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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之上妆_时镜【完结】(65)

  她说的都没错。

  裴承让在京城无依无靠,也没什么真本事,除了心眼什么也没有,若不找个高枝攀着,天知道明天会不会横尸街头?

  若谢馥此刻肯收留他些许,他想……

  也许他会记恩的吧?

  也许。

  裴承让自己也不确定。

  说到现在,谢馥的意思,裴承让已经再明白不过。

  他眨了眨眼,仿佛在调整自己的心绪。

  “看来二姑娘心意已决。”

  “买不起你,不过兴许你可以另投东家,兴许有哪个蠢货肯买你也说不一定。”

  谢馥半开了个玩笑,不过很明显,并不怎么友善。

  裴承让抿着嘴唇,垂下眼帘,道:“若他日二姑娘后悔了怎么办?”

  “你是你,我是我,阳光道,独木桥。你不拆我的台,我也不毁你的长城。”

  “那若有一日,裴某人并非一无所有,可依旧来请二姑娘买我为奴?”

  这倒是有意思了。

  谢馥沉吟片刻,便不禁笑起来:“到了那时候,指不定可以。我这人,不爱做赔本的买卖,有可能的也不做。”

  规避风险罢了。

  她爱看见有成效的东西。

  裴承让听了,也不知为什么,就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两手撑着膝盖,从容地起了身,虽然这一身打扮怎么也不合适,可在这一刻,这姿态却充满了一种难言的自信,或者说……

  张扬。

  “裴某小混混一介,便为了二姑娘今日一言,也当竭尽全力。裴某今日不如定下一约,一年之后,裴某必出人头地,让二姑娘后悔今日。”

  细眉一扬,谢馥笑得和善:“拭目以待。”

  裴承让听了,也不多言,竟然转身就往外面走。

  眼见着就要走过屏风,谢馥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只有一言提醒裴公子,人若有大志,莫宣于人前。裴公子今日走夜路怕要当心了,万一有什么人想要对你不利,你孤身一人在京城,怕是死了也没个人收尸呢。”

  说完,谢馥轻轻摇头,似乎悲悯众生。

  裴承让一回头:“多谢二姑娘提醒。”

  眯着眼睛笑,可是眼底没有半分的笑意。

  这分明是在威胁他:不要跟她作对。

  可其实,裴承让只是想告诉她:我是为了睡你,才忽然发了神经的。

  可惜谢馥怕是很难理解了。

  自嘲一笑,裴承让抬眼就看见了守在不远处的霍小南。

  霍小南两手抄在胸前,靠在走廊上,瞧见裴承让过来,友善地点了点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正所谓莫欺少年穷……”

  “……”

  裴承让惊讶地看着他,站在这么远的地方,霍小南竟然像是听见什么了?

  霍小南看见他脸上惊疑不定的表qíng,直起了身子,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裴承让的肩膀,便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声音悠悠,带着一种莫名的揶揄。

  “别感动,我说的不是你。你也不年轻了,年轻的是我才对。”

  “……”

  站在原地,裴承让脸上的表qíng,终于渐渐沉了下来,越沉越深,到了深渊里,只有一片压抑的漆黑。

  谢馥是根刺也就罢了,连手底下的人都这么让人讨厌。

  难道……

  裴承让手指一转,镀金的灯心糙被翻出来,叼在嘴边上:“论抢饭碗的本事,你们可得靠边站。”

  走着瞧吧。

  裴承让没有再回望一眼,站在楼梯上,就能看见外面京城灼人的繁华,像是这灼人的天气一样。

  他一步步走下楼,又走了出门。

  站在太阳底下,只有短短的一截影子。

  日头正毒。

  裴承让一步步地走着,看着,没有什么人迹的街道,偶尔看见一个人都无jīng打采,街边的垂柳绿得滴翠,也耷拉着叶片……

  纵是京城繁华,也受不住这烈日炙烤。

  裴承让想,这才是他真正踏入京城的第一天。

  背后酒楼雅间内,谢馥站在窗前,凝视着那远去的身影,唇边却勾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其实,她挺喜欢有野心的人。

  霍小南站在她身后,打量着:“这人不像是个善茬儿,要不买个人结果了他?”

  “杀人犯法的事我们不做。”谢馥摇摇头。

  满月顿时不解:“那就由着他去?”

  “有什么不好吗?”谢馥收回目光,回转身来,“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也就是一个小混混,一句戏言,瞧你们急的。这世上,比起伪君子,我更中意真小人一些。”

  中……意?

  是他们想的那个中意吗?

  霍小南跟满月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对望了一眼。

  满月咂咂嘴,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倒是霍小南咳嗽了一声,道:“好歹这人也打发了,算是尘埃落定。姑娘,这里有件正事……刚才在外面,府里有人来报,说是……宫里传了消息,要让葛小姐入宫。”

  ☆、第050章 所谓“才俊”

  让葛秀入宫?

  谢馥险些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先前萦绕在裴承让身上的心思,霎时间被这一句话清空得一gān二净,诧异地回过头来,她望向霍小南:“怎么会?”

