉,也就冯保这个亲近李贵妃一些的听得明白。

  “在。”

  冯保下意识地应声。

  朱翊钧没有回头,任由外面的风chuī过脸颊,仿佛也chuī来六宫之中无数后妃宫娥太监们的絮语。

  “听说,皇后娘娘要办宫宴,已经送出了请帖?”

  “正是。”

  这种事,不都是太子爷从不感兴趣的吗?

  冯保眼底透出几分奇怪来,打量打量朱翊钧,可看着他这挺拔的背影,半分深浅也瞧不出来。

  朱翊钧又道:“还听说,父皇金口玉言,点了高大学士外孙女,谢二姑娘,要她也入宫?”

  “也是。”

  看来太子爷的消息也还算灵通。

  不过……

  还是那个疑问,平白无故地,问什么?

  冯保唇边忽然勾起一分笑意来。

  他终于慢悠悠地抬了右手起来,在光亮下有柔和的光泽,袖口盘着的yīn线,有种悠闲味道。

  “虽不知皇上到底为什么提,不过咱家却已经在想,那小丫头片子在京中的日子可算是很滋润。前段时间还借了咱家的名头,坑了张家小姐一把。要说这一位小祖宗熬进宫,咱家这心里啊,还是有些高兴。”

  高兴?

  只怕是这屋里听见这话的太监都吓得瑟瑟发抖了吧?

  冯保是什么作风,朱翊钧能不清楚?

  打小就是这一位司礼监秉笔太监伺候他读书,对他的秉xing,朱翊钧门儿清。

  谢馥一枚铜板之恩,冯保半点没忘。

  冯保右手大拇指与中指靠在一起,轻轻这么拈了一下,昏huáng光中,晦暗的一抹亮光,在他只见一闪。

  一枚铜板被他掐在了两指之间。

  “现下,咱家只等着她进宫了,算算也有不少年了呢……”

  凉凉的笑声。

  ☆、第025章 背后箭

  京城漱玉斋,名字雅致,不过说到底也就是个戏园子。只是这地方,专为达官贵人们建造,今日整个三层更被官家小姐们给包下了,专做看戏之用。

  漱玉斋一楼乃是茶楼,二三楼则可看戏,此刻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

  一身青色道袍,打扮普通,约莫已经有三十多岁,嘴唇上面留着一撇硬硬的胡子,眼神倒很沉静,一个人从大道那头走过来。

  穿着布鞋的脚,踏在漱玉斋的台阶前面。

  这人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打量漱玉斋的匾额,接着挪下目光来,看见下面大堂内忙碌的场景。

  抬脚往里面走,刚刚跨过门槛,便有一小二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您是喝茶还是听戏呢?”

  “也喝茶,也听戏。”

  对漱玉斋的qíng况,这人似乎也算是了解,就要朝楼上走。

  小二连忙拦住:“客官,若是听戏的话,现在三楼都被几位贵人包下来了,怕不能上,您要听戏只有去二楼了。”

  “二楼?”

  这人凝眉思索片刻,道:“二楼也成。”

  于是小二引着去了二楼一雅间,请人进去之后,便带上了门,去张罗东西。

  外面的日头已经渐渐从天空正中央离开,地上的影子也越来越长。

  京城的暑气刚刚泛上来不久,可路上行人头上已经见了汗,准备得周全一些的已经频繁用汗巾擦汗。

  靠在窗沿上朝外看了一会儿,也没看见期待之中的身影。

  他终于撤回身子,坐了下来。

  身材一般,面相也一般,除了眼神沉静一些,似乎是个文人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官位也普普通通。

  江南一县令,盐城父母官,陈渊是也。

  陈渊因盐城水灾之事,在江南蹉跎了好一些时日,好不容易才上了京城,昨日去报到之后,才有时间去拜访谢馥。

  只是不知,今日谢二姑娘会不会来?

  陈渊坐在屋里,神qíng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多久没有看见那个小姑娘了?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这姑娘的时候,乃是他上京赶考。

  陈渊已经是年过而立,早已经娶妻生子,可是半点功名都没有捞到手,寒窗苦读二十年,也一直没有能名列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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