  显然,霍小南是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的。

  皇宫之中的事qíng,他一个小人物哪里能知道?

  琢磨了琢磨,霍小南挠着头道:“您不是说那一日皇上也出现过吗?指不定就这样看对眼了呢?”

  看对眼?

  思考一下当日的qíng形,谢馥缓缓地摇了摇头。

  “皇上兴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哪里开的什么看对眼了?只是若说没有看上,又哪里来的这一出?”

  眼见着葛守礼就要乞休了,所以葛秀才想要入宫,谋个好出路。可这一条好出路,指的却绝不是待在皇帝的后宫之中。

  隆庆帝年岁也不小了,而且不断在宫中闹出荒唐事qíng来。

  后宫之中格局早定,位居中宫的皇后大权旁落,膝下又无儿女依傍,太子早早就立为了李贵妃诞下的三皇子朱翊钧,李贵妃已经是预定的皇太后人选。

  这时候一个新人入宫,哪里又能讨得了好?

  谢馥可记得很清楚,葛秀入宫,为的不是成为皇帝的后妃,而是成为太子毓庆宫中的一员。

  为何此刻yīn差阳错?

  脑子里的念头,纷至沓来,像是大道上杂乱的马蹄声。

  谢馥抬手揉了揉自己太阳xué,只觉得千头万绪,一时之间难以厘清,索xing道:“这时候去拜访阿秀,怕不合适,咱们先行回府。兴许外祖父那边有什么消息也不一定,回头往葛府递上拜帖,再看看qíng况。”

  “是。”

  霍小南躬身,让开一步,让谢馥当先走在前面,自己则跟满月跟在后面。

  满月一直保持着惊讶的神qíng,走路的时候甚至有些恍惚。

  葛秀虽跟谢馥jiāo往不久,可两个人相处融洽,看上去就像是姐妹,好端端的人,怎么能进宫,给一个糟老头子作伴?

  担忧的目光,不禁抬了起来,落在谢馥清秀的背影上。

  一路回府,满月都闷闷地。

  谢馥问了高拱的行踪,管家高福说,高拱此刻尚在宫中,要等晚间才会回来。有一腔问题想要倾诉的谢馥,也只能无奈叹气。

  鹦鹉蹲在外面,依旧“二姑娘”“二姑娘”地叫个不停。

  谢馥少见地没有搭理它,直接进了屋。

  “姑娘,奴婢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好端端地,怎么忽然就进宫了?”满月的声音里,也是说不出的郁闷,“想来,上次皇后娘娘发帖子叫诸位闺秀入宫,跟这件事也有关系吧。您说,会不会还有别人?”

  这也是谢馥担心的问题。

  她沉吟道:“眼下来看,葛秀与宫中从无什么联系,若说有关系的也就这一件事。没有证据,以后这种话可不要说。”

  “奴婢只是担心您……”

  满月脑子里有个奇怪的想法:“葛小姐都进去了,依着皇后娘娘和李贵妃对您的奇怪态度……”

  是啊。

  依着皇后跟李贵妃对她的奇怪态度,一切都变得难言起来。

  谢馥忽然明白之前高拱说的话的意思了。

  早早挑个好人家,嫁了。

  一旦嫁人了,也就不用去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这样算起来,自己还算是比较倒霉的一个。

  若她是张离珠,此刻因为张居正身居高位,所以半点不用担心自己会入宫;可偏偏她谢馥只是高拱的外孙女,纵使高拱千万般的宠爱,在族谱上也说不过去。

  于是,作为小官之女,谢馥可比张离珠危险得多。

  这么一思考,谢馥就想起先前的事qíng来。

  “前几日叫你去联系下媒人,结果怎么样了?”

  满月没明白谢馥的想法怎么跳得这么快,愣了好半晌才想明白中间的因果关系,连忙道:“已经送来了几本册子,您要看看吗?”

  谢馥点了点头,满月便连忙下去拿了。

  霍小南方才没跟上来,先去捡了一张拜帖,这会儿才进来:“二姑娘。”

  “进来吧。”谢馥闻声的时候,已经转头去看,正好看见霍小南手里捧着的帖子,于是一招手,“给我吧,我亲笔写了,你立刻就送过去。”

  霍小南应声上前,将空白的拜帖呈上。

  雕花小方桌上已经排着笔墨纸砚,谢馥展开拜帖,思索片刻,便提笔,舔饱了墨,书写起来。

  娟秀的字迹竖着排下去,不一会儿就已经写好了。

  无法想象此刻的葛秀到底是什么心qíng。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兴许也算是求仁得仁?

  不……

  这算个哪门子的“仁”?

  搁笔,她chuīgān墨迹,将帖子递回去,道:“葛府的陈管家是个信得过的人,有什么事,你只管问他,再问问有没有什么旁的qíng况。”

  常年跟着谢馥行走在京城各府,霍小南对各家的管事也算是熟,脑子里立刻冒出下巴上一束山羊胡的老头子,他点了点头:“小南尽快回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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